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泓輕輕點頭。
“準确來說,剩下的不到三成。”
這就有些離譜了。
從洛陽到函谷關,一路上都是儲糧地。
其中函谷關的儲糧是最多的。
如此多的糧草,不可能就憑空消失了。
“莫非是,那些世家給的糧草不足?”
張泓輕輕搖頭。
“便是不足,也不會少這麽多。”
王生轉念一想,發現也确實是這個道理。
世家便是再嚣張,也不敢公然違背皇帝的命令。
即便是動手腳,這手腳動得也不會太大的。
那這糧草少得這麽多,就有些意思了。
王生與張泓對視一眼,發現對方的眼中都有一些意有所指的意味在裏面。
“那便去找軍需官。”
“恐怕便是軍需官,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張泓擔心這軍需官早已經是被人收買了。
但王生卻不這般想。
“将軍若是不把這件事追究下去,這十萬人的糧草問題,如何解決?”
這糧草都是王生給皇帝搞定的。
這也表示皇帝不會撥其他的糧草過來。
張泓咬了咬牙,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那便讓軍需官過來罷。”
這件事明顯不簡單。
這麽多糧草不見,能夠推動此事的,絕對不是一般的勢力。
趙王,成都王,世家。
都有可能。
甚至三者全部參與其中也有可能。
其中,說不定還會涉及到陛下一邊、
這一套,世家向來是擅長的。
據他所知,這個軍需官便就是宗室裏面的人。
這也是張泓在下意識不想找麻煩的原因。
張泓命令一下,親衛便将軍需官帶過來了。
軍需官的年紀不大,看起來隻有二十多歲。
白皙的皮膚,渾圓的身子,光看外表,便知道這是富貴人家的子弟。
是宗親,王生心中也不意外。
“這函谷關的糧草,怎少了七八成,軍需官可有解釋?”
司馬望愣了一下,說道:“在我到任之前,這函谷關的糧草便隻有這些,可沒有變動過。”
沒有變動過?
王生與張泓對視一眼。
若這個司馬望說的是真的,那證明是世家準備糧草就準備少了。
但是...
前面王生已經推斷過了,這個可能性是不高了。
排除了這個可能性,那便隻有另外一個了。
便是這司馬望說了假話。
張泓很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原本這函谷關有的糧草,可是有十萬石的,現在遠遠不足,若按照你的話來說,便是世家運糧的人謊報了數字,可是?”
十萬石?
司馬望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函谷關居然有這麽多的糧草?”
這話?
是在一個軍需官口中說出來的話。
“那你可知如今函谷關有多少糧草?”
王生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這個...”
王生這個問題問出來,司馬望遲疑了許久,硬是說不出一個具體的數字。
到此時,張泓也知道了,要在這軍需官口中問出東西來,無異于是癡人說夢。
所謂屍位素餐,說的便是這樣的人。
“既然你不知道,那本侯便告訴你,原本函谷關應該有十萬石的糧草,如今隻剩下不到三萬石,剩下的糧草,去了哪裏,你可知道?”
“此事與我無關?”
見王生大有把這塊黑鍋蓋在他頭上的意思,司馬望連忙解釋道。
看來并非是完全問不出東西來。
“你若是想要活命,便與我說這七萬石的糧草到底去了哪裏。”
這個時代,一石是三十一公斤。
消失的七萬石糧草,便是二十八萬公斤的糧食,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便是要裝下這些糧草,都要不小的地方。
“此事我如何知道?”
看軍需官眼神閃躲的模樣,王生知道這家夥或許還真知道一些東西。
“你是軍需官,函谷關的糧草都在你的轄制之内,現在出了這麽大的纰漏,你說與你無關,那是與誰有關?”
被王生一喝,司馬望也是啞口無言。
張泓在一邊冷眼看着司馬望,任由王生一人表演,他則是給這個司馬望一些心理壓力。
說話這方面,他也是自認爲不如王生的。
“這個...”
“你雖然是宗室出身,但本侯若是要軍法處置你,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莫非你以爲我不敢?”
見王生冷眼的表情,司馬望即便是在冬日,額頭上還是冒出點點細汗出來。
他知道,面前這個人,是真做出來這件事的。
“這事,我也不太清楚。”
“那便将你知道的所有東西,都與本侯一一道來。”
司馬望用袖口擦拭臉頰上的汗水,輕輕點頭。
旋即将他知道的東西,全部與王生說了出來。
還真别說,這家夥知道的東西,倒真是少。
司馬望撈這個軍需官,完全是因爲趙王的舉薦,加之他宗親的身份,再加之軍需官這個身份雖然緊要,但是卻不能指揮戰事,于是張泓便應下了這個安排。
不想如今出了纰漏。
對這個司馬望來說,他本就是要來鍍鍍金的,因此都是将事物交給他手下的兩個軍需官僚屬去做的。
“那你那兩個僚屬,如今可在?”
“在的在的,屬下這便去派人将他們叫過來。”
等待沒有多久,很快這兩個人便到了。
在這兩人來之前,王生便從司馬望口中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了。
一個名喚趙謝,寒素子弟出身。
另外一個名喚楊處,卻是弘農楊氏的。
聽到這楊處的名字的時候,王生便知道事情可能有趣起來了。
趙謝楊處兩人一到,王生也是沒有磨磨唧唧,直接問了他們問題。
“你們可知道如今這函谷關裏面有儲糧幾何?”
儲糧幾何?
趙謝楊處對視一眼,趙謝先開口了。
“應該有十萬石糧草。”
楊處搖了搖頭,說道:“趙兄說錯了,應該隻有三萬石。”
兩人的回答都不是一樣的。
看來這裏面有貓膩。
但這個貓膩卻沒有王生想象得那般深。
“函谷關裏面現在隻有三萬石糧草。”
王生直截了當的給出了答案。
之後,語氣也是沉重起來。
“但是之前,這函谷關中應該有十萬石糧草的,其中這七萬石糧草去了哪裏,恐怕二位最是清楚的了。”
消失了七萬石糧草?
趙謝終于明白王生召見他們,原來不是平時的詢問問題,而是來問罪的。
“原先在十日前去看,清點糧草之時,确實是有十萬石糧草的,如今卻隻有三萬石,這個...在下也不知道。”
這趙謝...
寒素出身,應該更看重自己的前途才是。
不應該和司馬望一般屍位素餐,如果不是混日子的話,那便是他雖然是軍需官僚屬,但話語權與行使權,都是在這個楊處手上的。
王生很快将目光定格在楊處身上。
“你有何話要說?”
被王生的眼睛盯着,楊處心中不覺也升起了幾許壓力。
“這糧草,應該是被積弩将軍帶走了。”
被孟觀帶走了?
七萬石糧草?
要知道。
十萬石糧草,是夠十萬大軍吃一個月的糧草。
人人都知道此次西征齊萬年絕對不是持久戰,孟觀也沒必要帶這麽多糧草過去。
七萬石糧草,夠他一萬人吃七個月了。
他帶這些糧草過去,不是找罪受嗎?
“積弩将軍不需要帶這般多糧草過去,再者說,即便是積弩将軍調糧,也是要征虜将軍同意的,征虜将軍未同意你們便調糧,便是渎職。”
“隻是積弩将軍當時氣勢洶洶,我等如何敢拒絕。”
這楊處,十句話裏面恐怕有九句都是假話。
王生也懶得和他廢話。
“來人。”
王生一聲呵斥,當即有三個軍士站了出來。
這些都是張泓本部兵馬,如今便駐守在關内。
“此人渎職,即刻拖到帳外斬首示衆。”
與其說再多的話,不如直接做事情。
王生這句話,讓原本老神常在的楊處吓得是魂都丢了。
他連忙跪伏下來。
“君侯,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啊!”
“拉下去。”
見這楊處還沒有說真話的意思,王生也不想多說一個字。
直到要被拖出帥府大門,這楊處才凄慘嘶吼道:“君侯,我說,小人願說。”
“停。”
王生揮揮手,示意那些軍士先停下來。
王生走到楊處身前,說道:“具體的事情,可以與本侯說了罷,在函谷關,原本便不待多久,本侯可沒有多少時間耗在你身上,你要說,得抓緊時間。”
原本王生一副稚嫩面孔,他還以爲好糊弄,加之他世家之後,對于王生這種寒素之家原本就不怎麽看重,但是如今他發現自己錯了。
這人豈是他能夠糊弄的?
這簡直就是一個魔鬼。
“這糧草,如今藏在北山麓上...”
聽着楊處的話,王生才知道這七萬石糧草到底去了哪裏。
七萬石糧草,全部被這些人藏起來,慢慢變賣給各個世家。
如今天下雖然和平,但是災荒不斷,市面上的糧價原本就居高不下。
便是你要用高價買糧,也買不到太多的糧草。
有了這七萬石糧草,這其中能賺到的錢,絕對是一個天文數目。
而據這楊處的話來說,參與這七萬石糧草分贓的人。
不知一個。
事實上,一個兩個世家要想吞下這些糧草,是根本行不通的。
其中要有宮裏面的背景,要有軍方背景。
據這楊處寥寥數語之中,便向王生揭出了幾個名字。
趙王,成都王,王戎,平原王....
這些人的名字,單一個拿出來,便夠王生喝一壺了。
合在一起,那王生如何敢動?
恐怕這也是這楊處如此泰然自若的原因了。
隻是他沒想到王生居然如此魯莽。
話還沒說完,便直接下手了。
“君侯,這西征齊萬年,不過須彌之間的事情,三萬石的糧草,便足夠了。”
足夠?
三萬石糧草供應十萬人,那不是說要十日将齊萬年一鍋端起?
更讓王生心中後怕的是。
函谷關是最大的儲糧地,但像函谷關這樣的儲糧地不止一個。
要都像函谷關一般抽去十成。
那這仗...
如何打?
人人都覺得齊萬年是一個軟柿子,想要怎麽捏就怎麽捏,但是萬一這齊萬年是一隻烏龜。
并不好捏呢?
沒有糧草。
那士兵吃什麽?
吃土?
再者說。
即便是将齊萬年很快收拾了,這些糧草也是有大用的。
見到王生在一邊沉吟,楊處還以爲王生想動其中的奶酪,連忙說道:“若是君侯也想參活一腳,想來最少能得一成的利益。”
一成。
在這麽多人之中,算是不少了。
知道了函谷關藏起來的糧食在哪裏了。
這楊處便沒有利用價值了。
“将他拖出去斬了,私藏軍糧,死罪,即刻本侯便上表陛下,請誅三族。”
他原本與弘農楊氏便不如何對付。
現在遇到機會,自然是狠狠的踩上一腳。
将潛在的敵人踩死了。
對自己才會沒有威脅。
失去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廣元侯,你不能殺我,你若是殺了我,成都王趙王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
對于楊處的威脅,王生不過是一語帶過。
他既然選擇軍法處置了這楊處,便是不想把這件事鬧大。
若是要把這件事鬧大,他非但不會處死楊處,反而會将他保護起來。
畢竟王生是需要有楊處的口供作爲證據的。
處死楊處,便是要把這件事情冷處理。
張泓也明白王生的意思。
門外。
随着楊處的一聲慘叫,王生也将目光收回來了。
而司馬望與趙謝兩人,現在是被吓得面無血色,雙股戰戰。
趙謝還好,司馬望就更加不堪了。
隔着老遠,便能從他身上聞到一股尿騷味。
其中發生什麽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你們二人,若是想要活命的話,便好好将那北山麓的七萬石糧草帶回來,好生看管,不然,這楊處的下場,便是你們的下場。”
活生生的楊處,現在變成了死人。
這般恐吓是直入靈魂的。
司馬望趙謝連忙點頭。
司馬望是再不敢上班摸魚了,而趙謝,則是不想卷入上層的争鬥之中。
他小胳膊小腿的。
一點小風小浪一拍,便會碎掉的。
解決了糧草問題,王生與張泓便進入了今日的主題。
也就是在函谷關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整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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