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們要轉變陣營,加入太子黨,改善與其他大臣的關系。”
“第二,暗中向皇後洩露有人要廢掉她的消息,加重皇後的不安情緒,讓皇後對太子下手。”
司馬倫聽到孫秀的話,眉頭卻是緊緊的皺了起來。
“俊忠說笑了,汝之計策,豈不是要我腳踏兩條船?”
腳踏兩條船,在大多數時間,都是直接淹死的。
“是,也不是。”
孫秀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出來。
“若是太子赢了,大王自然是功臣,但日後權勢也就這般,隻要大王不做過分的事情,榮華富貴是不缺的。”
這些東西,司馬倫他早有了。
有了的東西,自然也就不稀罕了。
“若是皇後赢了呢?”
皇後?
“哈哈哈。”
孫秀先是一笑,再說道:“若是皇後赢了,便有臣下的第三步了。”
“第三步?”
孫秀點了點頭。
“太子宮變不成,定然被廢,到時皇後也不會留太子的性命,待太子死後,大王可借着王公大臣的憤怒,與諸王一道反對皇後,乘着皇後對我們的背叛一無所知,裏應外合,定然能夠将其消滅,而且,從此以後,大王就可大權在握了。”
“妙,妙啊!”
到這裏,司馬倫也知曉了孫秀的計策。
也就是說,無論是太子赢還是皇後赢,他司馬倫始終是立于不敗之地的。
區别是收獲得多,還是收獲得少。
“如此說來,若是按照俊忠所言,那本王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料在這個時候,孫秀确實搖了搖頭。
“大王恐怕還不能高興得這般快。”
“嗯?”
司馬倫眉頭一皺,眼睛看向孫秀。
“莫非,還有變故的。”
“不是變故。”
孫秀輕輕搖頭。
“而是從長遠來看,大王即便現在得安生,日後也得不了安生。”
司馬倫表情逐漸嚴肅起來了。
“先生教我。”
“太子,終究是靠不住的,若是皇後被廢黜,這天下,便是太子的天下了,太子隐忍至今,大王以爲太子何許人也?”
太子何許人也?
趙王想了一下,之後才說道:“原來本王以爲,太子不足爲慮,但是如今看來,太子并非你我表面上看得那般簡單。”
“不僅不簡單。”
孫秀的眼睛微微眯起來,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大王可知漢之景帝武帝?”
漢景帝漢武帝?
司馬倫愣了一下,之後輕輕點頭。
“這兩位,皆是青史留名的帝王。”
漢武帝就不說了,秦皇漢武,作爲漢朝與劉邦齊名甚至知名度還要超過劉邦的帝王,說是千古一帝也不爲過了。
當然,漢武帝有對有錯,但與秦始皇一般,他的功勞,是不可磨滅的。
沒有漢武帝,就沒有西域,後世也不會有新疆了。
再者說,千年漢人。
不論唐宋元明清,漢人一詞,源遠流長,一直到後世,國人依然以此爲榮。
漢景帝的知名度自然是不如漢武帝的。
但是,作爲秦昭襄王對秦始皇一般的人物,他漢景帝,就是漢帝國的秦昭襄王。
沒有漢景帝爲漢武帝打下的基礎,沒有他将諸王的力量消磨殆盡,也不會有後來漢武帝的功績了。
“他們兩個都有一個共同點。”
共同點?
司馬倫愣了一下。
“你是說削藩?”
孫秀點了點頭。
“大王若是援手太子,自然是有功的,短時間内,太子或許不會對大王下手,甚至在很多方面,太子還會依仗大王”
“但是!”
孫秀來了一個轉折。
“待諸王勢力被消磨殆盡之後,太子接下來要對付的,便是大王了。”
“太子,爲何要削藩?”
“大王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孫秀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帝王,如何會容忍自己的權力不穩,并且受到他人的觊觎呢?”
“先生想的太遠了,這一路上,變數無數。”
“謀臣,便是爲主君謀千秋,而不是謀當下之策,謀求當下之策之謀臣,不過爾爾罷了。”
他孫秀,是千古謀臣!
“大王得早下決斷。”
“如何決斷?”
司馬倫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諸王之中,不願被削藩的人,難道還會少?”
司馬倫眼睛一亮。
“俊忠是說齊王?”
“不僅是齊王。”
孫秀笑了笑。
“長沙王,河間王,琅琊王,東海王,平原王,這些,可都是大王的盟友啊!”
聽到此處,司馬倫的眼睛漸漸亮起來了。
他司馬倫,乃是宣帝親子,生來,可不是來做什麽王侯的。
他要做的,是皇帝!
洛陽皇宮。
王生從長秋宮主殿中出來,便馬上被内監帶到偏殿去了。
這樣的情況,王生一開始也沒有料到。
賈谧這厮,居然會讓郭彰陪同他一道去太子宮。
這不就是明擺着要他的命?
在這個時候,廣平公主已經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她剛要出聲,轉頭卻是看到王生輕輕搖頭。
王郎不讓我說話,可是
若是她此時不出聲,那王郎豈不是要遭那冠軍侯郭彰的毒手了。
呼
廣平公主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皇後嫂嫂,既然上一次骧兒沒有将太子請過來,那這一次,骧兒一定要将太子請過來,冠軍侯素來與太子不和,讓冠軍侯去,可是不妥。”
“這個”
賈南風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你這句話,也并非是沒有道理。”
賈谧卻是輕輕搖頭。
“此行之重,在于洛陽王生,而不在于另外一個人選,至于臣下爲何要冠軍侯前去,那自然是因爲冠軍侯與洛陽王生不和,兩人定然沒有龌龊事,那麽,最後的結果才是最真實的,也是最值得皇後信任的。”
“侍中所言,也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了。
賈谧翻了翻白眼。
“皇後嫂嫂”
廣平公主在這個時候,卻是開始給賈南風撒嬌起來了。
放任王生的安危于不顧,這可不是她司馬骧的風格!
“公主,此事可是正事,可不是公主殿下撒嬌就能解決的事情。”
賈谧臉上卻露出嚴肅之色。
他讓郭彰跟着王生去,原本就是不讓王生活着去太子宮的。
但這件事若是廣平公主插上一腳,這事情就不簡單了。
“皇後嫂嫂,骧兒雖然長在深宮,但也不是無能之輩,況且,骧兒想要爲皇後做事。”
“公主!”
賈谧的臉色頓時陰沉起來了。
平時的廣平公主,對他都是唯唯諾諾的,對他的話,自然也是不敢頂嘴的。
但是今日爲何卻強硬起來了?
若是常日廣平公主都是這副模樣的,賈谧可不會讓她接近皇後。
“公主要證明自己有用,日後有的是時間,但是今日的事情,公主還是不要插手得好。”
這已經算得上是賈谧的威脅了。
“皇後嫂嫂,骧兒”
“好了好了。”
賈南風輕輕歎了一口氣。
“莫不是你這丫頭看上了那小子罷,處處爲他說話,你可知,他是太子的人。”
“骧兒知道。”
廣平公主見頭低了下去,不敢與賈南風對視。
她現在很緊張,而且這種緊張是直接表露出來的。
她的手,此時緊緊的篡着自己的衣袖。
“你這丫頭。”
賈南風輕輕歎出一口氣。
她之所以喜歡廣平公主,除了廣平公主能夠給她帶來樂趣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因爲賈南風從廣平公主身上看到了曾經她自己的影子。
同樣身份尊貴,但同樣身不由己。
人人都羨慕她坐上了這個位置,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高處不勝寒這五個字的涵義,以及她身下這個後位所處的位置。
後位所在之處,并非是一處好位置,不僅不是一處好位置,甚至她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入萬丈深淵。
萬劫不複!
有時候賈南風會想,若是她不是皇後,不嫁入帝王家,說不定她的人生,又會是另外的一副模樣了。
當然,這種想法,隻有無聊的時候才會從她心中冒出來。
億萬富翁說他不愛錢,因爲錢對他而言隻是一個數字,但這句話,并不可信。
同樣的,賈南風想要另外的人生經曆,并非是她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隻是她向往更加美好的生活。
“便讓你與那洛陽王生一道去罷。”
“皇後。”
賈谧趕忙站了出來。
“這萬萬不可啊!”
“有何不可?”
賈南風輕輕瞥了賈谧一眼,說道:“那個寒素雖然嘴是厲害了一些,但是他說的話裏面,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我們與太子的關系,還是要經營片刻,即便是要除去太子,也要等,現在,太快了。”
對于賈南風來說,在聽了王生的話之後,賈南風對諸王的忌憚,卻是比太子司馬遹的更加深重了。
“皇後”
賈谧臉上還是有不甘之色。
“洛陽王生此子不是俗物,如今他便如此難纏,若是皇後放過了他這一次,下一次,他可就沒那麽好對付了。”
不想賈谧的這句話卻是觸動了賈南風心中的某根神經。
“那寒素确實是有些本事,但你若是如此長别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你這個侍中,也莫要再當了,橫豎不過是十多歲的少年而已,你便怕了?若是本宮今日怕她,明日可是要怕李生,趙生,劉生?”
“這個”
賈南風說的話當然是有道理的,但是,道理是這個道理,事實與道理,有時候是有很大的區别的。
“罷了,此事便如此了。”
皇後擺了擺手,看起來是有些不耐煩了。
在這個時候,賈谧知道即便他再如何說,結局也是改變不了的了。
“哼!”
賈谧揮袖而出,殿下隻留廣平公主一人了。
“骧兒,你也退下罷。”
賈南風輕輕打了一個哈欠。
“諾!”
廣平公主緩緩走出殿外。
她剛要去王生所在的偏殿,不想走出長秋宮主殿,她卻是被賈谧給攔下來了。
“公主殿下。”
廣平公主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之色,不過這一絲絲的驚慌之色,被她完美的掩藏下去了。
“侍中攔我作甚?”
“公主今日,緣何要與本侯作對?”
“骧兒如何是與侍中作對?”
“如何不是?”
賈谧嘴上綴着冷笑之色。
“莫非公主要讓本侯以爲,方才公主真的是爲了證明自己?”
賈谧深深的看了廣平公主一眼,說道:“之前,我以爲你是聰明人,但是如今一見,你卻沒我想象得那般聰明。”
“哼!”
賈谧冷哼一聲,也不等廣平公主繼續說話。
“公主以爲自己的身份尊貴,冠軍侯不敢拿你怎樣,但是,公主需要清除,你這身份尊貴,是皇後給的。”
“而且,你以爲你去了,那小子就能活命?”
“另外,公主殿下乃是堂堂大晉公主,若是看上了那小子,那真是天下第一笑話了。”
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差不多了,賈谧直接離去。
實際上,他就是心中不忿而已。
王生在皇後面前怼了他,是故他才對王生動了殺心。
至于所謂的王生日後難對付。
不過是他的一個說辭罷了。
呼
廣平公主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頗有些心悸的拍了拍她剛剛發育的小胸脯,她側頭看着賈谧離去的背影,卻是很堅定的朝着長秋宮偏殿的方向去了。
有幾點需要澄清一下。
廣平公主心中想道。
第一,本公主身份尊貴,非是因爲賈南風,而是本公主身上的血脈,乃是帝血。
第二,有本公主在,冠軍侯便别想對那冤家下手。
别說下手了,就是動一根毫毛都不行!
第三,本公主雖然是大晉公主,但是,看上那家夥,又會如何?
我家郎君,可是比你賈谧要優秀得多。
不!
廣平公主用力甩頭。
不是比你優秀得多,而是比你優秀千百倍!
哼哼哼!
廣平公主哼哼幾聲,總算是把心中的不快發洩出去,這才笑着走進長秋宮偏殿之中。
隻是她剛走進這長秋宮偏殿,便是發現這長秋宮偏殿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此時偏殿中的兩個男人,卻是對峙起來了。
其中一人,自然是廣平公主心裏裝着的那個人兒。
而另外一個人,則是冠軍侯郭彰。
郭彰在知曉王生再次入宮之後,雖然那時他還在美姬身上策馬奔騰,但是下一秒,他便拔槍而出,直奔皇宮而來。
可見王生在他心中,已經是一個陰影了。
不把王生殺了,他寝食難安!
是故,便有了現在的這一幕。
“冠軍侯,好久不見。”
郭彰臉上點綴着冷笑之色。
“不久不久,前兩日,你能從皇宮飛出去,今日,你卻是不能從本侯的手中再逃出去了。”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郭彰的模樣,像是要把王生生吃了一般。
作爲正主的王生,此時的臉色還算正常。
王生确實是怕死,但是,在廣平公主出現的那一刹那,王生便把心放下去了。
既然廣平公主跟過來了。
那他的性命,該是保下來了才是。
額。
突然有一種吃軟飯的感覺。
而且
這種感覺還真不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