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齊王身前,大内官的臉色也是鐵青的。
“大王,這賈太後乃是感風寒而死,如何會有絕筆信?”
“好一個感風寒而死!”
齊王冷哼一聲,起來說道:“賈太後是感風寒而死還是毒死,一目了然,大内官爲何還在自欺欺人?”
“你?”
哪怕大内官知道齊王十分自大無禮,也沒想到齊王嚣張成這個樣子。
“大王,你乃是臣子。”
“臣子也可指出陛下所做不對的事情。”
“你...”
大内官第二次被噎住,他前來宣诏,以爲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事情沒有結束,反而是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發展去了。
呼喝呼喝~
大内官臉色鐵青。
“哼!”
他冷哼一聲,旋即快步朝着太極殿中去了。
殿外喧鬧的聲音,自然是傳到了皇帝耳中了。
待大内官一來,皇帝剛要問問題,不想大内官直接是跪伏下去了。
“陛下,齊王拿出了賈太後的絕筆信...”
大内官聲淚俱下的将殿外的情況說了出來,隻是說到一半,皇帝的臉色就已經是鐵青了,說完的時候,司馬遹手扶在桌塌上,手已經是緊緊握緊了。
王生知道,皇帝現在已經是極度憤怒了。
哎~
王生在心中歎出一口氣,原本以爲皇帝是忍下來了,沒想到,到底是齊王更瘋狂。
如此不顧一切的激怒皇帝。
當真是找死?
“司馬冏!”
司馬遹怒吼一聲,手臂一揮,将身前筆墨甚至是印玺都推翻出去。
見到此幕,大内官更是瑟瑟發抖,頭低下去,根本一句話都不敢說。
王生起身,說道:“陛下,由這絕筆信可知,此事确實是齊王策劃的。”
“如今看來,這句話自然是不用再說了。”
王生輕輕點頭,再說道:“齊王欲見陛下的,便是如現今這般憤怒,一旦陛下憤怒了,齊王的目的都達到了。”
“不,不,不!”
司馬遹手不住的顫抖,胸口劇烈起伏。
他不是害怕,他是徹底憤怒了。
“齊王自诩身份,以爲朕不敢對他下手,朕便是要下手給他看,他雖然是朕的皇叔,但不将朕放在眼裏,隻有死路一條!”
司馬遹喘着粗氣,眼中似乎都開始充血了。
“陛下再聽我一言,陛下如今憤怒,必定是要懲罰的,但是此時殿外臣子,有一大半都是朝臣,非是趙王之人,便是陛下再憤怒,也該知道,若是将這些臣子全罰了,這對陛下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半的朝臣沒了,這朝堂還維持的下去?
恐怕大半個天下就此癱瘓下來,地方要中央處理的問題,恐怕一件都處理不了。
而且...
皇帝手上無人,這麽多位置,必然是被世家把持過去的。
而這些世家是否聽皇帝的話,那又是一個未知數。
皇帝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慢慢來,一個臣子一個臣子的換。
到他手上有這麽多人可以用的時候,再将自己不信任的臣子,全部換掉。
現在換,不是時機!
“他們跟着齊王來,便不是齊王的人,也是居心撥測之人,呼,呼~”
司馬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朝局如此,天下如此,朝臣如此,宗王如此,他們都覺得朕好欺負,朕爲太子時,便被賈太後欺負,現在當了皇帝,還要被這些人欺負?”
皇帝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在問王生,換句話說,是在怒吼王生。
“朕不想忍了,一刻也不想忍了。”
“陛下!”
王生跪伏下去,同樣是用怒吼一般的聲音吼道:“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陛下現在已經被齊王激怒了。”
“哼!”
司馬遹冷哼一聲,說道:“齊王要坐上那個位置,沒有那麽容易,朕不答應,列祖列宗也不會答應的。”
“大内官。”
他目光定格在大内官身上,說道:“去将茂王華恒給我喚來。”
兩人掌握着宮中禁衛,皇帝要這兩個人過來,不言而喻。
“陛下!”
王生跪伏下去,用歇斯底裏的聲音說道:“陛下此舉,是将陛下的江山視爲無物,自古帝王,皆是聖人,聖人海乃百川,聖人胸懷寬廣,聖人智慧無雙,不會因爲一兩件事情便憤怒到主次不分,聖人不會因爲臣下的逼迫,便要戕害自家臣子。”
“廣元侯,你是說朕不是聖人,不配做皇帝?朕不配做,難道齊王才配做?你是想與朕說這個道理?”
“臣絕無此意!”
“那你是何意?”
“呼呼~”
王生起身,他深深的看着司馬遹,他現在在思考,心中有些遲疑,因爲他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這種事情,可能會讓他的人頭落地。
但是...
他必須的做。
不論從哪方面來講,他是臣子,司馬遹是皇帝,他都要盡到一個臣子的本分。
再者說,他這一身的榮華富貴,皆是司馬遹給的,王生本來就不是恩将仇報之人,有恩,便報恩。
是故。
王生決定将皇帝罵醒!
“陛下,恕臣直言,陛下如今所作所爲,辜負了武帝期許,愧對宣皇帝,文皇帝,武皇帝,愧對皇家列祖列宗,這非是明君所謂,這是昏君所爲!”
“昏君?”
司馬遹死死的瞪着王生。
“你敢罵朕是昏君?!”
在一邊,大内官連忙拉着王生的衣袖,要他跪下去,給皇帝認個錯。
“君侯,陛下正在氣頭上,你何故氣他,快些認錯。”
但奈何王生身闆挺直,絲毫不爲之所動。
“陛下今日所真的做了如此之事,那便是昏君。”
空曠的太極殿中,君臣對峙,鋒芒畢露!
“好!好一個廣元侯!”
話語雖然是在誇獎王生,但司馬遹說話的語氣,可是咬着牙的。
“朕一手提拔你,一手造就了你,你便是如此報答朕的?好你個廣元侯。”
“呼!”
司馬遹扶着身前桌塌,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大内官。”
“奴婢在。”
大内官顫顫巍巍,趴在地上回應。
“将廣元侯拖出去,朕今後都不想見到他。”
“諾。”
聽到皇帝這句話,大内官心中輕輕舒出一口氣。
他知道,皇帝雖然生氣,但是也知道輕重,也知道誰是對他好的。
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
“君侯,我們先出宮罷。”
皇帝明顯是給了一個台階下來。
但這個台階,王生不想走!
“陛下,還請與臣下一個确切的答複,不然,臣不會出殿的。”
“你以爲你是誰?”
司馬遹被王生氣笑了。
“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朕的話你若是不聽,難道你要聽齊王的話。”
到現在,王生心中反而是冷靜下來了。
“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爲臣者,見主君即将犯錯而且不制止,便不配爲人臣,若非陛下殺了臣下,不然,臣下今日是要在這殿中跪定了!”
“好!”
司馬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你要死,朕滿足你!”
“大内官。”
“奴婢在。”
大内官哪裏經曆過這種架勢,現在是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廣元侯求死,你便将他帶下去處死!”
大内官看着王生,再對着皇帝跪伏下去,道:“陛下三思,廣元侯雖然大逆不道,但是罪不該死。”
“罪不該死?哼!莫非你要替他死。”
“奴婢,奴婢...”
他當然是不想死的了。
但皇帝這個問題,一下子讓他不知道如何說了。
“你給朕滾過來。”
大内官趴到皇帝腳下,整個人跪趴在地上,不敢與皇帝直視。
“陛下。”
“将廣元侯帶下去,這幾日,朕不想看到他。”皇帝細語出聲。
“啊?”
大内官愣了一下。
“啊什麽?朕叫你将這大逆不道之臣給我帶下去處死!”
說着話,司馬遹一腳毫不客氣的踢在大内官身上。
“諾,諾。”
大内官緩緩後退。
“廣元侯,随奴婢出來領死罷,莫非你要這血,濺在這太極殿内?”
“罪臣不敢。”
王生起身,卻沒有馬上跟着大内官離去。
“廣元侯,快随我領死,爲何還在此處磨蹭?”
“陛下,今日臣下之血,日後必然有天下百姓之血趟流,望臣之性命,能讓陛下幡然醒悟。”
言罷,王生大袖一揮,走在大内官身前,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在裏面。
“這逆臣!”
司馬遹被王生是氣得牙癢癢。
“庸臣,枉朕以爲你絕頂聰明,不想卻如此迂腐!”
司馬遹雖然是在辱罵王生,但是眼中對王生卻有欣賞之意。
這類臣子,話語雖粗鄙,但出發點是好的。
廣元侯,是個忠臣。
與大内官一道出了太極殿,看着齊王等人,王生厲聲質問大内官。
“要帶本侯去何處領死?”
聲音洪亮,自然太極殿前一地的臣子也聽到王生的話語了。
賜死?
方才太極殿内如此熱鬧,原來是君臣失和了。
齊王臉上露出笑容。
現如今,便是連廣元侯,也阻止不了發瘋的皇帝了。
而另外一邊,聽說王生要去領死,陸機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怎麽會?”
王生與大内官在百官中穿梭。
被大内官帶着,一路出了宮,王生臉上露出迷惑之色。
“本侯領死,你帶我出宮作甚?”
現在出了宮,大内官也直言了。
“君侯,陛下還是愛護你的,你方才在大殿之中的厭惡,可謂不忠之言,言語放肆,便是陛下要處死你,也不過分,如今陛下這幾日不想見你,君侯還是乖乖呆在金谷園罷。”
“不!”
王生甩開大内官就要重新入宮。
“将廣元侯擋下來。”
大内官說話,當然是有份量的,戍守宮門的士卒直接被王生攔下。
“廣元侯,莫要讓奴婢難做了。”
“你,你爲人奴,豈不爲主人着想?快讓本侯進去。”
大内官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便是君侯現在進去,也于事無補了。”
見說服不了王生,大内官也不想跟廣元侯廢話了。
突然!
噗~
王生噴出一口鮮血,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什麽!”
大内官上前,手抵在王生人中位置。
“還好,隻是急火攻心罷了。”
劉勇早就見到王生了,此事見自家主人噴血倒地,連忙慌忙的跑了上來。
“主君,主君。”
“你家主君無事。”
大内官起身,這種結局,倒也是好的。
要是再鬧下去,便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将你家主君帶回去罷,多熬煮些滋補身體的物件,這幾日,便别讓你家主君出來走動了。”
劉勇輕輕點頭,背着王生到了金谷園的車辇之中。
沒有耽擱時間,車辇緩緩朝着西城門的方向去了。
直到廣元侯的車辇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内,大内官才輕輕搖頭,走回宮中。
“皇帝有如此臣子,倒也值得以名士待之。”
朱雀街上的,廣元侯的車辇緩緩前行,而車内,王生驟然睜開眼睛。
此時他身上還有一身虛汗。
不過,今日雖然膽戰心驚,但總歸是有收獲的。
當然也不是沒有付出。
他這滿口的血,可是他廢了一張嘴搞出來的。
這些日子,恐怕隻能吃些流食了。
....
王生離去後,統領華恒,茂王紛紛到了。
皇帝現在依舊十分憤怒,但已經好多了。
王生前面以死爲谏,還是有一點作用的。
“陛下。”
兩人對着皇帝紛紛行禮。
“茂王,你将齊王押回齊王府監禁起來,不得其進出齊王府,也不許别人進出齊王府。”
茂王愣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是見到皇帝憤怒的模樣,這要說的話,馬上又吞了回去。
“諾。”
兩人紛紛應諾。
“華恒,你與梁王一道,記錄今日所到太極殿的臣子。”
記錄?
司馬遹輕輕點頭。
“便是記錄。”
不讓這些臣公知道他的力量,還以爲他這個做皇帝的是好欺負的?
他要将這些臣子,全部都罷免了。
殿外,齊王被茂王清出宮外,原本的臣子也一哄而散,但殊不知,他們的名字,全部都記錄起來了。
當夜。
皇宮宣诏,一次性罷免一百二十三個大臣,這一百二十三個臣子,皆是今日到太極殿外示威的。
一時間,天下震動。
齊王被幽禁,半朝官員被罷免。
天下人皆知,真正的風暴,已經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