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因山形水勢,築園建館,挖湖開塘,園内清溪萦回,水聲潺潺。
周圍幾十裏内,樓榭亭閣,高下錯落,金谷水萦繞穿流其間,鳥鳴幽村,魚躍荷塘。
他還用絹綢茶葉、銅鐵器等派人去南洋群島換回珍珠、瑪瑙、琥珀、犀角、象牙等貴重物品,把園内的屋宇裝飾的金碧輝煌,宛如宮殿。
每當陽春三月,風和日暖的時候,桃花灼灼,柳絲袅袅,樓閣亭樹交輝掩映,蝴蝶翩躍飛舞于花間;小鳥啁啾,對語枝頭。
所以人們把“金谷春晴”譽爲洛陽八大景之一。
詩曰:“金谷當年景,山青碧水長,樓台懸萬狀,珠翠列千行。”
金谷園中園,乃是石崇‘寝宮’。
來來往往的侍女,皆穿着華美侍女服。
其侍女服的材質,皆是蜀錦所成,不僅将侍女美貌的身姿顯現出來,更是直奔主題。
有錢兩個字,在金谷園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都體現出來了。
便是廁所,也不能用茅房稱之了。
石崇的廁所修建得華美絕倫,準備了各種的香粉、香膏給客人洗手、抹臉。
經常得有十多個女仆恭立侍候,一律穿着錦繡,打扮得豔麗奪目,列隊侍候客人上廁所。
客人上過了廁所,這些婢女要客人把身上原來穿的衣服脫下,侍候他們換上了新衣才讓他們出去。
凡上過廁所,衣服就不能再穿了,以緻客人大多不好意思如廁。
有一位官員名叫劉寔,他年輕時很貧窮,無論是騎馬還是徒步外出,每到一處歇息,從不勞累主人,砍柴挑水都親自動手。後來官當大了,仍是保持勤儉樸素的美德。
有一次,他去石崇家拜訪,上廁所時,見廁所裏有绛色蚊帳、墊子、褥子等極講究的陳設,還有婢女捧着香袋侍候,忙退出來,笑對石崇說:“我錯進了你的内室。”
石崇說:“那是廁所!”
劉寔說:“我享受不了這個。”
遂改進了别處的廁所。
金谷園的奢華,是體現在細處的。
石崇的财産山海之大不可比拟,宏麗室宇彼此相連,後房的幾百個姬妾,都穿着刺繡精美無雙的錦緞,身上裝飾着璀璨奪目的珍珠美玉寶石。
凡天下美妙的絲竹音樂都進了他的耳朵,凡水陸上的珍禽異獸都進了他的廚房。
外國進貢火浣布,晉武帝制成衣衫,穿着去了石崇那裏。
石崇故意穿着平常的衣服,卻讓從奴五十人都穿火浣衫迎接武帝。
石崇的姬妾美豔者千餘人,他選擇數十人,妝飾打扮完全一樣,乍然一看,甚至分辨不出來。
石崇刻玉龍佩,又制作金鳳凰钗,晝夜聲色相接,稱爲“恒舞”。
每次欲有所召幸,不呼姓名,隻聽佩聲看钗色。
佩聲輕的居前,钗色豔的在後,次第而進。
而且在金谷園中,美姬侍女大多消瘦,有體态輕盈之美。
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
侍女各含異香,笑語則口氣從風而飏。
石崇又灑沉香屑于象牙床,讓所寵愛的姬妾踏在上面,沒有留下腳印的賜真珠一百粒;若留下了腳印,就讓她們節制飲食,以使體質輕弱。
因此閨中相戲說:“你不是細骨輕軀,哪裏能得到百粒珍珠呢?”
西晉的奢靡腐敗,石崇算是其中的最高體現者了。
中園内堂碩大無比,占地比之宮殿,亦是不差分毫。
以至于歐陽建潘嶽左思等人跪坐期間,堂中十八個美姬翩翩起舞,還是有一種空曠的感覺。
主位之上,石崇一身華美衣裳,頭上戴着文冠,身後,則是有一排的俊美侍女手握如意香囊各種物件,在後面侍立着。
石崇年紀與潘嶽相仿,如今早就不是年輕人的模樣。
想當年,石崇年輕之時,亦是翩翩公子,如今肚子卻逐漸圓潤起來,頭上的頭發也是日益唏噓,實在是讓人不住的感懷年少時的光景啊!
飲着美酒,吃着佳肴,身側侍女侍候在旁,堂中美姬翩翩起舞。
絲竹樂音之聲不斷,宛如此地非是人間,而是仙國一般。
“堅石,你邀那寒素過來,他有膽過來嗎?”
對于王生的名頭,石崇這段時間也聽到了一些。
不過他并不在意。
原因很簡單。
便是高門子弟中的佼佼者,他也并不青眼,更别說是一個寒門子弟了。
“他一定會來的!”
歐陽建眼中發着亮光。
爲了今天,他可是準備了很多很多東西,又是在金谷園,有這麽多朋友在場,他還真不信王生能夠翻出什麽波浪來。
至于王生會不會來的這個問題。
歐陽建根本沒有想過。
王生來了,他要狠狠的羞辱他。
若是王生沒來,那更好!
他亦是可以狠狠羞辱王生,今日之後,他定然讓王生身敗名裂。
這是鴻門宴。
而鴻門宴,是你不得不來的宴會。
左思握着酒杯,滿是皺褶的臉上卻鑲嵌着兩顆充滿智慧的眼睛。
“堅石,那王生雖然出身寒門,但确實是一個有才之人,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今日讓他參加聚會,不如此事便如此了了罷?”
了了?
歐陽建眉眼一豎,當即說道:“如此恩怨,豈能不了了之?”
歐陽建冷哼一聲,将手上的酒樽狠狠的砸下去。
“若不将那寒門踩在腳下狠狠蹂躏,這口氣,我歐陽建可吐不出去。”
左思輕輕搖頭,索性也不說話了。
在他看來,王生的才學是要勝過他歐陽建的。
便是在金谷園,也不見得他會敗于歐陽建之手。
至于你歐陽建要借我等的手...
左思想了想,或許,願意幫助歐陽建的人會有,但能不能擊敗那小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他顯然不是其中之一。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左思很快便把這件事情抛在腦後了。
而潘嶽聽到王生這兩個字,眉頭很明顯的皺了兩下。
不過在最後,他的臉色很快就恢複平靜了。
至于心情是不是恢複平靜了,那就不清楚了。
石崇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顔色出來。
今日他将衆人聚集起來,可不是給他歐陽建報私怨的。
衆人陷入尴尬的平靜。
在這個時候,門口卻是傳來兩聲爽朗的笑聲。
這笑聲,如春風一般,拂過衆人心胸,石崇左思擡起頭來。
他們已經知道來者是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