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這盧皓,畢竟是範陽盧氏的子弟,現在自家主人卻是連一面都不願意見,這是絲毫沒有将範陽盧氏放在眼裏的表現啊!
“主帥,我看這個盧皓,還是得見一見的,這盧皓來見主帥,也不見得是他一人過來的。”
當然不是他一個人過來的了。
他身後,肯定是有那些世家子弟的想法的。
王生瞥了一眼說話的郭勇,說道:“不管這盧皓出身如何,又是替誰過來的,但軍中自然是要有軍中的規矩,本帥善罰分明,既然你們這些将軍也有一同約束,這些世家子弟,便更沒有開後門的必要了,在本帥軍中,不問出身。”
不問出身?
但是在這天下間,真有不看出身的?
沒有出身,你根本連高品都定不了,沒有高品,如何爲官?
像他這種沒有出身的人,若是沒有機遇,便一輩子都是偏将,難以上前一步。
不問出身,不過是笑話而已。
“主帥不問出身,自然是好的,但軍中,也是等級森嚴的...”
郭勇話沒說完,王生已經是明白了這個郭勇話中的意思了。
不信。
對此,王生也沒有多說。
在這個時候,即便是王生說得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行動,比空口說話有用個十倍。
通過這些世家子弟,讓自己在軍中的威儀日盛,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畢竟這世家子弟,既然想要在他眼皮底下混得功勞,雖然已經是給過好處了,但這鍍金,也是沒有那般容易的。
“行軍司馬掾屬,主帥說了,到荥陽再見你。”
荥陽?
郭勇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主帥真如此說?我是有正事要說的,莫非主帥以爲我是爲私事而去的?”
劉勇臉上露出苦色。
這些世家子弟,最是難伺候了。
偏偏他還得罪不了。
“掾屬的話,我是如實轉告主帥的,公事也是有明說的。”
盧皓輕輕點頭,但臉上的神色卻沒有多好看。
“既然如此,那閣下便請回罷。”
劉勇笑着點頭,也沒有想在這久留的意思。
這世家子弟,他還真的不想伺候。
“這廣元侯,也太嚣張了一些罷?”
在劉勇離去之後,盧皓身後驅馬走出一個身穿甲胄的士子。
他身上的甲胄,可謂是華麗非常,鑄造材料,應該都是上佳的。
當然,比之百戰軍甲,還是有許多差别的。
畢竟那些将軍們的甲胄,是真的爲了保命用的,也沒有多少修飾,像這個人身上的甲胄,華麗是華麗,但華麗之下,防禦力也随之降低了。
“鄭兄,如今在軍中還是莫要多言,廣元侯的名諱還是不要直接稱呼了。”
“我怕廣元侯這個寒庶作甚?”
鄭豫撇了撇嘴。
“區區寒庶,居然如此無禮,果然是寒庶出身,沒有什麽教養。”
“鄭兄慎言。”
盧皓眉頭一皺,說道:“主帥的身份雖然低微,但是在陛下那邊,卻是權重極了,且與廣平公主也有了婚約,并非完全是寒庶了,你在軍中如此,這不是要得罪廣元侯嗎?我等雖然是高門大族出身,但在軍中,主帥是一人說的算的,真要是惹惱了主帥,他暗下手段,我等小命便頃刻不保了。”
“他敢!”
盧皓一番話說出來,鄭豫眼睛都要噴火了。
他父親乃是太常,荥陽鄭氏也是高門大族,豈會怕一個廣元侯?
“鄭兄,盧兄,主帥也非是不見我等,便不需要着急,到了荥陽再說罷,這荥陽也是鄭兄的族地,有什麽話,到荥陽再說也一樣。”
王聿連忙在一邊給鄭豫解心結。
他出自太原王氏,在來之前,可是被族中長輩好生叮囑了,一定要在軍中聽從廣元侯的吩咐。
家中人如此叮囑,他自然也是不敢放肆的了。
而且,對于家中人的想法,他也是明白一些的。
自東漢王允與呂布密謀,設連環,誅董卓,爲漢末著名的孤臣。
但不久侯,又被董卓部将李傕所殺。長子蓋、次子景、三子定及宗族十餘人皆被誅害。
唯晨、淩脫歸鄉裏。
但在站隊問題上,王淩也是站錯了。
王淩在壽春舉兵讨伐,兵敗被殺,時人無不認爲他是“固忠于魏之社稷者”。
好名聲雖然是有了,但是有子四人:廣、飛、枭、金虎,皆爲司馬懿所殺。
太原王氏遭漢末、魏末兩次家難後,元氣大傷。
此後,司馬氏代魏,王家因是罪臣之家,在西晉之時倍受壓抑,除開王渾之外,以緻無人貴顯于世。
而王渾死後,太原王氏便更沒有執牛耳者了。
現在族人之所以如此着急,連寒庶出身的廣元侯都看得上,大體上是因爲家族實在是沒落了。
太原王氏,現在可遠遠比不上範陽盧氏與荥陽鄭氏。
“王兄所言極是。”
衛雄也在一邊開口了。
他算是衛階的侄子,但是歲數卻隻是小了幾歲而已。
世家大族之中,輩分有時候是扯不清的。
“既然是在軍中,便不能對主帥不敬,諸位過來,皆是爲了功勳而來,平白得罪主帥,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河東衛氏因爲衛階的關系,自然是與廣元侯交好的。
衛雄知道這一層關系,便更不可能與廣元侯爲敵了。
甚至他還想要依仗廣元侯,在此次出征中得到更多的軍功。
“衛兄王兄所言有理。”
鄭豫也非是頭腦不清楚的人。
他隻是容易沖動,而一沖動就頭腦發熱,現在衛雄與王聿的話說完之後,他發熱的腦子,也是清醒起來了。
盧皓眼睛閃了閃,稍微有些可惜。
他便是知道鄭豫是個急性子,想要鄭豫出去直接與廣元侯對上,看廣元侯如何處置鄭豫,探一探廣元侯的做事之法。
看一看這廣元侯的底線,到底是在哪裏。
可惜...
這衛雄與王聿,是壞了他的好事。
與範陽盧氏相比,不管是河東衛氏,還是太原王氏,現在都是比拟不了的。
太原王氏如今在朝中,連九卿都沒有一個,河東衛氏更是隻有一個衛璪在朝中撐住局勢,祖上确實是輝煌過,但現在已經是過氣了。
對于衛雄與王聿的想法,盧皓心裏自然也是清楚的。
不過是想要依靠廣元侯而已。
現在廣元侯深得陛下信任,河東衛氏與太原王氏想要借廣元侯起勢,也不是一件理解不了的事情。
甚至嫁女都有可能。
當然...
像是河東衛氏太原王氏這樣的大家族,是不可能将自家女子嫁入他家爲妾的。
尤其是這個人還不是高門出身。
廣平公主,早已經是有廣元侯的婚約了。
盧皓輕輕搖頭,勒住自己身下的馬匹,說道:“既然大家都願意忍受,那便到荥陽再說吧,現在離新鄭,可還是有好些路要走的,不急。”
他确實是不急。
這一路上,以鄭豫的性格,他總是能夠找到機會的。
廣元侯...
得看一看他的底線到底是在哪裏,摸清楚了,也好賄賂,或者是做事的時候能夠留一線。
軍功,盧皓自然是不嫌多的。
但是這個廣元侯搞出來的軍監...
還是不能小看的。
盧皓眼神閃爍,雙腿微微夾住馬腹,輕喝道:“駕。”
便朝着前方疾馳而去了。
鄭豫自然是更上了這盧皓的腳步。
王聿與衛雄對視一眼,輕輕歎了一口氣,還是跟上去了。
王聿在四人中,爵位是最高的。
如今已經是侯爵了。
當然,這個侯爵不是他自己獲得的,而是繼承嫡母常山公主爵位封敏陽侯。
但即便是有侯爵之位,但在這世家子弟中,他也不是話事人。
你自己的爵位,算不了什麽的。
侯爵自然是高爵,但是在世家眼中,侯爵也算不了什麽。
真正的話語權,是靠自己身後的世家強大争取的。
這也是王聿無奈的原因。
廣元侯出身寒庶,或許會因此看不慣世家子弟。
他是希望自己的這一趟鍍金之旅能夠安安全全的,不管是招惹了鄭豫盧皓,還是廣元侯,他們都招惹不起。
但想要左右逢源,自然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将心緒抛開,王聿也是提馬上前了。
......
從清晨行軍,到天黑,荥陽城便就在眼前了。
期間不過是做了短暫的休息而已。
荥陽到洛陽,有兩百裏地,一日行完,也算是比較快的了。
荥陽,因位于荥澤西岸荥水之陽而得名。
東有鴻溝通淮泗,北依邙山臨黃河,南面遙望京索,西過虎牢關接洛陽,地勢險要,爲南北之绾毂、東西之孔道。
春秋時,晉楚稱霸中原,曾鏖戰于此;戰國時,秦拔荥陽置三川郡,爲郡治并設敖倉于邙山;秦末農民起義軍領袖吳廣曾奉命監攻荥陽;楚漢之争,雙方曾屢據荥陽,劉邦取敖倉之粟扼項羽于荥陽東,終以鴻溝爲界中分天下。
曆史上,這裏爲兵家必争的戰略要地。
這座城池,也算是頗具曆史的古城了。
從城牆上,曆史的人滄桑感便是能夠感受得到,當然,斑駁的古城牆,并非是說明荥陽城易攻難守。
實際上,荥陽城城牆厚實,沒有十倍的兵力,是很難将這座城池攻下的。
王生的營地,是在荥陽城南。
若是直通荥陽,自然是最快到達營地的。
但是王生是繞了遠路,沒有去驚擾荥陽城中的百姓,這才到達營地之中。
一整日的行軍,即便是王生,現在也是變得極度的勞累。
最直觀的表現,便是王生的皮膚都已經黑了兩度,這大腿内側,也是隐隐作痛。
騎馬,就是有這種壞處。
雖然你騎馬的時候很靓仔,但是你下馬的休息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以王生主帥的身份,其實是可以坐戰車的。
但若是乘坐車辇,便無法體現出自己幹練的一幕。
在軍中,等級威儀自然是重要的,但是王生現在要的不僅僅是威儀,還要這些士卒的佩服。
這一點,換做是世家子弟,便很難做成。
但王生有一個天然的優勢,他非是世家大族出身,他是寒庶出身,與那些世家子弟相比,便更加容易接近這些士卒了。
尤其是在營地紮下,吃到第一頓肉的時候,王生在這些士卒心中,形象已經變得非常高大可親了。
不管你是誰,隻要你能讓我吃到肉,那我就聽你的話。
這些士卒,兵油子是兵油子,但基本上的道理,他們還是認的。
在這個時代,平常人家想要吃肉,都是要逢年過節的。
你一個丘八,三天吃一頓肉,這不得感謝主帥?
紮營之後,王生巡視營地一圈,所到之處,皆是行禮之聲。
之所以忍着胯下酸痛還前去巡視營地,自然是要混個臉熟了。
這幾萬人,并非是人人都見過王生的。
再回到中軍主帳的時候,月兒已經上眉梢了。
又快到十五了,這月亮,也是逐漸的圓潤起來了。
不過,王生的屁股還沒有在中軍主帳中坐熱,劉勇便再次前來禀報了。
“主君,盧皓鄭豫衛雄王聿四人求見。”
說是在荥陽營地見他們,不想他們居然如此耐不住性子。
王生思索片刻,剛要把他們叫進來,不想外面已經是傳出聲音來了。
“主帥,我等有事求見。”
“讓他們進來罷。”
這四個人搞出來的動靜像是不小。
盧皓鄭豫衛雄王聿。
這四個人背後,就是四個世家啊!
不過,即便是你身後有世家,若是做得太過分,被我王生拿來立威,便是怪不得我的了。
“諾。”
劉勇出帳,片刻後,四人便是出現在王生面前了。
“我等拜見主帥。”
王生笑着點頭。
“如此着急,有何事,說罷。”
盧皓面帶微笑,說道:“盧皓知道主帥日理萬機,但是我等既然是出征在外,便是想要爲我大晉立功勳的,這管理攻城器具糧草這些的事情,實在是不能将我等的才能發揮出來,盧皓知道是主帥想要護我等周全,但既然是出征在外,我等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盧皓,話倒是說得好聽。
這幾個人來的意思,王生也算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