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生要出去的時候,綠珠卻是喚住了他。
“何事?”
與初來時的心事重重,再把事情說開之後,綠珠整個人也輕松下來了,再加上王生的日夜澆灌,這氣色自然是十分紅潤的。
“公主現在在皇宮外,若是可以的話,妾身等人應當時常去拜見的。”
畢竟在地位上來說,廣平公主肯定是主婦,是正妻。
綠珠紅袖她們自然知道,她們不過是美姬而已,便是姿色再如何,最後也不過侍妾而已。
而且,比起年富力強的廣元侯,之前的石崇雖然也将她視作掌中寶,但人皆是看臉的,這一點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
王生儀表堂堂,談吐不凡,加之年輕力盛,相比較指不定哪裏就離世的石崇,當然是王生更能夠給他做爲依靠了。
一旦人想要紮根了,自然是會想到了自己的未來了。
而處理好與主婦的關系,自然是至關重要的。
拜見?
王生想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妥。
廣平公主明顯對他這些侍妾有些防備,若是去了小院,恐怕更不得安生。
王生剛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綠珠的這個想法不無不可。
日後這個家總是要交給廣平公主來操持的,這些她看不過眼的,遲早都是要經曆的,與其晚經曆,不如早經曆。
再者說,後院和諧,對王生來說也是極爲重要的,他的精力放在朝堂上,便無暇顧及後院的事情,若是後院的事情還要他操心,那他還不如當個光棍呢。
念及此,王生看向綠珠,輕輕點頭。
“你有這種想法,是極好的,我會與公主說的。”
看着綠珠欣喜又有些怯懦的表情,王生繼續說道:“放心,公主也非刻薄之人,她雖然是公主,但在後宮之中,遠沒有你想得那麽容易,而且你才藝出衆,與公主應該是說得上話的,再者說,即便公主厭惡你,也有我在。”
綠珠聽到,鼻子微酸,眼睛刹那間就濕潤起來了。
“奴婢多謝主君挂懷。”
王生輕輕點頭,便出了金谷園。
一路通暢的到達皇宮。
但元宵已過,宮門前卻是有些熱鬧。
就王生肉眼可見,這宮門外一半的空地,都停了馬車。
無需刻意觀察,隻需要看那些三四匹馬拉的馬車,再看看馬車上的标識,王生便知道這入宮的臣子有那些了。
一等王級别的,王生看到了齊王,新野王,至于二等王序列的,也有不少,尤其是侯爵,公爵一類的車辇,居然也有不少。
從這架勢來看,便知道齊王這是氣勢洶洶了。
這是有預謀的政治行動。
賈南風一死,便能搞出這些風浪來,看來這太後賈南風的死,與這個齊王是有關系的了。
如此多大臣宗王...
皇帝會如何做呢?
王生心中複雜,很快便下了馬車。
有皇宮通行令在,王生自然不被阻攔。
但除王生之外,卻有不少大臣被宿衛擋在宮外。
沒有一點級别,還真煩不到皇帝。
至于這些人裏面是站在齊王一邊,還是要聲援皇帝,這誰說得準呢?
穿過長長的甬道,海闊天空後,面首宏偉的太極殿,上了太極殿的百層階梯,王生卻是看到太極殿外空地上,跪着密密麻麻的大臣宗王。
爲首的自然是齊王。
齊王之後,則是新野王等人。
大臣之中,九卿之一的廷尉何勖赫然在此列。
其他的,原來金谷二十四友,親近賈南風一系的,便是陸機陸雲兄弟也到了。
文人在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聲名。
賈南風雖然十惡不赦,但人已經死了。
現在外面洶洶傳言,皆是皇帝毒殺太後。
原來親近賈南風一系的臣公,自然是不敢問皇帝罪的,但是請求皇帝按規制安葬賈南風,卻是最基本要求。
他們現在跪在此處,全是爲了這個。
當然,齊王的想法,可能與他們的想法不同。
賈南風的生死榮辱,與他無關,他要做的,就是激怒皇帝,讓皇帝原本就不多的威嚴,一點一點的損耗殆盡,讓他在做太子期間積攢下來的賢名,一點一點的消失,轉而爲之,人們一聽到皇帝二字,在腦子裏面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殘暴。
齊王要在世人面前塑造出一個暴君出來。
一路經過這些臣公,王生徑直走到殿前的大内官身邊。
“大内官,本侯求見陛下。”
見到王生來了,大内官臉上重重的舒了一口氣,說道:“奴婢這就去通知陛下。”
現在的皇帝正在氣頭上,便是他,也不敢在司馬遹面前說什麽話,爲今之計,隻有找到能夠消皇帝火的人。
這全天下,可能不到五個人能夠做到消皇帝的怒火。
一個是顯陽殿的皇後,另外的可能是南陽王司馬虨,臨淮王司馬臧,襄陽王司馬尚,加上他們的生母美人蔣俊了。
天下除了這個幾個人,便隻有面前的廣元侯了。
大内官前去通報皇帝,王生自然是在殿外等候了。
隻是這等候,并不平靜。
“閣下便是廣元侯?”
說話的是齊王。
王生是見過齊王的,自然是認識他的。
“在下王生,見過大王。”
“果然是風度翩翩,儀表堂堂,聽說你出生寒素,卻能達到如今的成就,那真是有大才啊!”
“區區薄才,實不敢當。”
王生不知道這齊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好在一邊謙虛。
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是不會與齊王交際的。
“如此俊才,洛陽除了你廣元侯,豈有第二人?”
王生閉口不言。
殿前與趙王細碎,這可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王生隐隐猜到齊王的動作了。
這動作對齊王來說是随手而爲的事情,但是對于王生來說,這說不定是滅頂之災。
他今日過來,原本有一個目的就是表忠誠的。
因爲現在的皇帝疑神疑鬼的。
要是現在齊王說出什麽出格的話來,再朝野上下宣揚他十分看好廣元侯,這離間之計,對王生可不妙。
對這個皇帝,王生從來都是不保有什麽希望的。
所以他現在閉嘴。
王生閉嘴,但是齊王的嘴可是沒停下來。
“聽說你已經與廣平公主有了婚約,本王膝下也有一小女,尚在婚配之齡,若是廣元侯不嫌棄,可以做你的平妻。”
堂堂王公主,卻做一個寒門的平妻,這表現出了齊王極度看好王生。
在齊王身後,不少臣子臉上都露出羨慕之色。
這不僅僅是代表着公主的美色,這更是權勢。
齊王的權勢。
這廣元侯有了陛下與齊王的支持,那豈不直接上天?
确實是上天。
王生現在臉色黑沉。
但是這個天不是那麽好上的。
“大王,你我還是不要開玩笑了,況且在下出身低微,如何配得上王公主。”
齊王還想繼續說話,王生已經是連走幾步,朝着太極殿去了。
即便現在大内官還未出來,但闖殿,總比在這裏被齊王折磨得好。
“廣元侯若是想通了,可與與本王說。”
齊王故意提高音調,這一下子,便是全部在殿外跪着的臣子都是聽到齊王的聲音了,便是殿中的皇帝,也是聽到了。
“廣元侯還是多多考慮吧。”
新野王馬上明白了齊王的意思,也加入·進來了。
不知道實情的臣子隻是在羨慕,但像是陸機這樣的人,他當然是把局勢看的明明白白的。
現在王生隻能站一邊,腳踏兩條船,隻會讓自己變成兩半,對王生來說,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從一開始到現在,王生手上的權勢都是建立在皇帝的信任上面的,若是沒有皇帝的信任,王生的下場可想而知。
齊王,在廣元侯失勢之後,恐怕也會棄之如芥蒂的。
齊王這是在挑撥離間。
陸機心中隐隐爲王生擔憂。
他因爲王生的西征才重新被啓用,若說是心中對王生沒有感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王生失勢了,對他來說,也沒有好處。
是故不管是從私還是從公,陸機都希望皇帝依舊信任王生。
謠言止于智者。
但宮裏面的皇帝是否是智者,沒有人能保證。
王生正要踏入太極殿的之後,大内官也是想着王生走過來了。
“大内官。”
王生心中輕輕舒了一口氣,現在的大内官,在他眼中是那麽的親切。
“君侯,陛下有請。”
“多謝了。”
這句感謝是發自肺腑的。
大内官輕輕一笑,彎腰給王生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生順勢入殿,而殿外,齊王的聲音總算是消停了。
殿中。
寬廣,但卻是太空曠了。
偌大的宮殿之中,隻有皇帝一個人坐在高位上。
殿中的火盆燃燒着,火蛇不斷的舔舐着炭火,香爐袅袅發出的青煙,讓殿中有一種清香的味道,這種味道有一定的安神作用。
但殿上的皇帝,卻似乎并沒有被這安神的香味影響,此時就像是即将爆發的火山一般,喜怒無常,你不知道他下一秒是否會火山爆發。
“臣王生,拜見陛下,陛下萬歲。”
入殿,王生給皇帝行了大禮。
“廣元侯免禮罷。”
王生輕輕點頭,緩緩站起來了。
“方才在殿外,爲何如此喧嘩?”
果然,齊王的大嗓門果然是被皇帝聽到了。
當然,即便是齊王說話的聲音很小,皇帝在殿内殿外的眼睛也是會看到王生與齊王說話的。
“齊王在與臣談一些事情。”
皇帝輕輕點頭,再問道:“什麽事情。”
在這個時候,王生當然知道隻有坦誠,才能消除誤會的。
“齊王要将他的小女兒嫁與臣下,做平妻。”
“呵呵!”
皇帝冷笑一聲。
“齊王,當真是大膽!”
在太極殿公然挖他的人,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在司馬遹眼中,已經是開始醞釀殺氣了。
原來他以爲他需要有耐心,但是面對着齊王的步步緊逼,司馬遹覺得,這種耐心并沒有什麽用。
隻有血與火,才會讓人恐懼。
而恐懼,是一個好東西。
隻有恐懼了,他的威嚴,才能讓這一個偌大國家和臣民屈服!
“你如何回答?”
王生連忙跪伏下去。
“臣下已有陛下賜婚,自然不會接受齊王婚配的,況且臣下對廣平公主的心意,是真真切切愛意,沒有半分虛假。”
“起來罷。”
見到平時運籌帷幄的廣元侯跪伏在自己面前,皇帝也知道王生擔心的是什麽。
“你放心,齊王區區離間之計,朕是看在眼裏的,朕是知道的。”
“陛下英明。”
王生連忙拍了一個馬屁上去。
“不過陛下也得知道,若是齊王離間的話,恐怕不會隻有這一個招式,臣預計将來的幾日,臣恐怕會成爲不忠不義之臣。”
皇帝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朕答應你,這幾日,你的消息,朕都不會當真。”
王生在心裏歎一口氣,希望皇帝真的如此。
但是...
真正經曆與現在說話的心情想法,恐怕是不一樣的。
“陛下聖明。”
心中的擔憂藏在心中,王生也隻得說出這樣的話來。
“起來罷,朕與你的關系,不必一直跪來跪去,自己選個地方坐下來罷。”
王生起身應諾,然後原地跪坐下去。
“今日入宮,所爲何事?”
“知道賈太後薨後,之後洛陽突然起了流言,便是金谷園今早出去采辦的小厮都能說得上一兩句,臣下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便覺得此事絕對不簡單,便入宮觐見陛下,如今入宮,果然如此。”
聽完王生的話,司馬遹輕輕點頭。
“愛卿有心了。”
“此事很簡單,賈太後感風寒而死,非是毒酒賜死。”
司馬遹自認爲是知道真相的。
“但流言洶洶,齊王既然敢放出這樣的流言,必不可能無故放矢,臣敢請陛下與臣共去見賈太後屍體,已看賈後究竟是感風寒而死還是飲鸠而死。”
“可有這個必要?”
“若陛下未賜毒酒,而賈後又非是感風寒而死,這證明齊王在金镛城有很大的勢力,那金镛城中人的話,也未必可信,說不定,齊王所發之流言,便是事實!”
被王生點出了這一點,司馬遹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在想王生提出來事情的真實性。
“若是如此,我便讓禦醫與你一道去驗屍。”
驗屍當然是不敬的,但這個屍體是賈南風,那就另當别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