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影西移、搖動窗棂上的竹影時,也是衛青心緒波蕩之時,衛青便趁着酒興,拔劍起舞,劍光閃閃,劍氣潇潇,驚起夜宿枝頭的群鳥,驚落竹葉上的露珠,驚升樹枝中的飛蟻。
這時候,公孫賀、公孫敖也有些感悟,更加明白,年少時代留給衛青心靈上的陰影太重,他的醉中狂舞,淩亂的華麗劍術,不過是蓄憤已久的宣洩罷了。
一通舞罷,兩人心中一動,起了關切之心,不約而同地上前握着衛青的手,那千言萬語就化作一句簡單而又铿锵的話語,叫人聽得真切。
“初次上陣,萬望兄弟保重。”
公孫敖道:“賴陛下神威,我軍必大勝而歸,衛青兄弟必榮耀披身。”
三人不由自主地笑了,這又是爲什麽呢?不是還沒有出征麽?用得着如此悲壯麽?何必多了這麽多感懷?
這時候,他的大姐,也就是公孫賀将軍的夫人衛君孺進來了,款款上前,催促道:“妾身爲各位将軍準備了茶水,請大家過來一飲,消消酒火。”
喝過茶水,三人的酒醒了多半。
趁二位公孫将軍在一旁叙話的時候,衛君孺小步過去,把衛青拉到一邊,才是悄聲問道:“去看過你子夫姐了麽?”
衛青點了點頭。
衛君孺又問道:“到平陽公主那裏去了麽?她可是記挂着你!”
衛青知道大姐話中的意思,他也明白,平陽公主因曹壽多病,此去經年已久,十分寂寞和痛苦。
但是他覺得,隻有當上一個成功的将軍之後,他才有資格去回應公主欣慰不已的目光,才能最終填平他們之間身份背景的鴻溝,因此,在接到陛下的诏命後,他沒有到公主府上辭行。
他怕承受不了公主審視與熱情的目光,更不願意她爲自己的安危牽腸挂肚。
“還是等班師回朝後再說吧!戰場上瞬息萬變,生死未蔔。
何必讓更多的人爲弟弟懸着一顆心呢?這讓衛青有愧于關心,讓他人多焦慮不安,不妥不妥!”
衛君孺不得不承認兄弟說得有道理,可心中還有些擔心,遂轉身對公孫賀道:“青兒雖說勇力過人,帶兵也有數年之久,可畢竟是第一次獨當一面,你畢竟年長許多,還是要多些關照的。
夫君雖說與他兵分兩路,所帶着兵種也不一樣,相距數百裏,可妾身還是希望你們相互照應,平安而去,安然而歸,既不辜負陛下的信任,也不要落的滿身刀傷。”
說着說着,就禁不住潸然淚下。“看看!這又不是第一次,哭什麽哭?再說衛青是夫人的兄弟,難道就不是爲夫的兄弟了?你一個女人家,真是多嘴了!”公孫賀不滿道。
衛青扶着大姐,看着公孫賀似關切的不滿,一股暖流頓時湧遍全身。
少年的時候,他回到鄭家,鄭家兄弟欺負他,是兩位姐姐處處護着他,這種情分是他封侯拜将也不能忘記的,得用一生償還。
他以男子漢的剛強,吐出話語,撫慰着大姐柔弱的心靈,輕輕說道:“姐姐請放心,弟弟一定提着匈奴人的首級回到長安!”
此時,這些都已成爲他出發路上,最爲叫人溫馨的回憶了。
一位軍侯遠遠看見衛青,急忙跑上前來道:“參見大将軍!”
“有何軍情?”
“禀将軍,一切如常,全軍火速行進。”
……
此刻上郡還未被攻陷,但河西四郡已有三郡被匈奴人奪了回去,而那些聞風而逃的漢郡子民,在李廣、韓安國等人帶兵護送下,來到了上郡、武威郡避難。
一時間,兩郡内部人群湧動,而生存空間,也被大範圍擠占了。
沒辦法,流民沒帶多少糧食,便會去偷偷摸摸搶原住民的東西吃,混亂也開始了。
李廣當機立斷,選擇把他們遷回中原内陸,讓他們久待下去,非得不攻自破,自亂陣腳不可。
雖然有絕大多數人同意了先遷回去,但還是有不少人,出于各種心思,待了下來。
呼邪在劉徹要求下,先行來到了邊郡,此刻正在上郡膚施城中瞎晃悠着,了解大緻的情況。
他還沒去找李廣,呼邪不想驚動李廣,人家此刻正與匈奴人對峙呢,自己等着舅舅的大軍到來就可以了。
劉徹之所以派他先來,是想在二姐不察覺的情況下,先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再去勸她,确保即便勸不動的情況下,人也已經走了……
在大軍出征之前,劉徹也确實去找了他的二姐,好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并承諾保證他的安全,她無奈之下才答應了。
不過此時,呼邪已經遇上麻煩了,他本想去城牆邊觀察将士們是怎麽守關的,但膚施城雖是上郡邊關,可從城内到城牆邊,并不是一路坦途,這之間有一處必經的叢林,路上途經這裏,不想卻被兩個女人攔了下來。
對,就是兩個女人,摘下面紗,一大一小,長的一個比一個漂亮。
她們見呼邪衣着華麗,起了劫富濟貧的意思,駕馬橫在道路中間,擋了呼邪的去路。
呼邪也氣了,兩個女人居然也打劫自己,難道自己好欺負嗎?
一個翻身下馬,呼邪嚷嚷道:“你們兩個快下馬,兩個一起上,打赢了我,我自然把錢糧雙手奉上,若是打不赢,我就把你們兩個洗劫了!”
爲首的漂亮女子冷笑一聲,低頭對着身前的少女笑道:“綠珠,你先在馬背上呆着,我下去會一會他。
邊關的繁榮富了不少人,可吝啬的也是層出不窮,這種富商子弟,身上帶的錢肯定不少,到時候買了幹糧能救幾個是幾個。”
“姐姐,能行嗎?”
“草原上的男人,都沒幾個打得過我,對付他,不足挂齒!”漂亮女子自信笑道。
聽她們兩個在自己面前說話,一點也不避嫌,不過說的話越聽越讓人不舒服。
呼邪也是翻身下馬,輕哼一聲道:“姑娘,我可不是麽富商子弟,還有,你可别把牛皮吹破了!”
“呵,打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