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滾滾
電蛇在天空中劃過一道道猙獰的痕迹,天威浩蕩,難免讓潼關中的人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擂鼓!”
楊希臉色平靜,但平靜的眼神之中,卻是有這麽一點點的猙獰之色。
猙獰與平靜,在他臉上糅合在一起,卻是絲毫不顯得突兀。
“諾。”
許傑撸起袖子,自己拿起大錘去擂鼓了。
砰砰砰
鼓聲起。
而潼關下,齊萬年軍吹起了角聲。
嗚嗚嗚嗚
整裝待發的軍隊,如一群嗜血狼群一般,悍不畏死的上前撕咬獵物。
即便這潼關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刺猬,而非羊群。
但即便是刺猬,也要吃下來。
崩了的牙可以再長出來,但是這個刺猬拿不下來,莫說是雍州了,便是馮翊扶風郡的地盤都保不下來。
戰争
一觸即發。
潼關,熊烈戰火升起的濃煙,滾滾着彌漫了整座城池。那風中獵獵招展的晉字纛旗,已然殘破褴褛,似乎頃刻間就會墜落。
城樓之上更是死屍伏地,血流不止,卻無人向前清理,濃濃的血腥味與汗氣味相互夾雜着,充斥在空氣中,刺鼻難聞。
戰争,卻依然持續。
嘹亮的嘶喊慘叫,動人心弦。
城下齊萬年軍兵士健碩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們口中,發出了震動天地的喊聲。
這種喊聲,互相傳染,互相激勵,消褪了心中許多莫名的恐懼。
空中箭矢狂飛,拖着長聲的箭雨如蝗蟲過境般紛紛劃破夜空,隻見不斷地兵士中箭倒地。
那胡兵剛登上城牆,即刻被數名潼關守衛兵蜂擁持刃迎上,寡難敵衆。
“給老子,滾下去!”
“啊”
凄厲的嘶喊,瘋狂的殺戮,熾熱的烽火,使得兩軍兵士欲加地憤怒,戰争越來激烈。
夜更深沉了。
深沉如血紅色一般。
刺鼻的血腥味,也在潼關上緩緩升起。
讓楊希許傑絕望的是,這些胡人悍不畏死,完全與他們心中的形象不同。
潼關城下,已經有幾層屍體了。
屍體堆積,讓原本高聳的城牆也不顯得如之前那般高聳了。
快守不住了!
在齊萬年軍後方,胡人皇帝齊萬年臉上卻是有些難看。
“皇帝,我馬蘭羌的勇士,已經有三千人死在這潼關城牆下了。”
“皇帝,我盧水胡的勇士也折了幾千人進去了。”
盧水胡和馬蘭羌的首領已經開始抱怨了。
這些見識短淺的家夥。
齊萬年暗暗啐了一口唾沫。
“二位莫慌,這潼關,很快就會攻下來了。”
心裏即使不舒服,齊萬年還是選擇安撫他們兩個。
“皇帝你的軍隊,此時還在後方,不如我們輪攻,如何?”
聽到這句話,齊萬年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了。
因爲長途奔襲,所以沒有用到漢人的奴隸充當炮灰,現在死掉的人,可都是軍隊中的精銳。
沒有人想要看到自己的實力被消耗。
“我族勇士,也折進去了三千人,莫非你們以爲我是要來消耗你的?”
齊萬年雖然是皇帝,但很顯然,他這個皇帝不像是漢人的皇帝。
他的這個皇帝,頂多算是一個群主而已。
群員被群主管轄,但是不聽群主的話。
換句話說,齊萬年現在的威望不夠,不能一言九鼎,沒有一票否決權。
就在後方幾人勾心鬥角的時候,角車轟撞,隻聽見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
潼關城門被撞開了。
原本潼關還有護城河的,但是現在的護城河上堆着屍體,便是直接走過去,都沒有什麽問題。
“将軍。”
許傑走到楊希身前。
“潼關失守了。”
楊希輕輕點頭。
“嗯。”這一聲應道,沒有多少感情,一如他一臉死灰的臉龐。
“撤罷,華陰,湖縣皆可守,将軍何必在此地丢了自己的性命呢?”
“可湖縣華陰,城池矮小,連潼關都擋不住這胡人,華陰湖縣如何擋得住胡人的步伐呢?”
“這個”
便是許傑,也沉默下來了。
“弘農楊氏,一家老小都在弘農郡,将軍是弘農楊氏的人,若是此時輕生,誰人來保他們?還希望将軍留有用之軀,爲家族着想,爲天下着想。”
楊希眼睛閃了閃。
“你說得對。”
潼關失守了,弘農郡就像是衣衫褴褛的女人一般,被分開了腿。
無險可守了。
退!
先帶着家族的人退。
胡人猖獗,朝廷定然不會放過他們的。
對!
定是這般的。
在這個時候,楊希也隻得這般的安慰自己了。
帶着剩餘的幾百人,在胡人一股腦沖進來之後,楊希帶着他們從後門奔馳而去。
他們的目的地,是華陰。
潼關在兩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内就被攻占下來了。
而攻占下來的齊萬年軍并沒有停止他們的步伐。
按照他們的話來說,啃下了潼關這塊硬骨頭,肉都沒吃上一塊,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是故潼關一破,他們便朝着湖縣的方向去了。
而殺戮,便也就這般悄無聲息,卻又浩浩蕩蕩的進行着。
元康八年十月九日。
湖縣破。
城中百姓,十不存一,百姓喋血。
三日後。
洛陽。
王生自朦胧中起身。
此時天還十分的黑沉。
越是到冬日,這夜晚的時間便也就越長,白天的時間便是越短。
清晨十分,酷寒是由腳至上的。
便是屋子裏面火盆會提供些許量。
但很顯然,與被褥中的溫度相比,床榻以外的世界,就是冰天雪地。
賴床
不是什麽好習慣。
王生緩緩起身,迅速的穿戴衣物,之後再有侍女給王生整理行裝。
在這幾日之中,經過封賞之後,各個位置上也重新坐上了人。
裏面的人,當然大多是司馬遹的人。
當然,之所以說大多數是司馬遹的,那是因爲還有些位置,是琅琊王氏的人。
從某方面來說,琅琊王氏的人,便是皇帝的人,但是從另外一方面來看,琅琊王氏的人,卻也不一定是皇帝的人。
“主君。”
紅袖對着王生款款行了一禮。
“今日皇後邀君母入宮,主君可要陪同?”
王生輕輕搖頭。
在男人世界裏面,王生自然是代表,但是在女人世界之中,金谷園的人,似乎隻有張氏是有地位去見皇後的。
畢竟名義上,張氏是王生的母親。
即便是後母。
但張氏畢竟是村婦。
即便是學了幾年的字,對那些貴婦來說,恐怕也是不夠看的。
最毒婦人心,要想玩過那些婦人,可不容易。
隻得是知會廣平公主,要她在一邊幫襯着張氏了。
以廣平公主的機靈勁,張氏恐怕也不會受什麽委屈。
“今日早朝,有要事,恐怕我是去不了顯陽殿的。”
早朝,還是王生這幾日上的第一次。
至于要事,如今在洛陽早已經傳開了。
作爲洛陽地下王國的掌控者,王生的消息來源也十分的廣。
齊萬年
還有齊王。
王生眼神閃爍一下。
他們,倒是給司馬遹搞出一個難題出來了。
對于王生來說。
這也是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