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法護比丘與郭璞皆在此地,不免有些向往,聽說這郭璞那是蔔筮高人,特請他蔔筮一卦,看看今後的運勢如何。”
難怪。
放在二十一世紀,算命先生也沒有失業,更不用說在這個封建的時代了。
王生輕輕點頭。
“隻是蔔筮之事,我是不信的。”
其實說起來,王生也可以做這蔔筮大家的。
畢竟對于曆史什麽的,王生最是熟悉了。
給王導随便來一卦,說他日後如何如何...
曆史,現在可都是在王生的腦袋裏面的。
對王生來說,這是一點壓力都沒有的。
“你們聊罷,我便先回廂房了。”
廂房是待客之處,尊貴的客人便就在裏面歇息。
“兄長...”
見到王敦要離去,王導連忙出言挽留。
“今日來白馬寺也不容易,兄長何不見一見這法護比丘與郭璞呢?”
“若我要見,自然會将他們請到府上來的。”
這句話,倒是有些霸氣。
之後王敦在身邊人的簇擁下,朝着大雄寶殿另外一邊去了,逐漸在衆人眼前消失了。
“小郎君,不必在意,我這個兄長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
這王敦見到王生便要回廂房,可見兩人之間,已經是心生芥蒂了。
“無妨。”
王生臉上點綴着笑容。
“怕是處仲兄累了罷。”
見到王生不在意,王導心中吐了一口氣。
“大家都是摯友,可不能因爲一些瑣事,便鬧了别扭,呵呵。”
王導點到即止。
而此時,法護比丘與郭璞的辯法也結束了。
即便兩人辯法不分輸赢,但是到了最後,還是有一些争吵的成分在裏面。
涉及道統之争,還真的淡泊不了。
兩人皆是從高台上下來,而周遭勳貴也連忙走了過去。
王生與王導則沒有湊這個熱鬧。
此時在白馬寺的,大多是道教徒,或者是佛教徒,其中當然是道教徒人多了。
一層一層的,将郭璞簇擁其中,反倒是法護比丘身側,倒是人影寂寥。
王生緩步走上前去。
山氏今日便是沖着郭璞來的,衛階自然是跟着山氏去找郭璞了,王導則是無所事事,因此便與王生走在一起了。
“法護大師。”
王生對着法護比丘行了一禮。
不是佛禮,而是正常的禮儀。
王生不是佛教徒,當然沒有必要用佛家的禮儀了。
“施主。”
王生與王導衣着不凡,身後皆有侍衛跟随其後,看兩個人的風度模樣,法護比丘皆知不是常人。
“方才大師辯法,當真是有些佛家氣度。”
“施主謬贊了。”
法護比丘半閉着眼睛,很是淡然。
“皆言之法護大師乃是高僧,不知大師可知在下何人?”
王生倒是想要看看他有沒有神棍的潛質。
“施主是貴人。”
這當然是廢話了。
此時在大雄寶殿之前的,有哪一個不是貴人?
“在下是問,我是誰?”
法護比丘終于肯把他閉起來的眼睛睜開了一些了。
“施主年紀輕輕,便能在大雄寶殿之外,我看你身側貴人身上,是琅琊王氏的服飾,閣下若不是琅琊王氏子弟,便是與琅琊王氏親善之人。”
這法護比丘,觀察力還是不錯的。
“那比丘可知我是誰?”
到此時,法護比丘臉上也露出難色。
“施主莫要打趣老僧了,老僧不過一僧人而已,非是佛陀,不能一眼便知道此人的前世今生。”
“那佛,可看得出本侯的來世?”
佛教修來世,不修今生。
“佛自然看得出。”
“小郎君,你問這些問題做何?”
在一邊,王導卻是有些迷惑了。
原本王生還想問這法護比丘對時局是如何看的。
他倒是想要聽聽法護比丘對時局的看法。
但是問了前面幾個問題,這法護比丘或許在佛學上面有造詣,但讀書人,若是能懂政治的話,他也便不是讀書人了。
同樣,僧人要是會政治的話,他也不再是僧人了。
王生沒有問。
要是這法護比丘在後面扯出一大堆的佛理出來,那王生便是要欲哭無淚了。
相比較法護比丘,王生對這個郭璞興趣要大上不少。
蔔筮...
聽起來就有些意思。
他倒是想看看這郭璞能蔔筮出什麽東西出來。
離了法護比丘這一邊,王生緩步走向郭璞一邊。
此時這郭璞已經盤坐在一塊蒲團上了,半閉着眼睛,倒是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王生與王導到此地來,當然是有人給王生讓了一個位置。
廣元侯,天下人何人不想巴結?
又是何人敢得罪?
“廣元侯,請。”
這郭彰,看起來确實比法護比丘有些本事,一眼看到王生,便知道王生的身份了。
“道長,請。”
王生也盤坐下來。
“聽說道長擅長蔔筮?”
郭璞一笑,說道:“小計耳!”
小計...
王生輕輕一笑,再問道:“那道長不如與我蔔筮一番,本侯今後,是何種運道?”
不想在這個時候,郭璞卻是撫須搖頭。
“此處可不是蔔筮之所,絲毫沒有道蘊,況且,我手上也沒有蔔筮的道具。”
郭璞的話有理有據,王生也很難反駁。
他還想看看這郭璞到底有沒有本事,不想卻是沒有這個機會。
看到王生有些失望的模樣,郭璞再說道:“若君侯有興緻的話,不如擇日到我觀中來,我定然爲你蔔筮一卦。”
欲擒故縱...
玩的倒是不錯。
王生起身,搖頭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他是二十一世紀的唯物主義者,怎麽會信這個蔔筮?
他穿越過來,說不定是關于量子力學的内容。
與這個封建迷信,是一點關系的沒有的。
王生的反應,讓郭璞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廣元侯,這...”
他還想以此事将王生發展成道教徒,以王生現在的地位,要是能夠成爲道教徒的話,那絕對是影響力極大的。
屆時,佛教便更不可能在洛陽與他論辯的。
況且,有廣元侯的支持,之後,也未必不能與皇帝搭上關系...
隻可惜...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王生拔腿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
王導自然是跟在王生身後,衛階與山氏兩人對視一眼,都是看不透王生的行爲。
“咳咳。”
“可還有人有疑問的?”
廣元侯這條大魚撈不到,其他的小魚,也是不能錯過的。
....
“小郎君,這白馬寺,也正是因爲有今日辯法,是故才引得人來,小郎君若是覺得無趣,恐怕也隻有你我去醉霄樓飲上一杯酒了。”
飲酒?
王生輕輕搖頭。
“還是不了,倒是我看處仲兄對我有些意見,既然是摯友,有些事情便要攤開來說,藏着掖着,反倒難受。”
“小郎君的意思是?”
“去見處仲兄罷了。”
王導眼中一亮,話語中卻是有些慚愧之色。
“我這個兄長,之前強勢慣了,現在在陛下面前,他還不如小郎君受到重用,心中有些不忿,若是小郎君願意開誠布公的話,想來兄長是很願意釋懷的。”
王生輕輕點頭。
“那我們便去找處仲兄罷。”
王導重重點頭。
王敦此時在廂房休息,廂房離王生此處,不過幾步路的路程罷了。
白馬寺占地雖廣,但與金谷園比較起來,那還是小巫見大巫的。
兩者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
走了沒一會,王生便到了王敦休息的廂房之外了。
而此時的廂房,其實并沒有關門。
裏面除了王敦之外,還有幾個女眷。
恰巧,王生還認識裏面的一個。
王可岚。
王導的親妹。
至于另外一個,王生沒有印象。
但看她身後侍女手上的紗帽,證明她不是王敦的妻妾,而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
“處仲兄。”
“廣元侯?”
王可岚輕呼一聲,但旋即眼中露出黯然之色。
“你來此地作甚?”
王敦卻是不如何給王生面子。
“你們兩個先出去罷。”
在王生身後,王導一步站了出來,對着王可岚還有她身側的那個女子揮了揮手。
“諾。”
兩人輕輕點頭,款款退出。
出了門,王可岚身側世家女掩飾不住心中的好奇之色,連忙問道:“那便是廣元侯,洛陽王生?”
“不然,還有第二個廣元侯?”
在王可岚身側的,名喚王可瑤,輩分是與王可岚一般的。
“姐姐可是聽說,你與這廣元侯,最後還差點成了一對了,可是?”
“姐姐從哪裏聽來的碎嘴?”
王可岚臉上一紅,旋即便惱怒起來了。
“哪裏聽來的可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廣元侯如今可是開國侯,陛下身邊的紅人。”
“王可瑤,你這是要故意氣我?”
見到王可岚生氣,王可瑤倒不敢說下去了。
“罷罷罷,不說罷了。”
話雖然說是不說,這個王可瑤眼珠一轉,再問道:“妹妹可與我說一說你與廣元侯的事情,畢竟他人可就在這,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千載難逢的機會?
哪有什麽機會?
王可岚輕輕歎了一口氣。
要說她心裏沒有後悔,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王生原來是一介寒素,不過幾個月過去,現在就變成開國侯了。
未來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這誰想得到?
“我與這個廣元侯,可沒有什麽故事...”
接着,王可岚将他與王生見面的事情,與王可瑤說了一遍。
“原來在那個時候,你兄長便看出這王生非是凡人了。”
“他确實是有些識人之能。”
對于這一點,王可岚可沒有否認。
“我看着廣元侯未必對你沒有意思,當日他身份低微,如今他與你一起,也不算是辱沒了琅琊王氏,若是你再提此事,說不定...”
王可岚心中微微意動。
但是片刻之後,她又重重搖頭。
“兔子不吃窩邊草,況且那廣元侯姓王,家中長輩也不會讓我嫁他的,我與這廣元侯,是斷斷沒有可能的,若是姐姐看重這廣元侯的權勢,不如你找你父親去試一試。”
“你這丫頭,總是打趣不得,我不過随口說說而已...”
王可瑤心中還真有些意動。
不過...
她願意,也得廣元侯願意才是。
兩人的聲音,越飄越遠。
而此時廂房之中,氣氛卻是有些凝重的。
“處仲兄...”
王生先是開口。
“你來此地作甚?”
王敦卻是眼神不善的盯着王生,宛如一條怨毒的毒蛇一般。
“處仲兄,我知曉,你我之間有太多誤會了,今日小弟前來,便是來消除這些誤會的。”
“誤會?”
王敦卻是嗤笑一聲。
“你我之間,何來誤會?”
王生再言道:“幾個月前,在下不過一介寒素,若非處仲兄與我關注,在下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廣元侯有今日的成就,與我王敦有何幹系?廣元侯天資聰穎,這話,便是陛下也是這般說的。”
話語中的醋意,便是王導都能聽出來。
“與處仲兄的恩情,在下沒齒難忘,處仲兄何必如此待我?”
“此時你我在白馬寺,白馬寺寺廟大,所以容得下大佛,容得下法護比丘這樣的人,但是我王敦的心很小,容不下你洛陽王生。”
言罷,王敦直接起身。
“今後,本侯不想與你有何交際,你也不必将與我有恩挂在嘴邊,你我便當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罷了。”
“處仲兄...”
王生話語中都帶着哽咽之音。
“廣元侯大可不必如此,日後你我也是同朝爲官,日日要想見的。”
說完,王敦就要跨出門去。
在這個時候,王導連忙攔住王敦,堵住門口。
“兄長,小郎君也沒有做錯什麽,便是有誤會,他也願意消除,兄長何故如此,壞了感情?”
王敦深深的看着王導,說道:“你是我的親族,如今站在誰那一邊,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你若是再擋我,我如何對洛陽王生,便如何對你。”
“兄長...”
王敦的眼神洶洶,不像是作假的模樣。
王導吞咽了一口氣,果斷把門口的位置讓出來。
王敦輕輕冷哼一聲,一步跨門而出。
“小郎君,尋陽侯他...”
到現在,王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無妨。”
王生臉上露出笑容,雖然這笑容有些苦澀。
“既然處仲兄不把我當做朋友,那便也算了。”
“哎~”
王生輕歎一口氣,對着王導行了一禮。
“我便回府罷。”
王導想要挽留,但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任由王生離去。
此時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