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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西征大軍緩緩開撥。
龐大的人流,綿延十裏,細碎的踏雪之聲,加上呼呼的風聲,帶來不一般的冬日風景。
行到一處高台上,王生看着大道上綿延不絕的穿着厚實衣物的士卒,心中的震撼是不小的。
後世...
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裏面,很少看到這麽人行軍的。
然而這麽多人出現在眼前,心中的震撼感覺是久久不能平息的。
“君侯,如何?莫不是怕了西征了?”
張泓身披帥甲,一臉帶笑的看着王生。
便是張泓,現在看着王生也是心生感激的。
他小小的征虜将軍,在洛陽勳貴中是絲毫不起眼的。
但便是不起眼的他,卻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得到這個西征爲帥的職務。
他所要感激的,當然是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了。
“倒不是怕了西征,隻是見這麽多人,想象不到未來戰場上的慘烈罷了。”
抛開身份,王生現在也隻是十八歲的少年郎而已。
“若是未上過戰場的,第一次上戰場,當然是會有些緊張的。”
“将軍可有前方齊萬年的消息?”
西征之事,是一個月之前便定下的,然而到今日才真正意義上的發兵,在此之前,作爲主帥的張泓也應該有出兵的才對。
訊息對于戰場格局變動,同樣十分重要。
“齊萬年如今被逼在弘農郡,前不得,後不得,我看,擊敗他,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對于異族人,張泓有此時漢人一貫的傲氣。
這也不怪張泓。
實在是這些異族人自漢武帝後就不怎麽争氣。
在三國甚至是被公孫一家便壓得頭都擡不起來。
那公孫世家隻有遼東一地,而如今漢人有整片江山。
如此一來,匈奴人鮮卑人羌氐便也不足爲慮了。
“齊萬年,确實是小患,但也不能輕敵,孟觀爲先鋒,恐怕他急于求成罷?”
孟觀自領一萬人,爲先鋒。
這一萬人大半都是孟觀直接的兵,剩下的世家州郡兵,也是趙王那一邊的,也就是在常山一帶的。
今日孟觀是早王生他們一個時辰出發的。
出了函谷關之後,孟觀沒有打散世家私軍編制的任務,因此,稍作休整,便能夠出發了。
王生與張泓則是要帶着主力部隊,在函谷關對這些拼湊起來的部隊進行一次整編。
其實王生有些擔憂這孟觀用一萬人就把齊萬年給解決了。
當然...
這可能性不大。
畢竟齊萬年有五六萬人,而他孟觀隻有一萬人。
雖然前世這齊萬年是孟觀收拾了,但隻有一萬人的孟觀,該是掀不起這大浪的。
“積弩将軍也非是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他知道分寸的。”
對孟觀,張泓倒是沒有多少擔憂。
“君侯,這天氣酷寒,到函谷關,恐怕還得有兩三個時辰,君侯不如到車内歇息。”
因爲王生身份尊貴的原因,張泓特意在軍中備了一輛馬車。
從洛陽到函谷關,不到百裏地,所行之處皆是官道,車駕通行。
這也是張泓讨好王生的舉動。
“不必了。”
王生用力擺了擺手。
“将士們皆是步行或者騎乘馬上,若我獨在車駕之中,豈不是壞了規矩,将軍勿慌,本侯既然是向陛下請求随軍出征,便是做好了吃苦的準備的。”
“既然如此,那君侯請便罷。”
張泓臉上也帶着笑容。
這個廣元侯,沒有那麽嬌氣。
自然。
在他心中,對王生的印象也是好上了幾分。
“主君,馬。”
劉勇在一旁牽着一匹馬過來,将缰繩遞到王生手上。
上了馬。
王生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出發罷。”
王生轉頭看向王彌車斜張賓陸機等人,便夾腿驅馬而去。
後面的人也連忙跟上王生的步伐。
王生不是第一次騎馬了。
但是這次騎馬,感覺卻也是非同尋常的。
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那便是爽。
迎風而立,免不得有高歌一曲的**出來。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想了一下,王生還是把這股**壓下去了。
他西征,可不是來度假的。
......
洛陽。
皇城。
淑儀宮。
碧玉宮女看着面前臉上滿刻着擔憂之色的廣平公主,開口勸解道:“廣元侯不過去收拾一個齊萬年,公主何至于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戰場上,刀劍無眼,拳腳無情,王郎不過是一介書生,充其量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趙括,如何能上戰場?”
廣平公主嘴巴撅着,看着手上前一刻才堪堪送到的信件,心中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若廣元侯如此不堪,陛下便也不會重用他了,以廣元侯那般有本事的人,此去弘農郡,定然是馬到功成的。”
“當然是要馬到功成的。”
将手上的信封揉成一團,司馬骧剛準備把它丢到一邊,但是想了一想,又将這揉成一團的紙展開來,工工整整的再塞到信封裏面去。
“他們這些男人,盡是看不起我們女人,碧玉姐姐以爲我氣的是他出征打仗?”
碧玉宮女愣了一下,心想着:難道不就是這個原因嗎?
未等碧玉宮女說話,廣平公主便自問自答道:“當然不是這個了。”
“男人行軍打仗,這事我如何會反對,我氣的是這家夥居然害怕我反對,原來本公主在那家夥心中,便是如此蠻不講理的人,哼!”
原來公主的心結是這個。
找到病症,再對症下藥就要容易得多了。
“公主既然要廣元侯覺得你是識得大體的人,現在便不應該埋怨廣元侯,廣元侯出征,之後洛陽的事情便無人主持了,公主在宮中,也可以代爲照料,恐怕這才是廣元侯最想要看到的,也是公主最應該做的。”
“就你知道。”
廣平公主翻了翻白眼。
“話雖如此,本公主就是氣不過。”
對于現在公主的想法,便是從小陪伴的碧玉宮女,也是摸不清了。
哼哼唧唧,廣平公主站了起來。
“走,出去了。”
“去哪裏?”
“顯陽殿,不說要要照料那家夥嘛?顯陽殿皇後那邊就是最好的去處了。”
果然。
公主殿下嘴上說得倒是強硬,實際上,這心還是軟的。
........
洛陽,趙王府。
趙王居主位,孫秀**還有趙王世子司馬荂居下位。
“父王,西征軍已經啓程了,孟将軍更是早早出發了。”
司馬倫輕輕點頭。
“本王知曉了。”
在新皇帝繼位之後,他的權勢也慢慢起來了。
參知政事之後,加上他趙王的身份輩分,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日益顯貴。
如今他在朝中的最大的對頭,便是成都王,其次是茂王。
當然...
這是現在的對頭。
恐怕在西征之後,這對頭又要加上一個。
也就是廣元侯了。
不過...
也可以将這個未來的對頭扼殺于搖籃之中。
這當然靠的不是刺殺。
而是陰謀詭計。
“大王,廣元侯畢竟是沒有帶過兵的,所謂紙上談兵厲害的,一旦帶起兵來,恐怕都如趙括一般,大王何不在暗地裏下點絆子?”
這個想法,趙王心中早有了。
“俊忠,那你覺得本王要如何下絆子?”
“此次西征軍,糧草,軍隊,皆是世家所出,世家被皇帝擺了一道,而出這個主意的人,便是世家的人,恐怕世家也不會輕易咽下這口氣的,便是大王不出手,那些世家也會出手的。”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什麽都不做就是了。”
司馬倫攤了攤手。
對他而言,若是能順手把王生除了,那自然是極好的事情。
但是現在廣元侯聖恩隆重,他要是留下了手尾,恐怕皇帝司馬遹牙不會輕饒了他。
順手的事情,做一做無所謂,冒險的事情,還是别做的。
他現在也是有權勢的人了,他現在想的,是如何将手上的權勢變的大一些而已。
“當然不是了。”
孫秀果斷搖頭。
“那些世家即便是下絆子,也不敢下得太大,但大王可以派人佯裝是世家的人,從中煽風點火。”
主意是好的,但是司馬倫的眉頭卻是微微皺了起來。
“可會留下手尾?”
“大王可出死士。”
死士?
司馬倫果斷搖頭。
死士這種東西,他手下可是精貴得很的。
“那便收買世家的人。”
“這豈不是留下手尾了。”
“何須以大王的名義來?”
“俊忠的意思是?”
孫秀陰恻恻一笑,說道:“當然是以成都王的名義了。”
聽到孫秀這句話,趙王眼睛驟然一亮。
“好主意,好主意!”
這樣一來,即能對廣元侯下套,又将黑鍋甩給了成都王。
他自己是穩坐釣魚台。
“父王,隻是西征畢竟也是陛下要事,我等要是下絆子将事情搞砸了?陛下...”
“你便不懂了。”
對于自己的兒子,司馬倫倒是有一些耐心的。
“那些世家私軍,對陛下而言,不過散兵遊勇罷了,真正厲害的,都在北營。便是這西征軍死完了,對陛下而言也是不傷筋動骨的,再者說,世家再亂,也還有孟觀,屆時讓孟觀來收拾殘局,豈不是一石二鳥?不,一石三鳥!”
想到這裏,趙王司馬倫的思緒也活泛起來了。
屆時這個西征軍的主帥,說不定便是上谷郡公的了!
........
洛陽外官道上。
綿延如長蛇的軍隊緩緩前行。
馬匹上的王生,當然不知道洛陽城中的苟且事。
不過現在他的臉色是有些難看的。
在馬上行軍兩個多時辰,這雙腿間有一種火辣辣的痛感。
就像是肉都被撕出來的感覺一般。
剛開始騎馬的感覺,确實爽。
但颠簸了一路,冬風夾帶着雪花鋪面而來,刀刮一般的感覺,可不如何舒服。
不過...
行軍打仗,這是王生在這個時代必須要經曆的,索性,他便也就忍下來了。
好在,函谷關便就在眼前了。
隔着遠遠的距離,王生也能看到遠處雄關的面貌。
洛陽至西安故道中間的崤山至潼關段多在澗谷之中,深險如函,古稱函谷。
戰國時秦孝公從魏國手中奪取崤函之地,在此設置函谷關。
此關關城東西長7.5公裏、谷道僅容一車通行,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
函谷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是著名的要塞關口。
始建于春秋戰國之中,是東去洛陽,西達長安的咽喉,素有“天開函谷壯關中,萬谷驚塵向北空“、“雙峰高聳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戰場“之說,自古爲兵家必争之地。
周慎靓王三年,楚懷王舉六國之師伐秦,秦依函谷天險,使六**隊“伏屍百萬,流血漂橹“。
秦始皇六年,楚、趙、衛等五**隊犯秦,“至函谷,皆敗走“。
“劉邦守關拒項羽“,“安史之亂“的唐軍與叛軍的“桃林大戰“......等等故事,都是在這裏進行的。
對王生來說,到了函谷關,便可以從馬上下來了。
作爲主帥一隊,王生很快便入了函谷關。
關中占地雖然不小,但卻是容不下十萬人。
大部分都是出到關外駐紮,帥府當然是在關内的。
也早有函谷關的軍士給王生準備了住所。
雖然不大,布置也與洛陽的沒得比,但是能有躺着的地方,倒還是不錯的。
到房中,不用脫下褲子,王生便知道自己的大腿内側已經是出血了。
沒有經常騎馬的,突然騎得太久的,便是會有這樣的症狀的。
讓劉勇找來軍醫,上了點藥,王生正準備躺一下。
不想張泓的親衛卻是到王生房中來了。
“君侯,将軍有事請君侯前去帥府。”
“帶路罷。”王生沒有遲疑。
正事,還是要做的。
劉勇臉上卻是有擔憂之色。
“先前軍醫說了,君侯這傷可是要養一兩日的。”
“哪來的嬌貴氣,過段時間便會自然好的。”
跟着張泓親衛,王生馬上到了帥府。
帥府剛布置沒多久,但是帥府中的氣氛卻不見得好。
“将軍愁眉苦臉,可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君侯。”
見到王生來了,張泓連忙對着王生行了一禮。
“确實是遇到了事情,還是不好的事情。”
張泓說着,王生的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了。
這事情,倒還真是挺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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