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公主翻了翻白眼,挺了挺剛剛發育的小胸脯,沒好氣的說道:“我整日悶在宮中,好不容易出來透一透氣,去看看這些人争辯又如何?”
她可是聽說了,這些文人雅士,都是最善清談的。
所謂談笑間,家國天下事皆定。
這樣的人物她廣平公主自然要見識見識。
況且太子宮有衛階,他可是有名的帥哥,在皇宮她可是時常聽宮女誇贊他的美貌。
現在來了太子宮,不看看這美男子就去找太子侄兒,這要她如何甘心?
“可往日公主都說太子殿下是極爲風趣的人的,現在甲觀人多眼雜,公主去了,影響可不好。”
“我哪裏說過我那太子侄兒風趣了?不過是有一些小玩意罷了。”
“你說過……”
襦裙宮女小聲嘀咕。
她可是知道上次廣平公主來太子宮的時候玩得有多開心。
不過...
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自武皇帝駕崩之後,公主要出宮也越來越難,在宮中也越發不容易起來了...
轉眼,公主殿下也到了論嫁的年紀了。
或許,這也是宮主頂着壓力讓公主殿下到太子宮的原因。
可能這是公主最後一次出宮了。
想到這裏,宮女輕輕的歎出一口氣,心裏隐隐有些難受,也不再勉強廣平公主了。
“公主要去聽也行,但可不要讓别人看見了。”
“我就知道碧玉姐姐對穰兒最好了。”
看着向她撒嬌的廣平公主,碧玉宮女心中一軟,臉上卻是扳着一張臭臉。
“公主地位尊貴,奴婢隻是宮女,公主日後可不能稱奴婢爲姐姐了,要是讓别人聽去了,外人又要說公主沒教養了。”
哼!
廣平公主心中不以爲然。
但是看着碧玉宮女黑沉的臉色,廣平公主嘴角一扁,點頭說道:
“我知道了還不行?”
打好注意之後,兩人蹑手蹑腳,便朝着甲觀走去了。
因爲殿前侍衛此時都在殿内,殿外反而沒人,至于太子宮的宮女宦官們,見到廣平公主的一身裝飾也不敢上前打擾。
廣平公主原來是想見衛階美貌的,但第一眼過去,她卻見到一個眉清目秀,樣貌俊美的小郎君正在侃侃而談。
…………………………
此時,殿内王生與潘嶽的辯論也漸至高潮了。
“胡扯!”
潘嶽須發皆張,完全沒有原來沉靜潇灑的姿态。
“你這是詭辯,若按你說,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算是壞事了。”
王生呵呵一笑,嘴角微勾,模樣很是潇灑。
“我如何說過這樣的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聖人老子便說過:‘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人分男女,太極有陰陽,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事物總是有兩面性的,潘公固執,隻看其不好的一面,看不到其有益的一面。”
“荒謬,何其荒謬。”
潘嶽陰沉,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原來他以爲這少年隻是會擾亂對手心緒,讓後者不能自持,憑借的隻是名家手段,不是真實實力,故此認爲王生斷斷不會是他的對手。
然而現在看來,他是失算了!
此子雖然善于名家手段,但眼光毒辣如蛇蠍一般,撩撥人情緒的話語直擊人心,便是他自诩養氣功夫不差,但與此子辯論,好幾次險些失了理智,讓這厮的謀算得逞。
此人清談功夫絕對不差!
不僅不差,水平甚至超過了他。
與别人辯論,潘嶽有高人一等的姿态,思緒更是輕快新奇,但和面前這小郎君辯論,發現他他居然有些跟不上這厮夥的思緒。
言辭犀利,思緒飛快,見解新奇……
最讓潘嶽絕望的是,此子辯論便算了,常常能夠說出絕佳的句子出來,什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什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什麽“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這些句子便是他都覺得絕妙,甚至覺得這隻是某些文賦其中一句。
潘嶽雖然爲賈谧做事,但他也是文學大儒,見到如此文賦,免不得要在心裏推敲一二。
如此一來,他思緒反而被王生牽着走,甚至他心中都希望他說出更多絕妙的句子出來。
這樣狀态的辯論,他又如何是王生的對手?
“如何荒謬?潘公可明言,莫要模棱兩可,意圖混淆黑白。”
這厮就不能消停一點?
“事物确實有兩面,好的一面與壞的一面,如晝夜交替,雖然有兩面,但黑便是黑,白便是白,晝夜如此,太子宮中的事情也是如此。”
“太子即便是爲體恤民情,但他是太子,是國之儲君,切肉賣酒,巫術占蔔,非是太子應該做的事情,太子做了這些這便是不對的!”
王生輕笑着點頭。
“你說的對,這确實是太子殿下的不對。”
嗯?
不僅潘嶽愣了一下,便是這一群太子宮屬官的人也有些愣住了。
這是承認太子殿下有錯了?
甲觀殿外,廣平公主露出一顆小虎牙,卻是哼哼唧唧起來了。
碧玉眉頭一皺。
“公主,你要說什麽?”
“啊?”
廣平公主愣了一下,搖了搖小腦袋。
“我是看這家夥字字刻薄,居然好幾次讓潘公無言,肯定心裏都是壞水。”
壞水?
碧玉轉頭看向王生,見這郎君豐神玉潤,風度翩翩,哪有公主說的這般不堪?
她搖了搖頭,她比廣平公主要長十歲,可以說是看着廣平公主長大的。
近些年,她是越來越摸不清公主的心意了。
廣平公主看着王生的背影,雖然她在碧玉宮女面前刻薄他,但在心中還是十分佩服王生的。
在一衆俊才身前侃侃而談,與當世大儒揮斥方遒...
如果像他這般是男兒身,像他這般有本事就好了。
若是如此,母妃也不會在宮中受苦,她也不會什麽都做不了了...
廣平公主歎了一口氣,把雜亂的思緒收回來,眼睛盈盈水色中卻是顯露出些許擔憂之色。
潘公名号可是不小的,加上在他身側還有一個左思。
這刻薄少年可說不過這些人。
不過……
方才看着他侃侃而談的模樣,說不定真的能勝過潘公,敵過左思呢!
廣平公主搓起小拳頭,開始期待起來了。
若這家夥能做出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麽...
她爲什麽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