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漢人宗王手上大多有重兵,尤其是齊王,手上不僅有兵,在這天下中,聲望也是很高的。
隻是聽說老齊王已經薨逝了,這新齊王應該是聲望還有其他的東西都是不如老齊王的才對,在這個時候,派出使者來見他這個外人,便是李特再是愚鈍,也是知曉這新齊王是有不軌之心的。
“将齊王使者帶過來罷。”
“諾。”
李雄屁颠屁颠的跑下去,沒過多久,李雄便帶着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過來了。
“拜見将軍。”
“你便是齊王使者?”
李特仔仔細細的看了這中年文士一眼。
“正是。”
“可有文書憑證?”
中年文士輕笑一聲,搖頭說道:“我王讓我來見你,便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如何會有文書?”
“那可有證明身份的東西。”
李特是懷疑這中年文士是耿滕派來的,爲的就是要他做出不臣之事,然後在借機将他一網打盡。
現在李特雖然有琅琊王氏的人罩着,但若是真的犯了大事,這琅琊王氏的手,也沒有長到連這種事情都敢管。
謹慎。
李特能活到現在,謹慎是占了很大的功勞的,這也是李特的人生信條之一。
“憑證倒是沒有,我隻帶了我王的一番話過來而已,說完就走,至于将軍如何考量,那就是将軍你自己的事情了。”
什麽憑證都沒有。
其實在李特心中,對這中年文士的身份已經是十分懷疑了。
但他也說的沒錯,齊王的身份,與他李特的身份,是絲毫沾不上邊的,兩人相見,自然也是不好留下什麽憑證的。
“齊王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中年文士不卑不亢,說道:“将軍在益州擁兵十萬,現在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将軍不是要求活,給族人片地以生存嗎?隻要你依附我王,莫說是片地,這益州刺史的位置,給你也未嘗不可。”
所謂天上不會掉餡餅下來,也沒有什麽免費的午餐。
中年文士的一番話,已經是讓李雄開始摩拳擦掌了,但是李特很冷靜。
“齊王要我做什麽?”
“給你族人打下基業。”
“什麽意思?”
這齊王即便是再有異心,也是漢人,他李特再是謙卑恭敬,也是異族人,這一點可是改不了的。
現在這齊王雖然是來找他了,但是李特可不會傻到以爲他與齊王是同一路人。
這些人,與那個王敦,與耿滕,其實沒有任何分别的。
現在他們好話說盡,不過是他有些用處罷了,若齊王得勢了,他的存在比如也會讓齊王如鲠在喉。
這一點,李特太清楚了。
“益州要亂起來,現在的益州,還是太安靜了,太平和了。”
要益州亂起來?
“使者開玩笑了,這益州,自然是越平和越好的了。”
中年文士看着李特,大緻上也明白李特心中的想法,他輕輕說道:“将軍,我家大王的心意,還希望你明白,我家大王的承諾,你也應該相信,耿滕做了這益州刺史,你們羌氐之人會如何,難道還不清楚嗎?”
“此事,益州天高皇帝遠,便不用齊王操心了。”
“好好好,我王不操心,但是,若将軍近日不動手,你的家室,可都是要往着洛陽去了,到時候将軍手腳被綁住,便是想要做今日的事情,恐怕也做不了了。”
聽到這句話,李特的眼神頓時陰沉起來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中年文士看着李特的發狠的表情,神色不變,相反,他看起來還有些怡然自得。
“是不是在威脅将軍,将軍恐怕也看得出來,實不相瞞,今日我王之所以來找将軍,要益州亂起來,就是要天下大亂,讓洛陽的皇帝自顧不暇,在來你益州之前,魏郡已經是動亂起來了,邺城大亂,作亂的人,是并州的匈奴五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呼~
李特眼珠轉動,似乎真的在思考這件事。
若此人的話是真的的話,那他在益州的事情,說不定真的能夠有所作爲。
所謂渾水摸魚,現在這天下的水,也開始慢慢渾濁起來了。
“若是我答應,齊王能夠給我什麽好處?”
你要益州亂起來,最起碼的,還有誠意不是?
不然,這種要想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事情也做得太過了吧?
“好處自然是有的。”
齊王也早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梁州刺史羅尚,明日會帶兵回漢中郡,荊州兵,也會盡數回去。”
聽到這句話,李特的眼睛才真的發亮起來了。
他知道,現在耿滕手上的有的士卒,基本上都是梁州兵與荊州兵,若是這兩支走了的話,就算他這幾日如何收攏殘兵,至多,也不過兩三萬人。
這兩三萬人的殘軍,是守不住整個益州的。
不過...
李特也不至于完全就信了這使者的一面之詞。
再者說,即便這使者說的話是真的,他李特自然也是要多摳一些油水下來的。
“光是如此,我還不能相信你的話,若你是耿滕老兒派來的,我豈不是要上了你的當?”
見到李特還不相信,中年文士臉上就有些不悅之色了。
“将軍,莫非羌氐族人中,沒有适可而止這四個字的成語?”
李特輕輕一笑,說道:“我族當然也知道貪婪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我族同樣也知道,漢人的話,不是那麽好相信的。”
中年文士也是被李特這番話給氣笑了。
“好,如今耿滕的糧草屯在城北糧倉中,你派兵切斷,耿滕便如甕中之鼈,任你拿捏。”
這還是不太準确啊!
李特還想讨價還價,但是這個齊王派來的中年文士已然失去了耐心。
“将軍,我話語至此,你既然能到這個位置來,想來也是羌氐之中的人傑,個中利弊,自去衡量,告辭了。”
“使者且慢。”
李特還想要留住這中年文士,但是中年文士揮袖離去,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追到帳外,确定這使者沒有打算回來,李特也停住腳步,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出來。
他走回帳中,看着一邊低頭的李雄,問道:“你是在何處見到這人的?”
其實到現在,這中年文士是齊王使者的身份,他已經是信了七七八八了。
但是有這七七八八還不夠,他還要了解更多的東西。
“這人,是特意找我來的。”
“找你?”
李雄點了點頭。
“估計是有人收了好處,将人帶到孩兒這邊來了。”
李特眼珠一轉,問道:“那你可是收了好處?”
李雄愣了一下,連忙搖頭。
“孩兒如何使收了好處,孩兒隻是不想去洛陽罷了,在益州的漢人就如此倨傲,那洛陽的漢人豈不是翻了天?”
李特輕輕點頭。
“好了,現在我給你一個任務,你去城北看看,看那處是否是耿滕屯糧之處。”
“諾。”
李雄知道自己的父親也有些意動了,連忙點頭,屁颠屁颠的就跑出去了。
李雄走後,李特思索良久,最後也是下了狠心了。
不管如何,他李特,是不想再屈居人後了。
以前他不敢,是因爲他手上沒有人手,現在他手上有十萬人,有這麽多人在,以前不敢想的事情,現在都可以做出來。
若那使者真是齊王使者,所言之語也是真的,他在益州的事情,還是大有可爲的。
與其在耿滕手下做孫子,甚至可能性命不保,不如,搏一搏?
李特的猶豫也隻是一小會兒。
所謂之富貴險中求。
即便這人是耿滕派來了,是假的,他李特手上有十萬人,隻要他振臂一呼,還會有更多的羌氐來投。
便這是個假消息,是陷阱,他李特都要一腳踩破。
不過現在李特還沒有叫李含等人過來。
他現在要等李雄的消息。
李特的營地是在成都南面,離成都北面,其實是有段距離的。
但若是騎馬的話,不過是須彌之間便會到的。
等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李特才重新見到李雄出現在自己面前。
“怎麽現在才回來?”
李雄現在滿身灰塵,穿着也隻是普通羌氐人的穿着。
“北面戒備森嚴,孩兒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進去的。”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進去的?
李特眉頭微微一皺,最後還是輕輕點頭。
“如何?裏面可是如那齊王的使者所言一般?”
李雄重重點頭。
“那裏确實是耿滕的屯田之處,不過孩兒估摸着,至少有三千人駐守期間,我們要得到那裏的糧草,恐怕不容易。”
“爲父知道了。”
到現在,李特對齊王使者的懷疑也是消去了大半了。
“看來,那人所言非虛,去将李含任回他們叫過來罷,”
既然是下定決心了,自然是要有缜密的計劃的。
“孩兒這便過去。”
聽到李特這句話,李雄徹底興奮起來了。
他早就受夠了被漢人輕視的感覺,現在終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他的興奮,是可想而知的。
很快,李含任回等人也是到來了。
衆人被李雄提前知會了一聲,也是知道将要發生什麽事情。
“将軍,我們這是要?”
李特揮了揮手,說道:“不錯,我們爲漢人做牛做馬,現在想要一點點土地耕種都沒有,族人流的血,都已經白流了,這種事情,絕對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既然漢人不公,我們便要用自己的手段,得到這些原本便屬于我們的東西。”
“父親說得對,那耿滕尤其無恥,此戰我們羌人氐人損失無數,最後這益州刺史給他耿滕當去了也就算了,連點賞賜都沒有,不僅如此,這軍中之糧,也不夠月餘。”
“既然如此,姐夫,要我們如何做!”
李含在這個時候馬上就站出來了。
“我們手上有十萬人,在經過之前的戰役,大多有了甲胄兵刃,明日,梁州刺史羅尚與荊州兵都會撤走,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撤走?
原本衆人中還有些擔憂的人,聽到李特這句話,眼睛都亮起來了。
“将軍說的可是真的?”
“我何時騙過大家,不僅如此,我還知曉耿滕屯糧之處,耿滕屯糧之處便在城北,屆時等羅尚等人走了,我們第一步,就是将城北額糧倉控制住,之後才圍住成都,盡量在一日之内,将成都攻陷。”
耿滕手上兩三萬人,現在在成都附近的,不過萬餘人,其他的人,可都在益州各郡,收攏殘兵,亦或者做剿匪事宜。
這是機會。
大好時機。
“好!”
“突襲城北糧倉的事情,就交給孩兒了。”
李雄在這個時候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李特看了李雄一眼,這次他倒是沒有拒絕,而是輕輕點頭。
“好,此事便交給你了。”
“那圍城之事,姐夫就交給我了。”
“不!”
李特輕輕搖頭。
“成都四面,分四批去攻,李含,你攻南面,任回,你攻東動面,李攀,你攻西面,至于李雄你,在突襲糧倉之後,再轉戰北門。”
“諾!”
李雄聽到自己被如此重用,整個人便更加興奮了。
李雄興奮,李含任回李攀等人也是有所任命,但是上官昌、費佗、苻成、隗伯等人就不樂意。
“将軍,那我們呢?”
“大家莫要着急,這隻是攻占成都的事情,這益州,可有好多郡縣呢。”
“汶山郡,漢嘉郡,苻成你帶一萬人,給我拿下來,犍爲郡,江陽郡,隗伯,你帶一萬人,勢必占領.....”
李特一頓發号施令,基本上将整個益州都囊括其中了。
最後,李特才說具體時間。
“三日之後,雄兒先出,待他将糧倉突襲了,其他人三面猛攻,苻成隗伯上官昌你們先别急着發兵,将成都先拿下來,這才是要事。”
“我等明白。”
一想到三日後,這益州的主人都要換了,衆人心中屆時興奮,要不是李特在後面加了一句近日不得飲酒,好酒的苻成隗伯恐怕就要帶着衆人一同飲個痛快了。
“下去吧。”
“諾。”
衆人離去,一時間,大帳中隻剩下李特一人。
漢人羌人氐人....
希望我這一賭,是賭對了,不然,那就是萬劫不複了。
呼~
李特深吸一口氣,将這些猶豫的想法從大腦中驅逐出去。
他知道,他作爲主帥,是不能有半點猶豫的,不能有半點恐懼的。
他若是猶豫了,若是恐懼了,下面的人,隻怕會猶豫恐懼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