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臯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對對,還是張哥你反應快,大哥立下軍法的,我差點忘了,我這就去……”
話音剛落就被人打斷,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嶽飛臉色凝重的帶着親衛爬上城牆,已經來到了牛臯的身後不遠處:“我已經來了,牛臯,情況怎麽樣?”
牛臯一呆:“大哥你怎麽知道的?”
嶽飛嘴角一抽:“本帥命人在大帳中放了幾個大水缸,看守的人早就發現了水面震動,于是就通知了本帥。”
“大哥你真聰明,這種方法都能想到。你快看,黑壓壓的都是人,很多啊,這一次夠殺很久了。”牛臯不動聲色的拍了個馬屁,然後興奮的指着遠處黑壓壓的一片說道。
嶽飛看去,接着皺眉:“怎麽沒有火把?隊形紊亂,腳步雜亂,這不像是騎兵啊,難道是步兵?”
“攻城當然是步兵了。”
嶽飛沒好氣的白了牛臯一眼,也懶得解釋。他當然清楚攻城要步兵了,但是金人完全是騎兵軍隊,步兵他們根本就沒有。雖然收攏了很多漢人軍隊當做仆從軍,但是金人并不信任漢人降軍。隻是将那些降軍當做仆人或者兩腳羊,随意打殺罷了。
他們攻城,一般都是騎兵威壓,讓守城的人不攻自破。如果碰到有能耐的宋人将領,金人才會讓仆從軍用人命去破城。也正是因此,那些降軍在大宋将領麾下一個個貪生怕死,但是在投降金人之後,經曆過殺戮,反而變得精銳了起來。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可笑的事情,卻反而是事實。
“這不像是軍隊,連仆從軍都算不上。”
随着敵人靠近,嶽飛眉頭越來越緊。忽然他臉色一變咬牙切齒憤怒的一拳砸在城垛上:“可惡,這些是百姓,該死的金人。”
“什麽?又是百姓?大哥,難道這一次還要殺?”
牛臯也震驚了,他雖然好殺,但是卻也不願殺百姓。張顯和施全臉色一變難看無比,他們想到的更多,金人驅趕百姓攻城,這不僅是讓他們的名聲更加的壞,甚至還能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
“大哥,不如這一戰交給小弟指揮。”
張顯忽然一抱拳說道,嶽飛聞言渾身一震,臉色陰沉無比。他目光閃爍盯着已經靠近來的百姓,眉宇間忍不住一陣痛苦:“不用,我親自來。”
他清楚張顯的意思,免得屠殺百姓的名聲傳出去被世人唾罵。但是,嶽飛也有自己的堅持。
“大哥……”張顯不甘心的說道,卻被嶽飛打斷:“下去準備,聽我命令行事。”
“諾。”
張顯和施全不甘心的下去,看着嶽飛穩重無比的身影,忍不住歎了口氣。一邊的張桐看到嶽飛的舉動,心中震驚,目光複雜。他終于知道嶽飛爲什麽能得到殿下的器重了,爲了保護殿下,連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了如此忠心之人,殿下當然會信任無比。
這一刻,他對嶽飛充滿了敬佩。
汴京城的街道并不與寬敞,哪怕是禦道也不寬松。大宋的皇帝都是詩文傳家,對于小巧精緻的建築精緻很是有好感,因此汴京城看上去更像是江南水鄉那種繁華一般,絲毫沒有北方的大氣。
人流太多了,一進入汴京城就感覺到擁擠無比。密密麻麻的擠壓在街道内,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往内城走來。這群百姓心中很清楚自己即将做什麽,但是他們已經絕望了,暫時忘記了恐懼。尤其是前排的人,此時就算是想要回頭都做不到了。
他們就像是一群失去了靈魂的肉體一般,麻木無比的往前走去。來到内城城門口,雙手推着城門,推着城牆,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推倒一般。而他們背後的人,卻還在麻木的往前走,絲毫不在意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沖,沖過去,誰敢後退就死。”
刷!!
一道刀光閃過,一顆人頭沖天而起。
身穿黑色盔甲的金兵滿臉瘋狂的揮舞着手中的彎刀,沖着面前紋絲不動的百姓揮砍着,每一刀都有一個百姓倒下。死亡的恐懼,讓後方的百姓不顧一切的往前沖去,雙手拼命地推着前面的人,想要往前走上一步,哪怕一小步,能躲開身後的刀鋒就行。
“哈哈哈,你們這些廢物漢人,沖啊給老子沖啊。”
“殺,殺了他們,不前進就殺。”
“廢物們,沖啊,軟弱的宋人,哈哈哈……”
“你們隻配成爲我們大金的食物,你們的女人,隻配成爲我們大金男人的女奴。”
數百人揮舞着彎刀,如同驅趕羊群一般,将數萬百姓往前趕去。
城牆上,嶽飛神色冰冷的盯着下面的人群,那一個個人頭晃動着,伸開手臂往前推着。他甚至能感受到城門的震動,一陣陣吱吱呀呀的詭異聲音傳來。
城門早已經被石頭堵死了,嶽飛并不擔心會被推開。
但是,聽到城門被推的幾乎粉碎的擠壓聲,他還是忍不住渾身冰冷。
這真是一個痛苦的選擇,嶽飛知道,隻要下令,自己就會背負罵名。
但是,他卻沒有另外一條路走。
“大哥,下令吧。”不能再等下去了,雖然下面的百姓沒有什麽威脅,但是面對如此衆多的百姓,面對數萬人。城牆上的數千士兵心中還是發毛,壓力太大了。
張顯忍不住的勸說道,然後擡起手就要代替嶽飛下令。但是,手臂卻被一直有力的大手抓住。張顯看去,卻見嶽飛擡起頭看着天空,目光中帶着一絲痛苦:“放……放箭!!!!”
“放箭!!!”
嶽飛的聲音很小,幾乎不可聽到。但是張顯卻渾身一震,他知道能做到這一步,嶽飛是多麽的痛苦。當即,張顯猛地一揮手怒吼道:“放箭,殺,殺的他們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