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奴隸是被他押管的,兵力自然是他出的,要放走這幾千奴隸,必須通過軍令,可兵權已暫交呼邪,他想不放,似乎都不行。
事到如今,戈在呼邪身後,也是暗道一聲不好,她也不知道呼邪能不能抗住壓力,成功救下族人。
呼邪現在卻是沒太大負擔,既然已經決定做了,那就得做個幹幹脆脆,拖泥帶水算什麽?
抓住李廣右手,呼邪把玉佩放在他手中,沉聲道:“聽與不聽随你,隻要你有顔面見陛下,我做的一切你都可以攔下來!”
對李廣這種人來說,最放不下的,就是對皇帝對漢朝的忠心,說别的已經不會起什麽作用了,呼邪這也是想賭一賭。
幾代人的忠直,全壓在李廣一個念頭上,這是對他信念最大的挑戰。
抗命,便代表以下犯上,皇帝可以調配兵權,現在劉徹把兵權交給了呼邪,李廣也知道那塊玉佩的份量。
玉佩雖不是虎符,可在李廣心中,也差不多了,那就是皇命,壓在他的心頭,沉甸甸的。
李廣這一瞬間好像老了十歲,腳步都有些不穩當,歎息道:“雖然不知道陛下是何用意,但李廣認了,待陛下回來了,李廣再去問個明白!”
“既然如此,放吧!”呼邪神『色』不變,強忍着喜悅道。
“放!”
一聲令下,三千甲士無多少猶豫,隻聽從了将軍号令,紛紛過去解除奴隸身上的繩索。
起初被松綁,這幾千奴隸還不知道自己将面對的是什麽,有些不着頭腦,甚至還以爲難逃一劫要被殺死,膽子小的還引起哭聲漫延。
直到三千漢軍動也不動他們,隻是面上有些不耐煩,退到了遠處,幾千奴隸才有人開始逃走。
被拉到城外,還給他們解綁,最後不動他們,這些匈奴人總算是看出來了,漢軍是要放他們走。
見族人全部在逃亡,已經不在漢軍的捕捉範圍,尤其是還聽見有人在拜謝大祭司祈福。
戈眼裏溢出開心的淚水,她終于得償所願了,萬幸的是,族人還記得她的存在。
李廣翻臉了,他實在難以忍受放虎歸山,還是在眼皮底下放的,推開呼邪便往城内走去,看呼邪的目光,是極其的不順眼。
直到遠處再無匈奴人,呼邪才下令撤回城内,身後一個細皮嫩肉的親衛,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都算半個匈奴人,雖沒有戈的歸屬感,可呼邪總歸是對匈奴人有些特别的感覺。
他可以在戰場上對高大威猛的匈奴人下手,但手無寸鐵的匈奴人,他還是心中有些不受控制的慈悲之心。
沒心情再合兵整列了,呼邪知道舅舅回來不會輕饒他,還不如想想怎麽應對他的怒火。
依舊是一身戎裝,呼邪坐在土磚上,望着熙熙攘攘出城的人們,對身後人勉強笑道:“師父,你走吧,走的遠遠的,有我留下就行!”
身後人膚如凝脂,嬌俏美麗,身着戎裝英姿飒爽,青絲已散,披在雙肩。
聽到呼邪的話,戈聲如百靈鳥般清脆回道:“不,我要留下來,此事是我策劃的,我一人承擔!”
讓你承擔?呼邪心中一痛,難道自己像這種人麽?
轉身把雙手放在戈肩膀上,呼邪溫柔地直視她道:“别傻了,舅舅隻知道是我放的,也隻有我可以扛下來,舅舅不會殺我,但是你留下來了,他會殺你!”
臉唰地變紅,除爺爺外,還沒有誰這麽近距離靠近過他,那股雄『性』氣息,讓戈心中有些慌張,心撲通撲通的跳。
“不行,我要留下來!你别勸我了!”戈推開呼邪,倔強道。
“你呀你……”呼邪苦笑道。
這麽大的錯,自己抗下來都不一定能逃過一劫,她已經走進舅舅視野,或許留下來,自己還可以防止舅舅發怒,殃及到她吧,呼邪心中暗歎。
……
秋意初登,
司馬遷此時也已虛歲十一了。
父親司馬談的史稿已經完成了一半,雖然文字還需要潤『色』,可畢竟記下了先秦兩千多年的風雲變幻的巨着,價值已經初步顯現。
記下兩千多年曆史,對司馬談來說,書隻寫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很巨大,可他卻越來越力不從心。
更讓他感到爲難的是,他對大漢德惠所及的南方之國一無所知,而他又不願意讓這部書稿留下遺憾,他不希望這部書不完整。
自己沒機會,不代表兒子不行,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希望他能夠遊曆名山大川,親身感受大漢的遼闊和廣袤,把書寫完。
就這樣,司馬遷帶着父親的囑托上路了,當然,他才十一歲左右,難免會有危險,所以旁邊還跟着叔父,被司馬談托付着一起上路。
司馬談也不想兒子過早出行,可沒辦法,自己的身體不怎麽給力。
現在,少年司馬遷随着叔父,沿着彎彎曲曲的山道,向犍爲郡的治所——南廣城走來了。
莺鳴猿啼,林深苔滑,山幽徑曲,真是一峰剛過一峰疊來,水影山光共徘徊,以緻司馬遷認爲自己是在雲上行走,奇妙得很。
心生好奇,正看得入神,卻聽見叔父小聲耳語道:“遷兒!你看!”
順着叔父的手看去,司馬遷看見前面的坡地上正有一群人在耕作。
從白發蒼蒼的老者到身強力壯的青年,一個個赤膊文身,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們雖然穿着與漢人不同,但發式卻與漢人一般無二。
再看那些面容,眼睛深陷,顴骨突出,闊鼻厚唇。一雙雙眼睛正好奇地朝着這邊張望。
叔父看着心裏不免有些發怵:“遷兒,咱們碰上野人了?”
司馬遷笑着搖頭道:“這裏距南廣不遠,民風還未開化。
咱們也走得熱了,不妨上前去讨口水喝。”
兩人來到地頭,叔父司馬思先向領頭的老者施了一禮,說明來意,那老者隻是站在那裏面帶慈祥地笑着,卻遲遲沒有動作。
這樣反複幾次,司馬思才明白,原來他們聽不懂長安話。
正着急間,忽聽從遠處傳來一聲招呼:“先生一定是從長安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