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劉徹不滿道:“邊關戰事匆匆,大将軍終年鐵衣被身,風雪邊關,而你們一個個卻不能爲将士解衣食之急,那這個仗還怎麽打下去呢?
朕知道你們心裏有怨言,怪朕屢興戰禍,可你們可知道,朕這是禍水東引,在匈奴饒地盤擊垮匈奴,總好過不勝其擾!你等都啞巴了?話呀!”
“陛下訓斥得對,臣等實在愚鈍,未能砥柱中流,慚愧萬分!”
公孫弘面對劉徹的聲色俱厲,依然想借助于屢試不爽的政風,大事化一般,化解劉徹的憤怒。
但是他這回錯了,大錯特錯,劉徹很堅決地打斷了他的檢讨:“丞相你别打馬虎眼,直言舉措,勿言無用之詞!”
公孫弘一下子就懵了,異常的窘迫,讪讪地站在一邊,劉徹轉過臉來向汲黯問道:“你該怎麽辦?”
汲黯撩起衣袖,很直截簾地道:“臣深知皇上此刻的心情,但是依臣看來,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不可以同日而語。
建元初年并沒有與匈奴的連年戰事,而現如今長久而又用度巨大的戰事,自非有限财力所能支撐,還得征召一部分民财,爲今之計,就是要加緊征收賦稅,加快漕運,以充軍備之需。”
“這還用你麽?什麽加稅都是妄言,朕要的是解燃眉之策。”
這時候,張湯話了。
在劉徹大發雷霆的時候,他的腦子一直沒有停止運轉。“臣有一計,可保解急,不知妥否?”
“别神秘了,有話就!”
“咳咳,就是臣以爲,令民買爵及贖禁锢不失爲一條快捷之策,運作地好,可解急用。”
他的話一出口,就令在場的幾位大臣十分吃驚,這簡直是大不敬。
汲黯和桑弘羊看着張湯的目光,由震驚而茫然,由茫然而夾雜了譏諷,由譏諷又蔓延爲批評。
這種想法太荒唐了……
汲黯道:“哼!臣還以爲張大人有什麽良策,原來是要朝廷賣官鬻爵,慈下下之策,也能出自廷尉之口?傳将出去,豈不贻笑下?令人不恥?真是羞于爲伍!”
張湯一早就料到自己的主張會遭到汲黯的反對,很難服,因此他并不在意。
反而是直接變了話的口氣,坦然而又平和地道:“在下這不是遵照皇上的旨意,尋找充實府庫的途徑麽?還不能了?”
公孫弘道:“汲大人暫且少安毋躁,還是先聽張大人把話完才是。”
見劉徹沒有阻擋的意思,張湯心下一喜,近前一步道:“陛下!臣粗略做了估算,我朝所設爵位爲十一級,倘若一級價爲十七萬,爵升一級而遞增二萬,總共可收三十餘萬,加上贖罪之資,如此足以充實軍備了。”
“張大人之言,看似好用,實乃誤國亂邦之策。”桑弘羊的臉霎時變得冰冷,氣急之下,斷然地打斷了張湯的話。
“皇上推行新制已有九年,目的就在振朝綱,清政風,若是此風一開,不僅新制俱廢,且賣官鬻爵之風蔓延,從今以後,誰還肯爲社稷盡命效力?
這是禍亂之源,腐敗之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大司農言之有理,微臣身爲内史,負責京畿之地治安,倘若纨绔之徒草菅人命,皆可用金贖罪,那細想下來,下百姓則永無甯日,備受欺淩,京都則永無安甯矣。”
汲黯贊同道。
“這個不勞大人憂慮,在下可還有話呢。”張湯并不在乎他們的指責,他關心的隻是劉徹的态度。
“臣之所謂鬻爵者,乃爲賞官,名曰武功爵,并非亂賣亂買,而是凡買武功爵者,得先免除所任吏職。
如此一來朝廷有了收入,實則卻與政風無幹,這豈不兩全其美麽?臣之所慮,惟在社稷,還請聖上明察!”
張湯言辭中充滿了懇切之意。
這時候,和事佬公孫弘又話了,他直接盛贊張湯所慮的周密,力言此不失爲一條充實軍備的應急之策。
“張大人之言,不僅解了朝廷的困頓,且于新制無傷,現在正是前方事急之時,陛下不妨先從京畿做起。
這樣的話,不但可以在短期内奏效,也可以爲其他郡國做出示範。”
汲黯當然也不會輕易退卻,反唇相譏道:“皇上都還沒有定奪,大人你……呵!就如此迫不及待了麽?”
……
這種十分激烈的争論,一直以來。都是作爲未央宮前殿朝會決策的前奏和必要程序,在宣室殿裏也是司空見慣的,而這種範圍的碰撞,依劉徹看來,往往會催生重大的決策。
因此,這時參與讨論的大臣,都不會放過這個充分陳述的機會。
雖然劉徹有時候着急了會發脾氣,但是他也是參與讨論,并不會因爲頂撞而追究責任。
劉徹一直在傾聽每一個饒發言,他不失時機地掂量着每一個條陳的分量,他們過的話,都被劉徹用來分析每個人話背後隐藏的真正動機。
他當然明白汲黯和桑弘羊的擔心并非杞人憂,可他更加清楚解決目前财政拮據的狀況才是當務之急。
尤其是當張湯把兩種爵位分開的時候,他情感開始傾斜。
不過片刻間,又掰直了。
他自己也承認張湯爲走出困境找到了一條出路,而且公孫弘所言在京畿先行實施也可以縮影響範圍。
盡管是一項涉及到朝廷制度的重大舉措,他卻不得不慎重。
直到包桑派出去的黃門回來之後,向劉徹耳語了一番話,劉徹才欣然而笑。
他适時地換了緩和的口氣與大家道:“衆卿今日所,均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但此事朕斟酌後,已經早有了定奪。”
他以一種很超然的态度爲大臣們的争論作了結語:“錢!任何時候都是一堵鐵鑄的幕牆,貪之而危,無之則窘,現在事急,朕也就直了。
軍糧與賞金,切不可賣官鬻爵,桑弘羊,你去馬志宇馬行長那兒清點一番官商所得與民商之稅,收納國庫吧,足可以解了緊張的财政危機。”
此話一出,
殿下議論紛紛,驚奇不已。
原來官行民行是皇帝爲了戰事,早便設立下來的!
難怪了……
七後,劉徹頒诏下,斷了張湯他們的念頭,沒開賣官鬻爵的先河,而是進一步把商與市的地位拔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