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知道,要是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說話的話,肯定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廣元侯敢殺司馬扈,殺他們,那就是更正常不過的事情。
年少氣盛,這就是年少氣盛啊!
“君侯,司馬扈驕橫跋扈,平時在南營之中,對手下不滿的士卒任意使用酷刑,如今又頂撞君侯,實在是死不足惜。”
拖下去不是辦法,郭勇便先站出來說話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先上來說一下,說不定也能得到廣元侯的看重。
這個時代,重文輕武,世家重,将軍輕。
若是自己能夠找這個廣元侯做自己的後台,豈不是前途一片光明?
一如這個張弘一般?
“郭将軍,果然是聰明人。”
“末将哪裏是什麽聰明人,不過是粗人而已。”
王生沒有再與郭勇說話。
這郭勇說話了,自然是表态臣服了。
那其他三個人呢?
王生的目光在這三個人身上來回巡視。
“君侯,司馬扈獨斷專行,死有餘辜。”
“不錯,司馬扈仗着自己身後有人,便肆意妄爲,實在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君侯來之前,我等便想要懲戒司馬扈了,隻是這司馬扈權勢滔天,殘暴無比,我等即便是有心,也是無力,幸好君侯此事到來,處死了司馬扈,實在是讓我等大快人心。”
既然是表态,那自然就是要有一個表态的樣子了。
這四個人,看起來平時也是擅長阿谀奉承的。
這奉承人的話,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隻是這樣的奉承,王生并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
“諸位,這司馬扈,便隻有這些罪名了嗎?”
王生的這一句話,讓四位将軍都是愣了一下。
廣元侯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要給司馬扈網羅罪名?
郭勇眼珠一轉,馬上說道:“我聽說司馬扈在洛陽有七八處莊園,府上還蓄養了十幾個美姬上百奴仆,以他平日的供奉,是絕對不夠供養如此多的美姬奴仆的,恐怕這背後,有秘事。”
其他三個人将郭勇如此一說,眼睛也活絡起來了。
俗話說得好,死人是不會說話了。
既然這個司馬扈已經死了,那麽,讓這個司馬扈多背一點罪名,那也是不差什麽的了。
杜子揚在郭勇說完話之後,整個人跪伏下去了。
“君侯,末将有司馬扈罪證。”
王生臉上多是打趣,這四個人的表演,估計可以湊出一個舞台劇了。
“你說罷。”
“之前南營逃兵之事,其實就是司馬扈借逃兵之名,販賣士卒與世家,借機牟取暴利。”
“哦?”
王生裝出一副很詫異的模樣,但是語氣,卻是非常的平淡的。
“你繼續說。”
“那些士卒思家心切,司馬扈見此,去聯絡世家,衆人一拍即合,便有了逃兵三萬的事情。司馬扈利欲熏心,以一個士卒五百錢的價格賣給世家,得了一千五百萬錢,不論其他,光是這個罪責,便已經夠誅三族了。”
“這司馬扈,好大的膽子!”
王生重重拍了拍身前的桌塌。
“你還知道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末将就不知了。”
王生似笑非笑的看着這個杜子揚,說道:“恐怕這個販人的差事,将軍也是有參與的罷?”
“君侯慎言,若是末将與此事有關,如何敢将此事說出來?”
杜子揚額頭上漸漸細汗密布,頭也是與地闆親密接觸。
“果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
“本侯相信你。”
王生将杜子揚扶了起來,轉頭看向另外三個人。
這三個人的表情,都很是嚴肅。
實際上,則涉及整個南營的‘販人’之事,這些人沒有參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侯也相信諸位将軍也沒有參與,不過,光是你們說,是不夠的,證據,本侯手上有證據,現在這南營之中,也有證據,司馬扈在南營之中,親信恐怕不止那三個校尉罷?”
王生這句話,其實也是說得比較明白了。
“末将明白了。”
四個人也不是傻子。
廣元侯到現在不殺他們,照理說是不會殺他們的。
但是廣元侯的性子,誰摸得準?
不殺,不代表真的不會殺。
現在的廣元侯,拿捏着他們的命脈,就像是頭上懸着一把鋒利的寶劍一般,指不定哪日就會被削去頭顱。
廣元侯是要他們的忠誠,是要控制他們。
換言之,廣元侯要的是南營。
“下去罷,先讓本侯看看你們的能耐。”
投靠人,也是要有投名狀的。
司馬扈在南營之中的親信,絕對不止三個校尉。
王生現在要除,自然是不好除的。
以他手上帶着的五百人,也是沒有能力做這個事情的。
但是郭勇杜子揚這些人就不一樣了。
他們有足夠的實力來做這件事情。
沒有命令,卻要在南營之中屠殺。
自然是大罪。
然而,這也是郭勇杜子揚等人不得不爲之的事情。
這是投名狀,也是他們主動給王生的把柄。
雖然現在,在王生手上,早已經是有了他們的把柄了。
四個人出了營帳。
沒多久,南營一片喧鬧,喊殺聲陣陣響起,但是很快,又安靜下去了。
張弘一直站在王生身後,一言不發。
能讓身經百戰的将軍顫顫巍巍,如馴服多年的獵犬一般,聽從驅使。
君侯果然是有異于常人的才能。
半個時辰之後,四個人再次回來,眼神也是變得堅毅了許多。
“君侯,司馬扈親信五百人,校尉五人,曲尉十七人,百夫長六十五人,現已全部授首。”
“好。”
既然投名狀也已經投了,王生自然也是沒有爲難這些人的意思。
“諸位将軍辛苦了,相信将惡首除去之後,這南營便會變得清明不少。”
看着四個人臉上還有些擔憂的模樣,王生繼續說道:“你們放心,這‘販人’的罪責,是落不到你們頭上去的,日後你們也需要慎重一些,跟着本侯,若是犯了軍紀,本侯照斬不誤,但若是有功,本侯自然也是會論功行賞的。”
“多謝君侯。”
王生的這句話,無疑是宣告了不再追究這‘販人’的事情了。
“對了,本侯還有一件事要問一下你們,司馬扈将這些士卒賣給了那幾個世家?”
“這個?”
王生的這個問題,讓在場的四個人遲疑了一下。
“君侯,此事波及甚大,我看君侯還是不要追究下去了。”
換言之,追究下去,你也沒有不能做什麽。
“不說?”
王生眉頭緊皺。
郭勇見到王生臉上的不悅之色,連忙說道:“末将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幾家,一個是太原溫氏,一個是太原王氏,一個是琅琊王氏,另外一個趙郡李氏。”
事實上,來南營買人的,絕對是不止這幾個世家,郭勇之所以說出這四個世家出來,也是要王生知難而退。
不管是太原王氏,趙郡李氏,還是太原王氏,亦或者是琅琊王氏,都是現在天下有數的大世家。
要是追究...
這可是要動根基的。
在郭勇說出來的這幾個世家之中,随便拉出一個,都是龐然大物。
像是趙郡李氏,其開基始祖爲秦太傅李玑的次子李牧,隴西李氏始祖李崇之弟。
李牧是“戰國四大名将“之一,爲趙國丞相,封武安君,始居趙國柏人,爲趙郡李氏的始祖。
至現在這個時代,司農丞李楷定居于趙國平棘縣南,分東祖、西祖、南祖三大房,族大人衆,李氏族人後期逐漸徙家至趙郡(國)諸縣,在平棘、高邑、柏仁、元氏、贊皇、栾城、臨城等縣均有分布,趙郡李氏是東漢以來山東望族,故又稱“山東舊族“。
南北朝時講究士族門第,趙郡李氏史載人物尤多,各盛家風,世言高華,爲第一等的高門大族。
趙郡李氏發轫于秦朝,随着子孫繁衍,至西晉末年确立六大房支,分别爲:東祖房、西祖房、南祖房、漢中房、江夏房、遼東房。
随便拿出一房出來,都是有足夠的戰鬥力的。
“那還真有些麻煩呢。”
實際上,與司馬扈交通的世家名單,王生手上早就已經有了。
之所以要問,是要試一試這四個人而已。
現在看來...
現在隻是讓這四個人變得聽話了一些而已,離真正的收服,恐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
王生也不想着馬上收服這些人。
把柄,利益,在有些時候,聯盟關系或許比情誼來得更加堅固。
“你們下去罷,今日南營出現了如此事情,你們要好好整頓整頓,還有軍令十七條,五十四斬,你們好好研習,莫要讓我失望,五日之後,我會再來一次南營,下面,就是考校了,若是問到有不會的,你們部下誰不會,你們這幾個做将軍的,全部連坐,屆時,便不要怪本侯冷酷無情了。”
“諾。”
王生的這番話,頓時讓在場的人額頭上的細汗都是冒出來了。
“末将明白。”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離去了,這幾日,你們在南營好好整頓,做好了,好處是少不了你們的,但若是做壞了,也不要怪本侯。”
整軍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與其秩序混亂,不如讓這幾個将軍好好鼓搗鼓搗。
“末将領命。”
現在南營來了新老大,郭勇杜子揚這幾個将軍,自然是要把姿态做好的。
畢竟,這司馬扈的屍體,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涼透呢。
“下去罷。”
“諾。”
四位将軍下去之後,張弘在一邊也是開口了。
“君侯的一番話,當真是将南營的局勢都掌握在手上了,張弘佩服,佩服。”
王生輕輕搖頭。
“不說這個了,将軍還是先回荥陽罷,過幾日便要出征了,在這個時候,可不能出了什麽亂子。”
張弘輕輕點頭。
荥陽的事情,現在也确實到了緊急的時候了。
王生也沒有留在南營的意思。
對于南營這些人,能收服,自然是一件好事,但現在看來,要收服這些人,恐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隻能做到爲我所用而已。
做到爲我所用,也勉勉強強足夠了。
本來王生還想要在南營留個人,但是想了一下,還是算了。
王生今日運用雷霆手段,将司馬扈殺了,收心南營。
但若是他走了,這留下來的人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可不一定。
方才這幾個人雖然将司馬扈明面上的親信都殺了,但是暗地裏的親信,肯定是有所殘留的。
這也是王生不留在南營的原因。
留在這裏,還得時時刻刻擔憂自己的小命。
王生還沒有這麽多的閑情逸緻。
出了南營,外面的空氣非常新鮮。
深春,溫度也是漸漸升高了。
從南營到洛陽,官道側畔,黍米、麥田都已經是長出作物來了,尤其是麥田,青青的稭稈上,都有些麥穗了。
雖然這局勢不如何好,但今年的收成,應該是不會差的。
從南營出來之後,王生徑直去了皇宮。
到皇宮,也是向皇帝禀告一下這南營的事情。
當然,也有關于世家的事情。
現在大敵當前,在将齊王解決之前,這些世家,最好還是不要動的。
尤其這些世家裏面,還有一家是太原王氏。
這可是王生給自己找的出身,現在要是被針對了,倒是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之中了。
太極殿偏殿。
司馬遹一如既往的在處理奏章。
戰事起,各地的奏章,軍報也是多了起來,即便是司馬遹年輕,但是整日俯首案牍,回後宮之後還要被嬌滴滴的妃嫔榨幹。
在做太子的時候,司馬遹還是豐神玉潤,臉上也是有一些嬰兒肥的。
但現在,身形卻是已經漸漸枯槁了。
“臣,拜見陛下。”
“哦?廣元侯來了。”
司馬遹放下自己手上的奏章,看向王生,問道:“是因爲南營之事?”
王生輕輕點頭,将他在南營營寨門前如何被刁難,然後将司馬扈殺死再整頓南營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說了出來。
這樣的事情,王生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聽完之後,司馬遹輕輕點頭,也沒有過多的責怪王生。
畢竟這件事,王生已經和皇帝通過氣了,司馬遹心中,也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前前後後殺了上百人,人是殺得多了一些,不過這些蛀蟲,死不足惜。”
這南營原本有八萬人的,被你這個司馬扈折騰成了五萬人,整整給朕少了三萬人。
若說你将這錢财給朕,朕也不會重罰你。
結果你自己吞了。
這不是罪該萬死嗎?
“還有一些事情,臣下要向陛下禀告。”
王生輕輕的看着司馬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