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在得到皇後從宮裏面送出來的消息之後,馬上将王廙等人召見過來。
“這是皇後從宮裏面冒死傳出來的密信,你們都看看。”
王衍的臉色陰沉,就像是一座即将迸發的火山一般,他的憤怒即将掩蓋不住。
王廙等人接過密信,細細的看了起來,看完之後,衆人的臉上都有沉重之色。
“這...以皇後殿下的密信來看,陛下确實是病危了,而且太後與東海王勾結起來,想要謀劃至尊權位,并且害怕我們琅琊王氏染指其中,居然将皇後囚禁在顯陽殿中了。”
“既然是皇後是被太後囚禁了,那麽這密信緣何而來?”
“是衛尉華恒送來的,他畢竟不是宗王的人,也不是太後的人,現在也隻是在選邊站而已。”
王廙接受了王衍的這個說辭。
“事到如今,諸位以爲如何做?”
之前一直要求衆人謹慎的王廙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了。
“居然事情已經是明朗了,那就是到間不容發的時候了,我們琅琊王氏如今在朝野之中權勢巨大,一旦宗王做大了,恐怕我們琅琊王氏将會沒有活路,這是全族上下生死的大事,絕對不能随意處置,必須馬上行動。”
王廙的态度一出來,衆人皆是點頭,而王衍早就是忍受不了了,直接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将司隸校尉劉讷,光祿大夫裴頠,禦史中丞習攸等人召集過來。”
既然是要做大事,自然是要将人都籠絡過來了。
他琅琊王氏要搏命一擊,那些得了他琅琊王氏好處的人,在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會讓他們置身事外。
得了好處,現在就要幹活了。
“我這就去通禀。”
馬上整個府邸就動起來了,奴仆散至雒陽内外,一夜的時間中,就将朝堂之中的過半官員都請到司徒府中。
司徒府大堂之中,王衍在見到衆人之後,并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将司隸校尉劉讷,光祿大夫裴頠以及禦史中丞習攸三人格外叫了過去。
“今日喚諸君過來,乃是有大事相托,此事事關重大,關乎我琅琊王氏全族性命安危,也關乎着諸位的身家性命,族人安危,還請諸君在這個時候衆志成城,度過這個難關。”
三人見到王衍将事情說得這麽嚴重,心中馬上便明白一些事情了。
一天一夜的時間,宮中戒嚴,難免讓宮外的人想到些什麽。
三人皆是身居高位,對宮裏面的事情還是比較敏感的。
“還請司徒明言。”
裴頠連忙拱手想問。
司隸校尉劉讷與禦史中丞習攸亦是看向王衍。
“是陛下的身體出了問題了。”
王衍将宮中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與在場的三人一一道來,聽完之後,三人都沉默了,而且他們的臉色非常嚴肅。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陛下正值壯年,怎麽會?”
裴頠心中不理解,明明皇帝現在才二十多歲,這樣年輕的皇帝,會突然暴病?
“之前陛下身體便抱恙了,被那個妖道張道顯蠱惑,吃下了太多毒丹了,以至于年紀輕輕身體便虧空了,更不要說陛下過于放縱,種種原因下來,陛下的身體受損,也不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
劉讷表情嚴肅。
“難怪宮中将雒陽令都召見去了,卻沒有召見我。”
劉讷是世家集團的人,在朝堂上更是明确表明他是琅琊王氏的人,不然的話,太後肯定會召見他這個司隸校尉的。
司隸校尉掌管的,可是司隸一州的軍事,理論來說,司隸境内的士卒都要受他節制。
當然...
這隻是理論上的,雒陽的城防歸雒陽令管轄,宮中禁衛歸衛尉掌管,南營北營受到皇帝親自節制,如今是被茂王司馬雅掌控,他這個司隸校尉,隻能管非雒陽的人馬。
在這個時候,他這個要緊的司隸校尉,也變得不要緊起來了。
“司徒說個明話罷,要我等如何做?”
禦史中丞習攸當即表态了。
王衍将他們喚來,又是如此重要的事情,現在的局勢已經是到了間不容發的時候了。
禦史中丞習攸心中明白,若是現在不出力,他們的榮華富貴,那就沒有了。
若是要宗親們上台,他這個禦史中丞的職位肯定是沒有的,萬一太後與東海王要清算他們,以他習攸與琅琊王氏的親密程度,說不定就是被清算的那些人裏面。
“很好,禦史中丞,你禦史台中有許多禦史,更有無數刀筆吏,将妖後與賊王東海王司馬越宮中挾持陛下,甚至毒害陛下的信息散播出去,我要讓整個雒陽的人都知道這個消息。”
這也是王衍讓禦史中丞習攸來的原因。
習攸掌握禦史台,手底下無數禦史,以及那些禦史台的屬官們。
他們一個個都是握筆杆子的,天天寫别人的壞話,傳播消息這方面的話,禦史台的人雖擅長了。
“好,我馬上就去。”
禦史中丞習攸也明白自己的價值到底是什麽,馬上就應下來了。
現在的事情,對琅琊王氏來說,對他習攸來說,都算是危機,但是危機的同時,裏面也是蘊藏着無數的機遇的。
譬如說,若是現在的琅琊王氏赢了的話,那麽琅琊王氏在朝中的權力便更大了,之前便是朝堂第一勢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麽經過這次之後,豈不是可以完全掌控朝堂,權力比肩,甚至超過皇帝?
而他習攸這件事中立下了大功,受到封賞的話,豈不是他習家一飛沖天的機會?
富貴險中求!
說的就這這個事情!
“司隸校尉。”
王衍再将目光看向劉讷。
“雒陽令已經入宮,我要你掌管雒陽各門,這應該不是什麽難題罷?”
司隸校尉劉讷想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若是雒陽令不在的話,我應該很容易便可以替換守門的将士。”
司隸校尉雖然不直接掌管雒陽的兵馬,然而他在名義上,其實是雒陽令的上級,他越下一級掌管雒陽城防,雖然有些不符合規矩,但其實也是可以操作的。
“光祿大夫。”
王衍最後将目光定格在裴頠身上。
“現在是我們世家的生死存亡之際,若是宗親們上台了,我們世家的實力絕對會被極大的虛弱,南營北營之中,世家子弟爲将者不在少數,你在士林中厚有人望,去通知南營北營将校,讓他們聚兵入洛的事情,便交由你與我琅琊王氏之王廙了,如此重任,你可能承受?”
光祿大夫裴頠想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點頭。
“現在這個時候,确實不能再想其他的事情了,先将妖後與賊王東海王司馬越除去才是正事。”
太後與東海王掌權,對他們世家來說不利。
于是乎...
他們世家之間的利益便是統一的,起碼在沒有收獲勝利果實之前是統一的。
那便是将觊觎權力的太後與東海王的威脅先除掉。
“好,有諸位幫手,相信一定能夠将宮中的奸佞小人除去。”
不管謝太後與東海王是不是奸佞小人,但此時他們擋了他世家的路,那麽謝太後與東海王就是奸佞小人,而他琅琊王氏,就是要以清君側的名義攻破皇宮,‘護衛’皇帝的安全。
“司徒王公,我們如此大的動作,廣元侯那邊,恐怕也會有些動作,廣元侯在軍中素有威望,這是一個變數...”
司隸校尉的眼神隐晦,但是在場的衆人都清楚劉讷的意思。
面對這個變數,自然是要先除掉的。
“這件事,便交由司隸校尉了,不過廣元侯乃是鬼謀,恐怕現在這個時候,他也是有後手的。”
後手?
司隸校尉嗤笑一聲,說道:“待南營北營數萬士卒進了雒陽城,便是廣元侯再有鬼謀,亦是難逃一死。”
既然他們都把事情做成這個樣子了,在動亂的其間,死一個廣元侯王生,又算得了什麽?
甚至...
他們可以将廣元侯王生之死這個罪名安插在宗親們身上,直接順帶将廣元侯的政治遺産都收了過來。
到時候...
朝堂上下,便是他琅琊王氏的一言堂了,是世家們的一言堂了。
而且...
王衍與裴頠劉讷等人心中明白,皇帝這兩年來對世家的壓制,削弱,已經是讓各地的世家躁動不安了,他們在雒陽起勢,‘清君側’,恐怕非但不會讓各地的世家異動,反而是會受到他們的支持,這件事也很簡單。
因爲政治從來都是交易。
各地的世家官員,都被皇帝掃出朝堂,而王衍隻要将這些世家被掃出朝堂的人再請進來,各地的世家對王衍,對他琅琊王氏心中就沒有怨恨了。
甚至可以說,各地的世家不僅是沒有怨恨,甚至心中隻有感謝,對他琅琊王氏感恩戴德。
在這裏,王衍還要謝謝當今的陛下,那個害了他琅琊王氏三個年輕才俊客死他鄉的當朝皇帝陛下。
“你們都先去安排妥當了再說。”
“諾。”
三人離開密室之後,便徑直的離開了司徒府,司隸校尉劉讷自然是去雒陽府衙了,而裴頠直接出城,朝着南營的方向去了,至于爲什麽不先去北營,則是因爲南營的世家子弟更多,北營因爲是帝國最強大的力量,所以被皇帝刻意不讓外人進入其中,尤其是世家、宗王們的勢力。
當然...
說是被嚴格保護下來了,然而不管是廣元侯王生還是琅琊王氏,乃至于各地的宗王,都對北營有影響力。
當然...
在南營,琅琊王氏、廣元侯、宗王就更大影響力了。
至于禦史中丞習攸,現在已經是跑去禦史台,并且連夜将他的幾個親信喚過來,準備明日的輿論準備之事了。
而在司徒府中,王衍終于是到衆大臣面前了。
“諸位,陛下如今身體有恙,而宮中戒嚴,我等文武百官,居然不知道陛下的身體狀況如何,而且皇後被圈禁在顯陽殿中,太極殿中現在的主事人乃是皇後與東海王,宮中有人密信與我,言之陛下身體雖然病情嚴重,但并非到病入膏肓的程度,而謝太後與東海王司馬越把持太極殿,禁止讓禦醫進入顯陽殿中爲陛下治療,意圖讓陛下病死,其心,實在是可誅!”
王衍越說越激動。
“如此行徑,太後便不再是太後了,而是妖後,而東海王與妖後密謀之事,乃是謀權篡位,無有君主,膽大妄爲之事,諸位臣公,你們以爲,我等該如何做?”
王衍在司徒府中召見群臣,原本就讓這些臣子們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了,現在再聽王衍說出這一番話來,頓時明白雒陽已經是要變天了。
然而...
在場的大臣,雖然許多都是與琅琊王氏有關系的,但有的關系并不緊密。
況且...
王衍說的話隻是他的一家之言,至于事實是什麽,他們根本無從得知。
因此不少人都不想參活在這件事裏面,想要等到風波平定了之後,再看情況。
畢竟...
既是是琅琊王氏赢了,琅琊王氏也不可能給他們什麽賞賜,而琅琊王氏輸了,他們若是參與其中的話,恐怕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而這個下場,肯定就不是他們想要的。
但很顯然,王衍已經是猜透了這些人的心思了。
“諸位...現在情形如此,諸位豈能置身事外?難道諸位皆是無君無父之人?如今君父在宮中生死未蔔,我等難道不應該入宮觐見陛下,從妖後賊王手中将陛下救出來?”
王衍此話一出,他安排在大臣中裏面的托紛紛開始說話了。
“司徒所言極是,現在正是緊要時機,陛下生死未蔔,我等必然不能坐視不管!”
“若是讓妖後與東海王上位了,他們肯定會提拔自己人,屆時恐怕年前陛下清除朝堂的事情會再來一次,而那個時候,沒有琅琊王氏庇佑,朝中諸位還能留下幾人?”
“宗親之中,被我們傷害太深,一旦他們上位,勢必要複仇,屆時諸位都有可能身死族滅!”
“尤其是大家都已經到了司徒府了,屆時宗親還能放過我們?”
....
下面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王衍看着下面的情形,臉上也是露出笑容來了。
大勢可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