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是陸機陸雲兄弟,隻是在陸機陸雲身後,還站着幾個人。
看起來,陸機是要介紹人給他了。
王生帳下能用的人本來就不多,陸機既然要介紹人過來,王生當然是歡迎的。
看這些人的衣服穿着,想來應該是江東那邊的人。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陸機與陸雲就是江東那邊的人,介紹人,當然是介紹他們那裏的人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後面這幾位是?”
見到王生臉上并非是十分厭煩,陸機臉上露出興奮之色,趕忙介紹起今天要介紹的人來。
“這位張韬,乃是王吳中有名俊彥,雖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差之不多。”
随着陸機的步伐,王生把目光定格在來人身上。
這張韬,看起來已經是人到中年了,被陸機如此介紹,臉上也沒有羞愧之色。
一般這種人不是真有本事,那就是臉皮太厚。
但王生心中猜想,還是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
這個人姓張,又來自于吳中,想來就是吳中張家的了。
“張韬,拜見君侯。”
這張韬一來,行的便是大禮。
王生重重點頭,連忙将張韬扶起。
當然是不會讓他把這個禮節做完的。
“這位是戴淵戴若思,論起文治武功,便是在下,也是不如若思。”
“士衡兄莫要折煞在下了,若思有哪方面是比得上士衡兄的。”
戴淵...
相比較前面這個張韬,王生沒有什麽印象,這個戴淵,王生心中是有印象的。
戴淵投劍,說的便是陸機與他的故事。
這個典故說的是戴淵年輕時,很俠義,不注意品行,曾在長江、淮河間襲擊、搶劫商人和旅客。
陸機度假後回洛陽,行李很多,戴淵便指使一班年輕人去搶劫。
他在岸上,坐在折疊椅上指揮手下的人,安排得頭頭是道。
戴淵原本風度儀态挺拔不凡,雖然是處理搶劫這種卑劣的事,神彩仍舊與衆不同。
陸機在船艙裏遠遠地對他說:“你有這樣的才能,還要做強盜嗎?“
戴淵感悟流淚,便扔掉劍投靠了陸機。
他的談吐非同一般,陸機更加看重他,和他确定交友,并寫信推薦他。
有陸機的引薦,加之戴淵的才能,日後戴淵憑借着自己的能力,戴淵任征西将軍,都督六州軍事、假節,加散騎常侍,出鎮合肥。
可謂是朝廷巨佬。
可惜彼時站在他對面的,是王敦,戴淵在朝中威望過甚,便被王敦找了個借口害死了。
當然,這都是後事了。
“戴淵,拜見君侯。”
王生輕輕的把戴淵扶起來,臉上露出笑容。
别人不說,但今天有這個戴淵跟随,王生便是有巨大收獲了。
與陸機一般,戴淵也是那種能文能武的人。
介紹完戴淵,陸機的步伐并沒有停止。
很快,他走到第三個人,也是他介紹給王生的最後一個人身前。
“這位朱源,吳郡人士,好詩賦,有謀斷,君侯有天下第一謀士在側,再來一個天下第二謀士,如何?”
天下第二謀士?
王生輕輕的看着朱源,點頭道:“本侯海納百川,既然是有實力的人,本侯自然都歡迎。”
朱源被稱作是天下第二謀士,臉倒是微紅了一下,趕忙搖頭道:“區區薄才,稱不上天下第二謀士,倒是君侯府上有自稱天下第一謀士的,在下心向往之。”
與戴淵張韬不同,前兩者跟王生,是爲了權勢,但這家夥對權勢好似不那麽熱衷。
“閣下要見,日後自然是有機會見的。”
今日陸機介紹的這幾個人,除了戴淵之外,其他兩個都是吳郡人士。
加上戴淵,三人都是江東人士。
江東當然不是出不了有才華的人的。
譬如周瑜,顧雍等人,皆是江東俊才,而且是當世英才。
吳四姓,舊目雲:張文朱武,陸忠顧厚。
不僅列四姓之目,且分四姓所盛之類。
蓋四姓自東漢以迄三國,即已成吳門望族,至東吳而崛起,盛于數代。
故梁張勃《吳錄士林》雲:“吳郡有顧陸朱張爲四姓,三國之間,四姓盛焉。“
事實上,四姓之盛,遠不止三國之間,而是一直延續至陳,貫穿六朝三世。
所以有《唐貞觀八年條舉氏族事件》殘卷雲:“吳郡四姓,朱張顧陸。蓋自東吳以來,即此四姓也。“
自東吳以迄梁陳,三百多年間,顧陸朱張四姓,不僅屢朝簪纓,門第顯赫,所謂“朝有世官,家有世業“。
當然,此時的吳中四姓,因爲在吳國的原因,一直想着融入北方士族裏面,想要進入晉朝的權利中心,是故才有二陸入洛。
但是很顯然,北方世家要接納吳中四姓,是很難的。
是故到了後來衣冠南渡之後,吳中四姓才逐漸顯赫,并且成爲天下有數的大世家。
在這個時間點,吳中四姓雖然已經有了世家的基本盤,奈何與最重要的權勢失之交臂,隻能是在本地作威作福,是爲土皇帝。
但再遠一些,他們的名聲,就不足爲外人道也了。
“便莫要在此處逗留了,庭院之中,早已備下酒席,諸位還是快快入座罷。”
不得不說...
金谷園是有一整套貴族體系的。
前腳客人到來,後腳一局頗有場面的宴會便布下了,美酒佳釀,美姬翩翩,更有庖廚之人将可人酒菜一一奉上。
席間,王生坐主位,其下依次是陸機陸雲張韬戴淵朱源。
“如今天下雖然平靜,然則大雪封天,不少地方情況不容樂觀,還有災荒,餓死了不少百姓,也凍死了不少百姓,在弘農郡一邊,異族人齊萬年氣焰嚣張,禍害了我大晉數十萬百姓,北面的匈奴人,也蠢蠢欲動。”
在這裏王生特意提起齊萬年,果不其然,陸機戴淵等人的眼神都發亮了幾分。
這短時間,便是西征的時候了。
洛陽城外糾集的大軍,整裝待發。
西征,恐怕便是這幾日的事情了。
雖然在冬日行軍是大忌,但隻要措施得當的話,對付一個齊萬年,還是輕輕松松的。
王師所到之處,異族人自然是沒有活路的。
是故...
在很多人看來,這西征之旅,就是鍍金之旅。
在這段時間内,王生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
甚至與東海王司馬越,平原王司馬幹琅琊王司馬睿也來找過王生。
這些人都是王侯,王生便給了他們面子,但是其他人,王生可就沒有給面子了。
收獲了一些人的友誼的同時,也得罪了一些人。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諸位願意到金谷園,想來是要建功立業的,如今便是有一個機會。”
那便是西征。
當然,這後面的話王生沒有說出來。
“君侯所言之,恐怕便是西征罷?”
王生直奔主題,陸機亦是直奔在主題。
“便是如此。”
聽到王生肯定之後,陸機從坐塌上起來,對着王生行了一禮,說道:“我吳郡陸氏,乃妫姓田敬仲之後,本身尊貴,奈何在今朝,不被陛下所喜,阖族叔伯,皆爲之痛心,如今陸機遇到君侯,便如千裏馬之遇伯樂...”
說起來,吳郡陸氏,卻是是有淵源的。
像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一般,家譜都是可以追溯到始祖的。
當然,比之春秋戰國的那些貴族來說,這些世家顯然不夠看。
在春秋戰國,貴族,便是真的貴族。
但後來,貴族,不一定是貴族。
吳郡陸氏,乃妫姓田敬仲之後,見于《史記·田敬仲完世家》:
田齊十一世至齊宣王,其少子通封于平原般縣陸鄉,即陸終之故地,因以鄉爲氏。
陸通谥元侯,生恭侯陸發,爲齊上大夫,發生二子:陸萬、陸臯,孫陸賈爲漢大中大夫。陸萬生烈,爲吳令,子孫遂爲吳縣人。
陸烈十世孫有陸闳,東漢時爲穎川太守。闳生威,威生續,爲揚州别駕。續生稠,爲廣陵太守。稠生康,漢獻帝時官至忠義将軍,秩中二千石。
子儁爲郎中,次子陸績爲郁林太守,博學多識,星曆算數,無不該覽,作渾天圖,注易釋玄,皆傳于世。
陸康從子陸駿,官九江都尉,太學博士,生陸遜,爲東吳大将,官至丞相。此後,陸氏家族遍布朝野。
比之琅琊王氏這些,吳郡陸氏自然是大有不如的。
吳郡張氏,說起來起源應該是要比吳郡陸氏要尊貴一些的。
吳郡張氏相傳出自姬姓,黃帝子少昊青陽氏第五子揮爲弓正,始制弓矢,實張羅以取禽獸,主祀弧星,世掌其職,子孫賜姓張氏。
周宣王時有卿士張仲,其後裔事晉爲大夫。張侯生老,老生走翟,走翟生骼,至三家分晉,張氏仕韓,韓相張開地生平,凡相五君。
平子即張良,漢封留侯。良生不疑,不疑生典,典生默,默生大司馬金,金生陽陵公乘千秋,千秋生嵩。嵩五子,其四子張睦字選公,東漢時爲蜀郡太守,始居吳郡。
與黃帝扯上關系,張良也是家中人。
吳郡張氏牌面肯定是有的。
在一邊,王生聽完陸機的話,心裏也頗有感慨。
不愧是讀書人,這誇贊的話,都是不帶重複的。
“士衡之情,本侯知曉了,原本在西征之時,便給士衡兄留了位置的。”
“陸機,拜謝君侯。”
說着陸機對着王生行了大禮。
“不必如此。”
言畢,王生環視院中諸人。
“不知三位可願意仕軍旅?”
戴淵連忙表态。
“爲國效力,自然是我等應該做的事情,若是能殺那些異族人,在下願意聽候君侯差遣。”
這句話若是再過千年,王生還信一點,但在這個時候,這句話的可信度就不太高了。
這個時候雖然有家國的概念,但并不深刻。
西晉更是如此。
封國,郡縣爲單位。
國家的概念,其實是比較隐喻模糊的。
另一邊,張韬亦是點頭。
“在下必定竭盡全力,襄助君侯。”
倒是一邊的朱源對此好似不熱衷。
不過在來之前,陸機顯然是和他說好了,因此朱源亦是點頭稱願。
“好。”
王生重重點頭。
“此次西征,本侯身邊有諸位,那定然是馬到功成的。”
宴酣之樂,非絲非竹。
宴會到了一半,便有人醉倒了。
于是王生便讓他們留在客房之中。
離席。
陸機卻是跟出來了。
“士衡,可有事?”
論起喝酒,王生是不比别人差的,加之此次宴會之後,他還有事情要做,因此喝酒也是淺嘗辄止的,是故臉都不如何紅。
“君侯,今日我将若思他們帶來,可有給君侯帶來麻煩?”
西征名額,向來都是緊缺的。
便是王生負責這件事,但名額也是很難擠出來的。
皇帝有他的人選,征虜将軍有他的人選,諸王也有他的人選。
而這些人的要求,王生是不好拒絕的。
王生大概明白了陸機話中的意思。
“無妨,名額還是有的,隻是是否是顯要位置的區别而已。”
王生看着面前的陸機,決定還是給他多透露一些消息。
“士衡,此次西征,是有一件很緊要的事情要做的。”
王生所言之緊要事情,自然是将世家私軍打亂編制,之後重編了。
這是王生的意思,皇帝也是這個意思。
将世家的私軍,化作自己手上掌握的力量,隻要不是傻子,都不會同意。
皇帝不是傻子,所以他同意了。
但是...
王生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也是有他的私心的。
這些軍隊自然是皇帝的,但也可以不是皇帝的。
王生的私心,便是暗中将這些軍隊掌控。
其中...
自然是有些難度的。
但是有張泓,有王彌在。
想來是可以操作好的。
現在有了戴淵與陸機。
似乎...
更容易操作了?
“有何事,君侯但說無妨。”
陸機的态度很讓王生滿意。
“世家私軍,出了函谷關,便要被重編的。”
這個消息,陸機顯然不知道。
他倒吸一口冷氣,但很快便恢複過來了。
“君侯要我如何做?”
“具體的章程,之後會給你,現在,隻是給你一個準備的時間罷了,記住,此事十分機密,切記不能告知他人。”
這個消息當然是機密了。
但是...
也不算完全機密。
用這個消息,試一試這陸機的爲人,王生覺得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