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手底下的這些人,在颍川便相持不下了。
人數雖然多,看起來似乎是能夠攻破颍川,再進逼荥陽。
但如今的形勢看來,恐怕短時間内,這種念頭就是不要想的了。
他手底下人數雖多,号稱有數十萬大軍,然而人數雖然多,但是糧草卻是沒有多少。
與淮南王耗。
他根本是耗不過的。
他要速戰。
最好是在一個月内決戰最好。
但是...
淮南王現在就像是一隻老烏龜一般,縮在颍川,要害城池,都是緊閉不出。
雖然沒有豎壁清野,然而颍川經曆大亂,如今戰事再起,颍川百姓,能逃走的,都已經逃走了。
那些逃不走的,現在也大多在城池當中。
要想劫掠糧草,是不可能的事情。
蜀地的李特李雄府邸,不可能給他糧草的。
而且...
益州離豫州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路途遙遠,且要經過小皇帝的管轄範圍。
糧道不通,糧食自然也是送不過來的了。
糧草送不過來,仗又不一定打得過。
便要求外援了。
齊王之前要的外援,便是河間王司馬颙,然而....
他的那對兒女去了長安,至今未有消息,想來應該是九死一生了。
即便還活着,他交給他們的任務,恐怕也是完成不了了。
當然...
就算是信送到了,以河間王的狡詐與膽量,敢不敢出兵,那又是另說了。
河間王若是指望不上,那便隻能指望其他人了。
就譬如匈奴人與鮮卑人。
去歲的雪下得很大,恐怕這些異族人的牛羊都凍死不少罷?
之前并州有劉琨鎮守,那些匈奴人自然不敢放肆,然而中原大亂,皇帝司馬遹又四處抽調兵馬,并州已然空虛,加之劉淵興起,掌控匈奴五部,若是能夠聯合劉淵,與之前後夾擊。
前者進攻魏郡,進而直逼荥陽,威脅洛陽。
他這邊進攻颍川,進而直逼荥陽,威脅洛陽。
這樣一來,便是兩路進攻了。
或許還可以說動李特李雄父子。
然而從漢中出兵,走蜀道進逼洛陽。
屆時便是三面圍攻之勢。
加之鮮卑人,還有河間王...
另外成都王也可以策反,若是六七路齊攻,即便那些小皇帝有再多人手,北營士卒再是精銳,那又有何用?
洛陽定然告破。
當然...
此計也不是沒有缺點。
這最大的缺點,便是如何說動這些人。
所謂之槍打出頭鳥。
在事情未成勢之前,這些人恐怕是不會動手的。
畢竟人都是喜歡站隊的。
而且是喜歡站那個赢了的那支隊伍。
不過...
造勢這種東西,還是很容易的。
另外...
異族人大多短視,若是許以他們一些好處,恐怕他們就會答應了。
譬如在益州的李特李雄,他們不就是想要蜀地嗎?
給!
像是匈奴人,無非也是想要一地栖息。
給!
河間王,成都王想要權力,也可以給。
畢竟這承諾,是不要錢的。
到時候将小皇帝從皇位上踹下來,這些事情,再由他去煩擾。
若是連小皇帝都踹不下來,那他别說後面的那些煩惱了,小命估計都要沒了。
管他洪水滔天,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現在的事情,他要現在做好。
想好這些之後,他馬上将身側的謀臣叫了過來。
此事他沒有通知其餘宗王。
商議兩日之後的成果,便是分别向劉淵,李特,河間王,成都王,鮮卑王庭發出了不同的信件。
送信是個苦差事。
齊王現在也是學聰明了。
直接讓多個人去送信,就算是有一個人沒送到,隻要有一個人将信送到了,那他的目的便也就達到了。
十日時間,便如此過去了。
三城防守,雖然兇險,但也守下來了。
邵陵這邊,常山王司馬乂也就隻是裝裝樣子,看起來架勢很熱鬧,但死的人卻是很少。
邵陵城牆看似是挂了彩,其實并沒有損傷根基。
西華那邊,小齊王司馬超沒有統兵才能,甚至被柳白夜襲,損失了不少兵馬,好在他優勢很大,在被夜襲之後開始穩紮穩打,攻城事宜倒是步步推進,然而以他那些穩紮穩打的架勢,要想将西華縣城攻下,恐怕沒有幾個月,是攻不下的。
三城之中,就屬張光這邊最是兇險了。
南陽王手底下有不少将領,都有些本事,加之他攻城之意堅定,是故郾縣攻防戰,也最是血腥。
十日未攻下郾縣,部将孟極已經被斬首,之後又有一個将領被南陽王頂上去。
士卒傷亡慘重,然而張光那邊,亦是如此。
南陽王攻城,損失肯定是比他要大的。
但是耐不住南陽王手底下人手充足啊!
他張光手底下隻有一萬人,怎麽耗得過十萬人?
信使一個個傳向郡城,但受到的回信都是說堅持。
堅持?
這怎麽堅持得了?
一萬人...
在守了十日之後,能戰之士,已經不足五千了。
而敵人的攻勢不僅沒有削弱,反而愈加強勢。
他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少,對面的攻勢卻越來越猛。
恐怕下一個十日,郾縣就要失守了。
“這個南陽王,當真是瘋子!”
張光是北營出身,但是面前南陽王這種不計損失的打法,也是讓他如同秀才遇了兵一般,那是有苦說不出。
淮南王知曉他是廣元侯一系,是故要害他啊!
張光心知肚明,但卻有沒有什麽辦法。
畢竟這主帥,就是他淮南王啊!
再守十日。
張光緊咬牙關。
再守十日,他便棄城而走。
守二十日,他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
三城血火飄飄。
另外一邊,郡城陽翟,淮南王身穿華服,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
“齊王此番氣勢洶洶,号稱百萬大軍,雖然是誇大了數目,但也有四十多萬人,實力實在是雄厚,北營士卒雖然精銳,但螞蟻多了,巨象也守不住,當務之急,得是分化齊王的宗王聯盟,隻要給那些宗王許以好處,讓陛下承諾不削藩,而且對這些宗王既往不咎,或許才可削弱齊王聲勢。”
華恒在一邊聽着,頭雖然是輕輕的點,然而臉上卻沒有多少認同之色。
“陛下的性子,大王也是明白的,要他說出這番話,近乎是不可能的。”
司馬遹對标的可是漢武帝。
漢武帝可以說是千古一帝。
司馬遹要做到漢武帝那種程度,這種妥協的事情,恐怕是他做不出來的。
“陛下也該審時度勢,帝王之道,并非是随心所欲。”
說到底,淮南王也是宗王。
他若是平定了齊王,那海内聲勢,他定然無兩。
之前齊王是聲勢最大的宗王,若是他将其我那個打敗了,這聲勢最大的宗王,便是他淮南王了。
皇帝司馬遹如何處置齊王,其實也變相的再處置他淮南王。
隻可惜...
洛陽的陛下,當真與華恒所想一般,絲毫不肯後退一步。
又想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唉~
想到此處,便是淮南王,都有一種心累的感覺。
華恒自然是聽出了淮南王話語中不妥之處。
不過他也算圓滑了。
此時淮南王是南征軍主帥,他不過是二把手而已,低調的事情,自然還是要低調一點的。
若他真的惹惱了淮南王,恐怕司馬允有一百種方法讓他死在颍川。
這可不是威脅。
“陛下或許會改一些,然而這些事情已經不是我們作爲臣子應該想的事情了,前方戰事吃緊,大王難道還不派兵馳援?郾城那邊來的求援信使,已經是來了第十八個了。”
馳援?
淮南王輕輕搖頭。
“如何馳援?”
淮南王轉身看向颍川的輿圖,指着輿圖對華恒說道:“隻得是死守這幾個城池,耗光齊王的糧草,他們的糧草,足夠他們守數個月,再派人過去,一個城池,還能容納多少人。”
攻城守城。
并非是人多就好的。
有些城池就那麽大,一次攻城的人,也就這麽多,即便你有百萬大軍,也隻能分這麽多人去攻城。
同樣的,守城也是這個道理。
一個城池,就那麽大,城牆隻能夠千人,或者是數百人防守,你多的人,隻是分批次上去而已。
守城的人太多了,隻會加快糧食消耗的速度,對于其他方面,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這也是元末之時,洪都能夠守下來的原因。
元朝末年,陳友諒部下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獻江南重鎮龍興城于朱元璋,朱元璋改龍興爲“洪都府”,以其侄朱文正爲大都督,大将鄧愈爲江西行省參政,駐防洪都。
4月,陳友諒乘朱元璋出兵救援安豐、江南兵力空虛之隙,發兵号稱60萬,圍攻洪都。
守将朱文正按朱元璋堅壁挫銳的計謀,頑強堅守,抗擊陳友諒軍。
當時,洪都的城牆被攻破多處,守軍且戰且築,攻守雙方踩着屍體作戰,傷亡都很慘重。
但朱文正發揮卓越的指揮才華,沉着應戰,堅守洪都85天,大量消耗陳軍的有生力量,爲朱元璋進行反攻赢得了時間。
最終以陳友諒不得已撤圍,朱軍獲得戰略性勝利宣告戰役結束。
攻守雙反,人多,隻能說是有生力量多而已。
這也是在力量懸殊之下,能夠守住數月,甚至數年的原因。
隻要糧食充足,在火藥尚未出現的漢末,守城...
隻要對面攻勢不能保持強勢的攻城勢頭,要想守住城池數個月,應該是簡單的。
而且...
淮南王也并非是要他們守住數個月。
隻需要守住一個月就好了。
郾縣,邵陵,西華...
這隻是他的第一道防線。
在後面,他早就構築了第二道防線。
與齊王決戰?
不可能。
齊王人數衆多,糧草難以爲繼,淮南王并非愚笨之人,自然知曉攻他之短。
若他的計策能夠成功。
不出半年,齊王之禍即便是沒有被消除,但是聲勢也不如現在這般了。
鏟除齊王...
也并非是淮南王需要的。
對于洛陽的皇帝,淮南王也漸漸摸清了他的心思了。
齊王隻要還在,他淮南王就有用,齊王若是沒了。
下一個要對付的,恐怕就是他淮南王了。
拖~
淮南王自付自己還年輕。
洛陽的陛下也還年輕。
年輕是有沖勁,但年輕人也會及時明白自己的錯誤。
隻要皇帝不想着削藩,不想着對宗王下手,淮南王自然會幫助司馬遹的。
全心全力。
然而...
在自己性命可能不保的情況下,全心全意去幫助司馬遹。
即便是聖人也做不到。
更何況,他司馬允并非是聖人。
華恒看着淮南王司馬允的表情,依稀是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
他明白了沒用。
得讓陛下明白才行。
然而如今的陛下,又能聽誰的話?
反正他華恒的話,陛下是不聽的。
若說是廣元侯,倒是有些可能。
但廣元侯已經是去各郡屯田了。
能說這種話的人,已經是沒有了。
要想要皇帝明白其中的道理。
難...
太難了。
前方的張弘,張光自然是不明白淮南王的心意的。
或許連齊王,都有些不明白。
而遠在河東郡的王生,卻是很明白。
“屯田之事說是簡單,但其中也是麻煩不斷,若非是有陛下鼎力相助,加之我在弘農有些兵丁,不然還真搞不定這些地頭蛇。”
這十多日的時間,王生算是簡單的将河東郡的屯田之事搞定了。
大體上是殺雞儆猴的套路。
也學了一點屠龍術。
拉攏王生能夠拉攏的人,将自己的敵人變的少少的。
最後再用自己的手腕,勢力,讓他們屈服,亦或者說是合作。
“人人都說廣元侯神通廣大,現在看來,倒也不像是他們再吹牛,你是真的有些本事。”
汝陽郡主司馬雲跟在王生身後,臉上的表情倒是非常平靜。
跟了王生這十多日後,她心中對王生的怨氣,也幾乎是沒有了。
司馬雲自小就欽慕有能力的人,而王生明顯就是這樣的人。
而且...
她可以說是王生的階下囚,但王生并沒有将她送到洛陽,而是帶在身邊。
另外司馬冰也并沒有處置,而是一直圈養在弘農郡中。
光是這一點,便值得她感激了。
至于其他讓她改變心意的事情,或許每天晚上都發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