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輕輕笑了笑,說道:“這是王處仲與我的莊園,琅琊王氏的莊園,自然不差。”
琅琊王氏啊!
劉聰眼睛閃了閃。
也難怪這小郎君能夠在太子宮中舌戰群儒,想來是有琅琊王氏給他站台的。
王生雖然是寒門,但也不算是沒有靠山。
劉聰身後跟着兩個壯碩如山的侍衛,他們身穿緊身胡服,與這時代世家高門的侍衛服有很大差别。
看他們的模樣,顯然不是純正漢人,以劉聰的背景來看,這些人應該是匈奴人。
虎背熊腰,手上滿是老繭,看起來這兩個侍衛的箭術亦是不差。
帶着劉聰入了内莊大堂,青葉則早早便将茶水端上來了。
這幾個月,王生得空做了一些可以泡的茶,因此就不需要煮了。
見到這種泡出來的茶,劉聰臉上還是有些驚奇的。
“郎君,這茶不要煮一下嗎?”
煮?
王生輕輕搖頭。
“這茶葉本身就經過翻炒的,所以不需要熬煮,味道比之熬煮的茶,還要清香不少。”
“哦?”
劉聰将信将疑。
匈奴人其實沒有喝茶的習慣的,在這個時代,茶水也隻在高門之間漸漸流行,像是劉聰,他在邺城招待客人,都是用羊奶、蒸羊肉這些的。
比之清淡的茶水,劉聰還是覺得羊奶好喝。
端起淡青色的茶水,劉聰輕輕舔舐一口。
咦?
劉聰心中微微詫異。
這茶水的味道,與他想的不一樣啊!
他來洛陽遊曆,在一路上,可是結交了不少人,自然也喝了不少的茶水,但那些茶水可沒有這泡茶來得好喝。
茶葉,能通過沖泡這種方式,充分釋放所有特點。
品茶的人,也能通過沖泡這種直接還原的方式,全面了解這泡茶的所有特點。
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能利用蓋碗沖泡法,用唇舌與一泡茶進行深入的、直達靈魂的溝通與交流。
至于煮茶,雖然儀式感更強一些。
像琅琊榜裏,誰家都架着一隻大碗,底下燒着炭,誰來了都用長柄勺子舀茶喝。
連台詞都類似“:寒夜客來茶當酒。”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古風古韻,從前慢。
然而,劉聰畢竟沒有這個閑情雅緻,相比較煮茶,他更喜歡泡茶的味道。
将茶杯輕輕放下,劉聰目光直視王生。
他來見王生,可不隻是來喝茶的。
至于很明确的目标其實也沒有。
他來見王生,是因爲心中有一些迷惑,或者說,是想要結交王生,挖掘王生身上不凡的地方。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王生是寒門,在這個時代,高門與寒門的差别是巨大的。
即便王家小郎君有大才,然而,要想在洛陽出頭,畢竟還是困難的。
他祖上是南匈奴單于于夫羅,爺爺左賢王劉豹。
父親劉淵,如今掌管五部匈奴,在漢人朝廷雖然說不上話,但在邺城也是有一畝三分地,也是有一定話語權的。
若這小郎君真的有才,不妨挖過去。
漢人狡詐多智,匈奴人要想與之匹敵,除了要向他們學習之外,更多的,恐怕還是要多挖人才過來才是。
你們漢人朝廷不要的人才,那我便幫你收了。
“茶是好茶。”
劉聰輕輕擡頭,目光很是清澈,黃黑的皮膚之下,是爆炸的肌肉,讓人看上一眼,便知道裏面所蘊含的力量。
“小郎君對今後可有安排?”
今後的安排?
王生輕輕一愣,旋即明白了劉聰的意思。
“走一步算一步。”
“走一步算一步?”
王生的回答,倒是讓劉聰狠狠的愣了一下。
他還以爲王生有長遠的安排呢!
對于王生而言,他确實是有長遠的安排,但這個安排并不仔細。
也無法安排仔細。
諸葛亮的錦囊妙計,畢竟也隻限于《三國演義》,世上料事如神的人有,但是太少太少了。
王生自付不是這樣的人,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即便王生有細緻的安排,自然也是不會說與劉聰聽的。
他與劉聰才見了一面,便推心置腹?
這怎麽可能嘛!
“小郎君沒有安排?”
王生端起茶杯,臉上倒是很安靜。
“沒有安排。”
劉聰眼睛微閃,卻是笑着說道:“我之前便聽說了小郎君的事迹,能夠在太子宮中舌戰群儒,并且還赢了,且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前途定然不凡,更别說兩日前小郎君神奇的招式,讓韓壽也爲小郎君深深折服,如此之人,豈會是沒有安排的?”
“我不信!”
王生呵呵一笑,沒有說話。
到了現在,劉聰才反應過來王生不是沒有計劃,而是不想将這個計劃說與他聽。
“是我冒昧了。”
他與王生萍水相逢,自然不會有過深的交流。
按這樣的王生,卻是更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我招待不周。”
劉聰輕輕搖頭。
“想來小郎君還不知道我劉玄明的性情,我雖然不是漢人,但是在漢人的土地上成長的,所過的日子,與你們漢人無二緻,四書五經,老莊玄學,亦是有所涉及。”
劉聰是被漢化過的匈奴人,然而,即便是漢化過的匈奴人,畢竟也是匈奴人啊!
劉聰的意思無非是想要拉攏王生。
日後劉聰會是漢趙的君主,然而...
王生豈會去跟他?
劉聰是出了名的殘暴,又非是漢人...
輕輕喝了一口茶水,王生輕輕說道:“玄明兄一身才幹,小弟自然知曉,與其談論這些莫須有的事物,我們不如談一些正事。”
正事?
劉聰臉上露出饒有興緻之色。
他原本便對這個時代的談玄很是反感。
一群人吃飽了飯沒事做,圍在一起噴口水,有什麽用處?
不如做一些實事、正事!
從開始到現在,劉聰都是一個務實的人。
“我聽說玄明兄從邺城遊曆而來,不知道一路風光如何?”
風光?
劉聰輕輕搖頭。
“高門肥肚,百姓饑餓,便是無災無病,許多人都甘願給世家高門爲奴,這一點也是我不太理解的。”
世上沒有人願意天生做奴隸。
“隻是爲了活下去罷了。”
王生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便是中國古代的勞動人民。
隻要能活下去,變成奴隸又能如何?
當然,若是讓他們活不下去,那就是‘王侯将相甯有種乎’的時候了。
王生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