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是沒有主見的人,她的性格又非常的懦弱,恐怕現在太極殿上下,這皇宮上下,都已經是被東海王把持住了,而東海王敢對朕出手,證明他難以成事,即便是成勢了,朕的血脈子嗣,朕的天下也會給他敗壞了,至于琅琊王氏的王衍,他若是赢了,這天下也就不是我司馬家的天下了,羊貴人,朕親自寫一封血書,你想辦法将他帶出去,帶到南營北營去,帶給茂王司馬雅,帶給廣元侯,隻要你能帶到一個人就好。”
說着,皇帝又是劇烈咳嗽。
在這個時候,皇帝也顧不得什麽了,他将自己的外衣脫下,直接在外衣上開始書寫起血書了。
寥寥數十個字,卻是耗費了皇帝的全部精力。
最後...
回光返照已經漸漸失效的皇帝看向羊獻容,将血書交給她,說道:“朕準備立司馬臧爲皇帝,他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我将他過繼與你,你做他的母親,日後的太後,之所以立他而不立你的兒子,是因爲你的兒子太小了,之後的局勢過于危險,尚是嬰兒的他,恐怕難以維持局面,你懂朕的一片心意嗎?”
羊獻容将皇帝的薄衣收好,輕輕點頭。
“臣妾明白,陛下放心,臣妾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将陛下的血書送出去。”
“好,好好!”
皇帝欣慰的看向羊獻容,最後,眼中逐漸無神,他伸出來的手也是無力的垂下去了。
皇帝駕崩了。
當了兩年多皇帝的司馬遹,終于還是死在皇宮中了。
在這兩年中,皇帝司馬遹的毀譽參半。
他既平定了齊萬年之亂,齊王之亂,又整理宮闱,處置了賈南風一派的實力,并且清除了老臣張華的勢力,削弱了宗王與世家在朝堂中的勢力。
這是皇帝司馬遹積極的一面,然而消極的一面是,皇帝司馬遹在做皇帝期間奢靡享受,任用親信,大肆戰争,讓原本國力就不怎麽厚重的晉帝國雪上加霜,最後他現在的局面,也是因爲他的平衡權術,以及沒有爲自己後事做好安排的導緻的。
總之...
皇帝駕崩了。
羊獻容從皇帝寝宮中出來,便直接将皇帝已經駕崩的消息傳遞給東海王了。
知道皇帝已經死了,東海王心中終于是舒了一口氣,接着,他開始變臉了。
“陛下,陛下你走了,讓臣下怎麽辦啊陛下~”
東海王滿臉淚水,直接是跪伏下去。
東海王跪下去了,在後面的高密王司馬略、衛尉華恒,以及才趕到的茂王司馬雅都是一臉悲傷,具是跪伏下去了。
在他們中,有的是真心悲傷的,有的則是裝模做樣。
太極殿偏殿之中,太後知曉皇帝駕崩的消息之後,心中一緊,卻隻是擦着臉上的眼淚,并沒有說話。
噔~
噔~
噔~
宮中傳來鳴鍾之聲,而鳴鍾之聲經久不息,明顯這鳴鍾之聲不是報時的。
而報時也不需要一直敲鍾。
鳴鍾三萬下,是陛下駕崩了。
便是在城外攻伐的王衍等人,在這個時候都是停止了攻伐,一個個都跪伏下去。
王衍臉上更是有悲切之色,說是老淚縱橫也不爲過了。
在王衍身後,那一幫子的文武大臣,哭聲就更大了。
不管現在傷不傷心,這樣子肯定是要做出來的。
一時之間,宮裏宮外具是哭聲,而雒陽寺廟聽到宮中不斷的鳴鍾之聲後,雒陽的寺廟道觀也開始鳴鍾了。
噔~
噔~
噔~|
一時之間,整個雒陽都隻有鳴鍾之聲。
這是向整個雒陽的人,乃至于向整個天下的人告知消息:皇帝駕崩了。
此事在王生安排的隐秘院落中,大内官聽到這雒陽鳴鍾的聲音,眼中全是淚水,他朝着皇宮的方向三叩五拜,之後将眼淚擦幹,此刻他臉上剩下的,便全是仇恨了。
該死的東海王,該死的謝太後,居然真的敢害陛下的性命!
我大内官與你們勢不兩立!
皇帝在他離開之前,雖然病重,但病情已經是被穩住了,短時間内是沒有生命危險的。
結果他離開才幾日,陛下便駕崩了。
肯定是東海王與謝太後把陛下害了。
可惜我現在孤身一人,隻能依靠廣元侯了。
說到廣元侯,前兩日廣元侯府方向升起濃煙,希望廣元侯他性命無憂罷,若是廣元侯都有了三長兩短了,這大晉的天下,恐怕便要徹底的亂起來了。
而陛下的仇,他這個宦官也沒有能力去報了。
此時在城西的院落中,王生聽着這鍾鳴之聲,心中還是歎了一口氣。
皇帝司馬遹待他是不薄的。
雖然防備之意從來都沒有消散。
有幾次皇帝懷疑到他的身上,王生也差點丢了性命。
所謂之伴君如伴虎,說的就是這個。
然而...
不管怎麽說,王生有現在的地位權勢,也都是皇帝司馬遹賜予的。
對于皇帝,王生自然是有知遇之恩的了。
換做老派人士,大概會爲皇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但王生是後世來的人,沒有那些古闆的仁義。
王生的仁義是極爲靈活的。
你幫過我,我自然就要報答你了,但如果你想要我的性命,想要我全家的性命,那不管你幫了我多少,我都是要奮起反擊的。
“陛下駕崩,恐怕皇宮那邊要熱鬧起來了。”
皇帝駕崩就像是一個導火索,會将局勢徹底引爆。
東海王手中拿着的所謂遺诏,肯定是無法說服王衍的。
不過...
無法說服王衍,說不定可以說服其他人。
東海王手中起碼有遺诏,先不說這遺诏是真是假,東海王司馬越的大義,現在已經是不虛王衍的了。
當然...
到了現在,大義雖然重要,但都起了刀兵了,肯定是要先分出勝負的了。
舉王生的情報得知,東海王是向天下的諸王求救了。谷
而王衍則是向南營北營求助。
從時間來看,南營北營的士卒肯定是先到的。
然而...
南營北營中諸王的勢力也不容小觑,此時在宮中的茂王司馬雅,之前便是一直掌控北營的,琅琊王氏畢竟是在朝堂中威望高,也就是在文官中威望高,在軍中,琅琊王氏的威望不說不如王生,恐怕是連茂王司馬雅都不如。
雙方調集的人馬,說不定是勢均力敵的。
當然...
他們的勢均力敵,都是沒有王生的基礎上的。
“既然陛下已經駕崩了,他們兩人肯定會水火不容,先将死士聚集在南城附近,我要去南營北營調兵了。”
王生有虎符,又有皇帝的調兵诏書,現在去調兵,比王衍以及東海王來說,要容易太多了。
加上王生本身在南營北營的威望就高,此番去調集人馬,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皇帝既然死了,那麽這場宮廷政變,宮廷鬧劇也該止息了。
“趙猛,林朝,我們先去北營,再去南營。”
據王生得到的消息,裴頠在南營的事情還沒有搞定,北營就更沒有去了。
至于北營爲什麽沒有被東海王調動起來,原因自然是在茂王司馬雅身上了。
司馬雅掌管北營,他忠誠的對象是皇帝而不是他東海王,是故在皇帝駕崩之前,茂王司馬雅都不會調動北營的士卒。
這也是爲何東海王急着要殺皇帝的原因。
不僅僅是想要手握皇帝的遺诏,有大義在身,更重要的是,東海王司馬越要調動北營的士卒,隻有手中有士卒在手,他才能真正的掌控雒陽的局勢,進而掌控整個天下。
現在...
王生便要去将東海王的依仗切割掉,之後再切割南營,王衍的希望,最後舉大軍,徹底将雒陽的叛亂消除幹淨。
“好!”
趙猛馬上領命。
王生順着地道,很快便離開了雒陽,出了莊園之後,王生帶着五百死士,便朝着北營的方向去了。
北營就在雒陽附近,相比于南營,北營離雒陽更近。
不到半個時辰,北營的營寨便就在眼前了。
此時北營營寨封閉,營寨外面駐紮守衛的士卒變多了不少,箭樓上的弓箭手,甚至随時保持着将弓箭搭在弓上。
這種可以說是戰時的戒備了。
“北營重地,爾等何人,速速止步!”
王生距離北營營寨還有五百米,便被守門的士卒呵斥住了。
“我是廣元侯王生,我手上有陛下欽賜的虎符以及陛下的調兵诏書,爾等難道還敢違抗陛下的意思?你們現在誰在此處管事,速速讓他出來見我。”
虎符與皇帝的诏書都是做不得假的,加之廣元侯的名頭實在太大。
便是他這個守門的士卒,之前也跟随過廣元侯去讨伐齊王,在知曉面前騎馬的人是廣元侯之後,這個守門的士卒語氣也是變得謙卑起來了。
“啓禀君侯,北營現在由中郎将杜錫掌控。”
杜錫?
王生愣了一下,馬上意識到,這個杜錫之前還與他算是故人。
之前太子府的太子中舍人。
“我與中郎将杜錫原來是故人,早在陛下尚在東宮的時候便相識了,你速速打開營寨,讓我進去。”
一見面前的人是廣元侯,再得知廣元侯手上有皇帝虎符加上诏書,現在又得知廣元侯與中郎将杜錫關系密切,守門的士卒不敢托大,隻好對着身後的人說道:“陛下派廣元侯過來接管北營,打開營寨大門。”
王生将這個守門士卒如此上道,臉上也是露出笑容出來了。
“我看你小子機靈,日後便做本侯的親兵,你看如何?”
守門士卒聽到王生這句話,頓時覺得太過于幸福了。
做廣元侯的親兵?
這不僅是無上的榮耀,更是上升的途徑,這個守門士卒直接對着王生跪伏下去了。
“小子願意。”
“好!”
收一個北營士卒做親兵之後,王生便驅使手下馬匹,朝着北營的帥帳去了。
還不等其他人通知,王生的五百死士便将營帳完全控制住了。
走入營帳之中,王生果然看到了杜錫。
杜錫比之之前要憔悴了不少,也不見之前文人的風度了,倒像是被時光洗禮了一般,多了一層幹練。
“廣元侯,你意欲何爲?”
兩人關系是不錯,但是現在的杜錫可是沒有忘記他的職責。
他是替皇帝掌管北營的,現在廣元侯直接闖入北營,更是将帥帳中的幾位将軍都控制住了,這副模樣,像是要造反一般。
“莫非你也跟從王衍,意欲謀反了?”
杜錫還是知曉宮中的一些消息的。
“我謀反?”
王生搖了搖頭,說道:“王衍謀反,東海王與太後在宮中謀逆,已經是暗害了陛下了,你這邊很快就會收到陛下駕崩的消息了,陛下在臨時之前,讓大内官将虎符與我,并且還頒下鏟除奸佞的诏書。”
“什麽?”
王生這句話,裏面的信息量可就太大了,便是杜錫,一時間也愣住了。
“陛下...陛下駕崩了?”
杜錫是之前東宮的人,與皇帝司馬遹的關系自然可以說是密切的了。
現在得知皇帝駕崩了,心中悲傷之意是掩飾不住的。
“我...我不信。”
“我騙你作甚,陛下的虎符,诏書可都是真的。”
王生将皇帝的诏書與虎符都拿給杜錫觀看。
杜錫看完之後,确定诏書與虎符都是真的之後,才願意相信王生。
“局勢怎麽會發展到這一步?”
東海王與謝太後把持皇後,衛尉華恒高密王司馬略,東赢公司馬騰,以及茂王司馬雅,都或多或少的參與進去了,陛下現在已經死了,我看最近,便會有人以陛下要調兵的名頭,前來北營調兵,實際上,南營已經被王衍派光祿大夫裴頠去了,北營之所以沒有被染指,恐怕是因爲茂王的原因罷?
杜錫也不否定,輕輕點頭。
“茂王在進宮之前,确實對我有所吩咐。”
“現在北營士卒非常關鍵,王衍攻伐皇宮兩日有餘,而宮中的東海王與太後都已經是直接謀逆了,并且召集天下諸王前來平亂,要是時間拖下去,在秦雍之地的河間王恐怕就要蠢蠢欲動了,而各地被壓制的宗王也會乘勢而起,這會導緻什麽下場,世嘏你應該明白。”
聽了王生這句話,杜錫沉默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