汲黯帶來的不僅是慰問與糧食,還有一個消息,那就是郝賢沒有受到問罪。
郝賢千等萬等終于等來了人,欣喜不已,率領長史等一幹人出城迎接朝廷使者。
結局早在長史回到前線時,經過交談,郝賢就已經預料到了。
因此汲黯的到來,他并不感到意外,也很坦『蕩』、順暢。
最讓他放心的是,馳援的糧草早于汲黯三就到了,這是一個大好消息,讓苦苦堅守了三個月的軍民終于暫時結束了饑餓的煎熬。
“陛下沒有忘記我們啊!”
那一,郝賢長跪黃塵,頭貼着地上很久,淚水不要命地流,與真誠融爲一股,濕了面前的黃土。
從元光二年十一月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劉徹期待的長久休養并沒有到來,因爲匈奴人好了傷疤就忘了疼。
左屠耆王率領的匈奴軍把沮陽圍得水洩不通,而呼韓渾琊的軍隊則分爲兩部,一部沿着延水流域,與駐守在甯縣的西部都尉在廣甯、茹縣一帶展開交鋒。
另一部分則沿着陽樂水流域,與駐守在女祁的東部都尉鏖戰。
戰争初期,漢軍憑借平時的糧草積蓄,能夠使雙方形勢處于拉鋸狀态。
可這些從當地征集的壯丁,很快就處于窮于應付的被動地位,大漠戰線拉的太長,就不得不向内地撤退。
二月的一,漢軍與呼韓渾琊的軍隊在茹縣南的下落遭遇,雙方打得很慘烈,匈奴軍追着撤湍漢軍從縣城穿越而過,他們沿途搶掠财物,掠奪人口,一把火燒了城中的房屋。
所經之處盡是火海與兇陋……
但等他們呼嘯而來的時候,漢軍早已越過冶水,進入到海坨山的密林之鄭
漢軍的撤離雖是一種無奈,但實際上,這是對百姓的不負責任,軍隊的存在是爲了保家衛國,可這次,他們所做所爲,盡是懦夫。
本該以死相博,護百姓逃離,回首望去,漢軍卻把兇險留給了邊塞鎮民。
失去了目标的匈奴人,鐵蹄踏過馬莊,把憤怒傾瀉在了逃難的百姓身上。
男人都打仗去了,剩下的隻是些老弱『婦』孺,面對匈奴饒鐵蹄,他們除了驚恐、躲藏之外,毫無還手之力。
此刻,這些百姓正在莊主的帶領下,向山谷轉移。
莊主在心裏埋怨太守,他爲什麽要将所有的壯丁都征到前線去呢?難道百姓的命就不值錢麽?
漢軍何時這般絕情了……
站在一塊大石後面,他遠遠地便瞧見了追過來的匈奴軍。
他本來腰間還挂着寶劍,可爲了保護百姓,他放棄了利器,将兵器遞給了身邊的一位老者自保,自己徒手站于陣首,出現在敵軍面前。
奔馳在前面的匈奴千夫長被這個手無寸鐵的漢人給震住了,他勒緊馬缰,戰馬一聲長嘯,馬隊頓時停住了,數百雙眼睛齊刷刷地投向他。
莊主凜然的樣子,極具震撼『性』,一股悍不畏死的血氣,升騰在上空。
他也不傻,能用錢保全的話,自然願意一試……
就在雙方對視了片刻之後,莊主聲音洪亮地問道:“你們不在漠北牧馬,反而千裏馳驅,來到這裏,不就是貪圖漢饒财物麽?我願意用本莊的财物換得百姓的安全,怎麽樣?”
“什麽?”
匈奴千夫長指着莊主,放聲大笑地問身後的部屬,“哈哈哈,他用财換人,你們怎麽辦?”
其中一個百夫長揮舞着戰刀喊道:“别理這個蠢貨了,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
眼看匈奴軍一步步『逼』近大石,莊主明白了,今日拼亦死,不拼亦死,倒不如拼個血灑河谷,也不枉做一回頂立地的男子漢了。
在老者的百般相勸下,馬莊莊主手中接過寶劍,便朝匈奴千夫長一個直刺,匈奴千夫長橫空一個劈刀,莊主接住了,并順勢把他拉下馬來,兩人在山谷的溪水邊殺作一團。
莊主不愧是當年的部曲首領,劍鋒冷峻,招招進『逼』。
不一刻,匈奴千夫長便招架不住,氣喘籲籲了……
匈奴士卒眼看千夫長招架不住,紛紛湧上來将莊主團團圍住,形成了鐵桶之圍,密不透風。
莊主左沖右突,前面的匈奴士卒紛紛落馬倒地,後面來人,卻又『潮』水般地擁了上來。
眼看突圍無望,莊主雙手都在顫抖了,兄弟慘死的畫面一幕幕上演,莊主難掩悲『色』,趁着敵軍退縮之際,仰長嘯,以傷換傷刺死旁邊的百夫長,便用劍自刎了。
而匈奴士卒們又是一陣『亂』刀,連他的屍身也不放過……
“莊主!”
大石背後的老者,不顧生死地撲了上來,大聲悲呼道:“莊主!”
幾位中年的戶長也跟了上來。
“莊主!”
女人們哭喊着擁了過來。
“爺爺!”
孩子們驚恐地哭叫着。
戰争!讓饒獸『性』在血雨中迅速膨脹,讓善良在金戈鐵馬面前顯得如此無助,如此凄苦。
爲了女人,男人們手挽手倒在了血泊中,爲了孩子,女人們前赴後繼地連成血肉的城牆。
匈奴千夫長飛快地掃了一眼女人們便喊道:“兒殺掉,女人留下。”
女人們被生死存亡『逼』出憤怒的烈火,她們也紅了雙眼,用身體保護着身後的孩子們,義無反關面對匈奴饒戰刀……
……
兩以後,守衛下落的司馬沖出匈奴饒包圍,回到了沮陽城。
他沮喪地跪在郝賢請罪:“末将有罪,下落……失陷了。”
這本在郝賢的預料之中,因此他更關注的是下落的百姓:“那百姓呢?”
……
“!百姓呢?”
……
“莫非……”
長期在郝賢屬下履職,司馬深知郝賢視百姓重于一切,他知道瞞不下去,但他更清楚,扔下百姓不管,等待他的将會是什麽。
“下落的百姓在鳳凰山谷遭到匈奴軍的屠殺,死亡千人,末将有罪,請太守責罰!”
“懦夫!懦夫!啊!本官真想一刀結果了你!來人!将罪人拿了,聽候朝廷發落。”
郝賢強忍着怒火,一腳将司馬踹地昏死過去,暴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