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看着往來祭奠的賓客,腦子一時間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前天王生與小蘿莉在洛陽大市中好好的遊玩了一圈,對于西晉時期的風俗人情,王生心中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本以爲自己可以憑借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覺來改變漢人最悲慘的曆史,順帶發家緻富的時候,家中的慘狀卻是給王生潑了一盆冷水。
這一盆冷水不僅将王生淋得透心涼,還讓王生心中有些迷茫與困惑。
自己的便宜老爹王毅,就這樣投洛水自盡了?
所以當王生回到家之時,耳邊充斥着的,是張氏撕心裂肺的嚎哭聲,眼前所見的,是一具發白的屍體。
這具屍體已經浮腫的有些看不清原貌了,但衣物卻是王生記憶中王毅的服飾。
悲傷是可以傳遞的,加之王生這具身體潛意識還未消散多少,因此王生心中也有些悲切。
好吧,就算是剛穿越就死了爹,王生也就都忍了,但面前突然出現的一群人,卻讓王生感覺自己不像是死了爹的一般簡單。
出現在祭堂前的,是一群趾高氣揚的潑皮混混。
爲首的一個身着錦衣,大腹便便,臉上有着獰色,衣着穿戴與這個時代的審美頗爲不符,看起來有些暴發富的味道,在這人身後,還有十幾個奴仆服飾的下人,此時站在那胖子身後,正惡狠狠的盯着王生,像是要把王生生吞活剝了一般。
家門新喪,這群潑皮混混如此架勢,再加上王毅突然的投洛水自殺,王生心裏已經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了。
試問若是前路有希望,王毅會投洛水自盡?
王生甚至在想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陰謀,王生的念頭在腦中激蕩着,而爲首的錦衣胖子的第一句話,卻是直接打消了王生心中最後的一點僥幸。
果然,這是來催債的!
“王家娃娃,父債子還,你父親欠了我百金賒債,你要何時替他償還?”
百金欠款?
王生一呆,腦中這下子是真的不太好使了。
王生對古代錢币還有些研究的,知道百金的價值到底有多大。
魏晉時期一兩白銀的購買力相當于人民币二三百塊錢,一兩黃金等于十兩白銀,古代一斤等于十六兩,而一金則是相當于現在的半斤,總的算起來,一金相當于後世的兩萬到三萬之間,一百金,也就相當于兩三百萬的巨款。
饒是王毅是洛陽的小資之家,也是被逼得去投河自盡了,但落下的這債務,要我一個讀書人怎麽償還?
父債子償?
王生要是知道這是誰提出來的,一定将他剝皮抽筋了,這簡直就是坑兒嘛!
好在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看其他穿越者賺錢也不是特别難,王生心中莫名也有了一些底氣。
“你說我父欠你百金,你可有依據?”
這時候往來祭拜王毅的賓客,都站在了兩側,看着面前的一幕,有的人已經是悄悄溜走了,生怕被王生拉着求着借錢。
依據?
錦衣胖子看了王生一眼,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暗黃色的布塊,毫不客氣的扔向王生。
王生一手接住布塊,看了那錦衣胖子一眼,馬上把布塊展開,放在面前仔細的看了起來。
字迹,簽名,畫押,就連承保人也寫得一清二楚。
賈虛.......
洛陽賈氏?
王生雙目圓瞪,擡頭細細的看了看前面那胖子,倒是讓那胖子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你這讀書人,瞪我作甚?是覺得這是契約是我作假的?”
王生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敢問賈兄可是出自洛陽賈氏?”
錦衣胖子眉頭一皺,不知道王生爲什麽要問這個,但這錦衣胖子還是點了點頭。
“我乃是洛陽賈氏一脈的人,與當今皇後,也是沾親帶故的,你若是想要賴賬,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知曉這賈虛這胖子真的是出自洛陽賈氏之後,王生哪裏還敢生出賴賬的念頭,更别說他根本沒有想着賴賬。
王生之所以對洛陽賈氏如此忌憚,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爲皇宮中的一個人,晉惠帝之妻賈南風!
那個長相醜陋,身形短黑,心性悍強的婦人!
如今的西晉,朝政正是把持在這個婦人的手上,而她的家門,就是洛陽賈氏。
所謂一人當道,雞犬升天,其族兄賈模、内侄賈谧、母舅郭彰這些親黨,多被委以重任,治下清吏膏腴之位,大多是在賈氏族人手上的,可以這麽說,在現在的洛陽,你就算是得罪了司馬氏,也不要得罪賈家。
此時,正是賈南風權勢最大的時候,連楊駿,衛瓘都被殺了,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玮也都喪命了,王生小胳膊小腿,實在是拗不過這當朝的第一大勢力。
元康八年....
王生仔細在腦中回憶着這個時期的曆史,知曉在一年之後,天下又會有巨大的變動,到時候,洛陽賈氏将會被司馬倫屠殺殆盡,同時,司馬倫也吹響了五胡亂華的号角聲。
漢人喋血,做兩腳羊的時代也即将來到了。
呼~
王生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作爲一個學曆史的人,王生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魏晉南北朝漢人的屈辱曆史,現在有幸穿越過來,就讓這一切,都在我手上終結罷!
王生心中壯志滿懷,但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胖子,覺得還是要把債還了再說。
豐滿的理想,總是要先擊敗現實的骨感才能完成的,但大緊老師說的好: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賈兄勿怒,我王生乃是讀書人,若是真的敢賒欠不還,豈不是棄我之前途于不顧?況且我在太學院還有些相識之人,但百金畢竟數目巨大,還請賈兄不要着急催債,容我幾日擀旋周轉。”
王生這句話一是說自己是讀書人,讀書人若是賴賬的話,在這個時代也就不要想混下去了。
王生是在告訴賈虛,他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的,所以你可以放一百個心,我是不會賴賬的,更不會跑路的。
再說自己在太學府上有相識的人,則是爲了穩住賈虛,賈虛在王毅去世沒幾天就過來催債,其實是很不顧及情理的,做這種事,肯定是會被人唾棄辱罵的。
但賈虛他還是來了,除了是自家權勢夠大,旁人不敢嚼耳根子之外,更多的,是怕王家不還錢,直接跑路。
而王生現在說出的這句話,就是要穩住賈虛,防止他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
賈虛在别人新喪未過多久,登門要債,其實就是怕王家還不了錢,因此想要把張氏和王家小妹扣住。
畢竟女人來錢,是比男人要容易的,即使最後王家還不了,自己也不至于血本無歸。
而面前這個少年的一段話,卻是将賈虛心中的擔憂打消得七七八八了。
九品官人法之後,還能在太學讀書的,基本都是門第之後的才俊子弟,百金對于王家這種市井小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但對于這些世家來說,卻隻是一個小數目。
既然他在太學有熟識之人,那麽,給他一些時間,又有何妨?
賈虛在一瞬間之中想了很多,思路也漸漸清晰起來了。
“既然賢弟你有門路,我也不過分催促了,當時你父與我約定的,是一月無息借款,我許你一月,若是一月不能償還一半欠款,就不要怪我拿你家一些東西來抵債了。”
賈虛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盯着張氏和囡囡的,威脅的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王生眼中閃過一絲獰色,但很快,這絲獰色就沉在王生眼底的無盡深淵中,不爲外人所見了。
穿越過來一兩天,王生雖然與張氏和囡囡她們并不熟悉,但既然是自己這具身體的親人,自己就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們落入歹人之手。
作爲王家最後的一個男人,王生覺得自己是時候擔負些責任了,而不是讓家中女眷去做些皮肉生意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