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仙長心中也大概有個底數,眼下這連一道真炁也沒有的孩子,恐怕也隻有紀長青會将其帶上山了。
常逾見江小楓往旁邊挪了過來,當下便對幾位仙長說道:“我突然想起殿裏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了,這弟子就讓與你們吧!”
聽得常逾如此一說,北征神情一變,突然拍手道:“差點忘了,我那煉丹爐中還有仙丹未取,你們繼續,我也先走了!”
江小楓見狀,突然心中一酸,想起了以往的日子,但這些年都是這麽過來的,他也并未多在意,而是繼續往付冀海座下走。
此時付冀海的眼睛頓時鼓得巨大,他不比其他仙長會說話,見江小楓正要朝自己跪下,當下急得連忙擺手,對江小楓道:“孩子,先别跪,你這資質,我實在找不方法教你啊!”
江小楓擡頭望向付冀海,鼻子也開始酸了起來,在這幫仙長面前,他隻是個孩子而已,淚水在眼睛中打着轉。隻不過他強忍着,将頭一仰,直至淚水蒸發,這才回過頭來,繼續往下一位仙長座下走。
他心中隻有一個念想:隻要有仙長收了自己,進入玄清宗,便也沒有辜負父親了,同時還能留在山中,時不時見上餘小焱一面。
可當他繼續往下走時,卻發現其他的幾位仙長都沒有正視自己,蒼印突然覺得鑲嵌在正殿上方的明珠有些好看,一直盯着上方沒有回頭。方緻遠則是摸着身後的木椅,隻覺得檀香木的紋路十分入眼。
江小楓見狀,也不再跪下,隻是站在原地愣住了,而原本十分安靜的承曦殿,此時竟然也變得嘈雜起來,大多都是在讨論這殿中江小楓的。
“這小孩誰啊,看樣子才才十二三歲,按說能進入宗門的話,資質也不算太差啊,怎麽仙長們都這麽嫌棄他?”
“難道他不是正常進入仙門的?不然這麽小就能進入宗門,仙長們應該争着搶着才是啊!”
“真是奇怪,這麽多年,還是第一出現仙長們不要的弟子!”
這時一個了解情況弟子對剛才那幾人說道:“聽說他已經十六歲了,是小師叔帶到山上的,而且體内一道真炁也沒有,你覺得誰會收了他?”
“那便不奇怪了,想來也隻有紀師叔會帶這種弟子上山了!”
“可是小師叔也不在場,那他且不是隻能下山回家了?”
“不過聽你們這麽一說,他回家也好,體内連真炁也沒有,又何來修仙這一說法,隻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江小楓定定的站在殿下,心情仿佛刹羽般零落的片片枯槁,悲風迷離之際,都旋落在他的跟前,又似乎是剛經過微風輕撫的花瓣,飄然而落,落花紛飛,卻缺乏了绮麗,暗帶着幾分蕭然,定格的一瞬間,直讓他内心一片惘然。
此時天縱看着場下的江小楓,微微笑了笑,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江小楓!”江小楓認真的回道。
天縱歎了口氣:“孩子,不是宗門不收你,隻是你并不适合修仙,還是下山去吧!”
江小楓頓時擡起頭,控制住了情緒,聲音卻變大了許多,問道:“爲什麽?”
天縱說道:“體内無炁,是無法修仙煉道的!”他說到這裏,朝着站在殿下的江闊招了招手,問道:“江闊,你紀師叔這次下山選徒,是你跟着他去吧的?”
江闊急忙往天縱座下走了過來,先是瞥了一眼江小楓,這才朝天縱供手道:“大師伯,是紀師叔選他上來的!”而剛才聽了天縱那一番話,他心中也明白,江小楓應該無法留在玄清宗了,所以他并未提到自己和江小楓的關系。
天縱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紀師叔也不在場,那你就代你紀師叔送他回家吧!”
付冀海本是江闊的師父,見狀,一臉不耐煩的對江闊揮手道:“那你就趕快帶他走吧,從哪來回哪去!”
殿中有人聽了,便輕聲譏笑道:“這小子也是奇人啊,這麽多年來,他還是第一個因爲無法修煉而下山的弟子!”
“也是,這宗門中的弟子都是修煉到一定階段才下山,這小子倒好,竟然是因爲體内沒有真炁!”
此時江闊遵了師命,轉過身子,低頭看着将小楓,說道:“小楓,走吧,回家!”
江越看着就要被帶走的江小楓,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也沒想到其他幾個仙長都不肯收下江小楓,而是要被直接帶下山。不過他卻是暗喜不已,看着那一臉頹相的江小楓,嘴角不由得向上一揚,不僅自己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以後也沒人再纏着餘小焱了。
餘小焱卻突然忍不住,突然跑了出去,跪在天縱座下,說道:“師父,紀師叔曾經答應小楓哥哥要收他爲徒,可否給他一次機會!”
“小焱,不用替我求情,我的确不适合留在山中,以後等你回村的時候,記得去我家看一眼。”江小楓見狀,說道。
餘小焱轉過頭,眼含淚花,帶着一絲抽泣聲,說道:“可是我知道你爲了進玄清宗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離開的不該是你,也不會是你,再說紀師叔都已經答應收你爲徒了,憑什麽你要回去!”
江小楓一時說不出話,隻是看着餘小焱。
此時的餘小焱已然是天縱座下的弟子,天縱見狀,回道:“那是你紀師叔的問題,而且你紀師叔并未在此,我暫待你們師祖掌管宗門,此事暫且也隻得由我決定,起來吧,此事已定,無需多說!”
天縱說完甩袖轉過了身,他與紀長青關系本就不好,以往宗門中出現的幾位廢物弟子,便是在紀長青門下,這使得宗門聲譽在仙派中大大受損,所以他自然是容不得江小楓繼續待在這玄清宗中。
其次,宗門中流傳着紀長青遲早一天會超過他的修爲這一說法,更是讓他心生不滿,這江小楓既是紀長青看上的人,又是如此廢物,宗門向來隻收資質合格的弟子,他便是更加不能容忍。
付冀海看着餘小焱,說道:“女娃娃,既然你師父都這般說了,那你就起來吧,多說也是無用。”
而這幾位仙長都還有一個顧慮,五派參天大會近在眼前,到時每位宗門弟子都要參與比試,宗門要是留下這等毫無真炁的弟子,到時碰上其他派的弟子,定會輸得一塌糊塗,收徒事小,聲譽事大。
宗門的這千百年的名聲,可不能讓個别弟子給影響了,再說連紀長青連他自己帶上山的弟子都不管不顧,這個黑鍋,他們自然也不願背在身上,那忘音谷,藏異閣,傾世軒,神鑒門四個仙派,可都等着到時看玄清宗的笑話。
餘小焱慢慢擡起頭,已知事情到了無法挽救的餘地,心中隻剩下悲楚。江小楓的情況就像繁華落盡的時間破碎,在落敗的殘花前看見的一地悲傷,所有努力都不及命運的一朝一夕,轉變繁華的盡頭,皆是殘缺。
可他與江小楓二人終是紅塵陌路,似乎那姹紫千紅開遍,都如這般付與斷井頹垣。
她站起身,不再糾結,看向江小楓,江小楓也看向她,無語凝噎。
江闊帶着江小楓走向殿門,突然,一道破空之聲從殿外傳來,衆人都将目光轉移過去,隻見一道寒芒從殿外閃了進來。
再一看,那道寒芒竟是“收斂”仙劍,其上站着一位二十七八的男子,正是紀長青仙長,衆人視線随着寒芒不斷轉移,忽聽見那人站在“收斂”上道:“是誰要趕我的弟子下山?”
不久,那道寒芒便停與大殿中央,紀長青将劍收于掌心,長袍一拂,走上藍田玉階,坐上那空出的一把檀香木椅,看着殿下衆人,似是笑看衆生,說道:“這江小楓是我收的弟子,就算你們要收入門下,也得問過我才行,就别說趕他下山了!”
江闊見紀長青突然轉回了承曦殿,頓時停了下來,對江小楓道:“小楓,我想你不用走了!”
而江小楓早已轉回頭看着殿上的紀長青,莫名發呆,發呆的人有另外一個世界,不是世界太美,而是這個世界太殘酷,發呆的人隻是在逃避,逃避某個人,某件事,甚至是一些道不明的東西,或者他等到了自己希望中的事情。
“江小楓,還不跪我座下,難不成你真想下山?”突然,紀長青朝江小楓看了過來,一臉認真的道。
江小楓聽得紀長青這句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江闊戳他一戳,對他說道:“小楓,你還等什麽,趕快去拜師啊!”
“哦哦!”江小楓從迷茫中走了出來,應道。
他一步一步的朝着紀長青的座下走去,餘小焱見此情況,也是欣慰的笑了,江越則隻覺得晦氣,而衆弟子則又開始議論紛紛。
“小師叔都已經六十年沒收弟子了,怎麽今天有這等興緻,竟然收一個廢物弟子?”一人驚道。
“鬼知道小師叔又在搞什麽,他不是一直這樣?還記得六十年前那次收徒嗎?有幾個資質較好的師兄拜在他門下,他卻偏偏不收,就要收那資質較差的葉塵!”
“葉塵資質雖然差,但聽說現在已經到達知命階段了,這等修爲能在六十年達到,看來小師叔調教得的确還是厲害!”
“不過你們可别忘了,小師叔門下可就隻有六個弟子,除了這葉塵,聽說那印雙更加厲害,但其他的四個,好像也沒什麽可提的!”
這時,其中一名宗門弟子看向了那朝紀長青座下走去的江小楓,說道:“恐怕紀師叔的霧華殿,要添第七名弟子了!”
江小楓在此時已然停了下來,正準備下跪時,天縱又突然阻止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