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西境的初夏時節正在大踏步的走來。鐵槍鎮通往廢礦城的大道上,龐大的商隊延綿了好幾裏地。一輛裝飾華美的四輪馬車,由兩匹青色的駿馬拉着走在商隊的中間。光是看馬車的華麗程度,以及車周圍的護衛排場,就可看出其中坐着的人物的身份非同一般。
事實上馬車中坐着的是爲絕色妖豔的女子,莫雷爾家的千金,廢礦城的交際花,整個龍新王國西境最高貴的名媛,瑪格麗特.莫雷爾。
她正坐在車中,一邊聽着下屬彙報商隊沿途的收支情況,以及同龍晶城和廢礦城的書信來往,一邊看向車外,烏雲下不時有着屍體白骨顯現的陰郁荒野。
“奧斯比,爲什麽有那麽多屍體和白骨,難道是邊境地區發生了疫情或者教廷那裏又再清理異教徒了嗎?”
瑪格麗特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眼神都是那樣的銷魂,名爲奧斯比的商隊負責人,雖然見多識廣,卻也要花費很大力氣,把被勾走的思緒找回來才能認真回答伯爵千金的疑問。
“…呃…不是的,莫雷爾小姐,并沒有疫病發生,教廷那些瘋子也沒有想着法的殺人。事實上,今年的邊境格外平靜。”
“那這些是怎麽回事?不要告訴我每隔幾裏地就有屍體的現象是常态。我們西境還沒有那麽多人,經得起這麽個死法。”,瑪格麗特的神情顯得不悅,當然并非她真的不開心,這隻是她慣用的小伎倆。用這套辦法,不但能夠讓男人們更賣力了爲她辦事,還能展現出女性妩媚的一面。多年的經驗讓她明白,事事順從并不附和男人們的口味,反而是喜歡鬧騰以及鬧些小脾氣的女人更招人喜歡。瑪格麗特順勢白了對方一眼,她看到奧斯比被她作弄的手足無措的樣子,很有些掌控全局的成就感。
奧斯比定了定神,心中暗探年紀大了,經不起眼前尤物的折騰。他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都是些饑民,小姐不用挂心。”,他厭惡的看着窗外,又一具屍體倒閉在大路旁邊,“往年這個時候,總有許多平時不喜勞作的懶鬼,在這個時節接受老天爺的懲罰。”,說話間馬車又經過一具屍體。他在心裏腹诽着,“不過今年倒斃的懶鬼可是格外的多啊!”
瑪格麗特也是知道這個時節的常态,她并非那種養在深閨,不知天下事的貴女,父親身份以及母親早亡的緣故,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抛頭露面,對于經曆漫長冬天,饑民們在開春集中出現的情況也是有所了解的。她并未把這種事情當回事,她的想法其實同奧斯比是一樣的,認爲饑民比往常多一些,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
……
商隊龐大的關系,其行動不算快。兩天後他們終于接近龍晶城地接了。
如果說兩天前瑪格麗特還認爲,饑民屍體多一些并非大事,那麽越是接近龍晶城方向,越來越多聚集在一起,用餓狼般的目光注視着商隊的或者的饑民,給她帶來的隻管的影響,就是深深的威脅了。
商隊的警戒級别早已提升,帶來的傭兵們分城三組,晝夜巡邏在商隊的前後。很多時候面對擁擠在道路兩旁,那些餓得眼睛都發綠的流民,傭兵們隻能拔出刀劍驅趕,淩晨時分,甚至有流民拿着棍棒準備搶劫商隊中的食物,傭兵們爲此還開了殺戒。
瑪格麗特也不再朝車外張望,而是放下車簾。她有種感覺,那些看到她的流民,部分男女老幼,眼睛裏都放着光。這些光芒不是她熟悉的愛慕、欲望、憧憬、嫉妒等等情緒的任何一種,而是她幾乎沒有經曆過得,被人用帶着食欲的眼神盯着。一開始她還以爲這是錯覺,可是随着情況的惡化,她越來越确定,流民們是用看待食物的目光來看待自己的。
她在内心腹诽,龍晶城周圍的治安惡化,大罵哈代家的人不懂得治理地方。可是,她心中的疑惑也在增加,以前爲了結盟的事情,也來過龍晶城,可沒見過這幅模樣,這些真的是因爲女伯爵治理地方不利造成的結果嗎?
放下車簾後,她無所事事,索性把準備好的新盟約的方案拿出了繼續參詳。這是一份以廢礦城爲核心的,關系到龍晶城、鐵槍鎮和翔龍堡的經濟互利方案。原本隻涉及廢礦城和龍晶城的貿易互惠方案已經無法适應現在的變化了。對于莫雷爾家來說,這種變化是受歡迎的,沒有什麽比起盟友的強大,更讓商人雀躍的事情了。這不但代表了商業利潤的增加,礦産、土産等貿易底牌的擴容,更代表着莫雷爾家的話語權。由于莫雷爾加始終同西境的其它貴族保有良好的關系,甚至連藍尼恩家也未撕破臉皮,憑借着他們特殊的地位,可謂左右逢源,并且不怕有人會對他們不利。西境對抗的雙方,隻要腦子正常的,隻會想到拉攏廢礦城,絕對不會想同他們爲敵的。這種局勢正是商人貴族求之不得的事情。修長的手撫摸着獸皮卷文件的的表面,那是他們幾個月來努力思考的結晶,他們不擔心龍晶城會否決如此誘人的提議,也有信心藍尼恩家能夠做出一些妥協,結果就是,不管兩方争鬥的結果如何,莫雷爾家總會站在受益的一方。
一想到家族可能享受到的莫大利益,瑪格麗特就忍不住露出笑意。她是個很愛表現的女子,也是個追求價值的女人。她雖然愛賣弄風情,喜歡被男人們追求的感覺,卻絕對不希望人們認爲她指揮以色示人,她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野心,她要讓西境的貴族們回過神來時發現,瑪格麗特.莫雷爾不光是有美色,更是個才能出衆的女子,而她在才能甚至比她的美色更加讓人仰慕才對。
她考慮着自己的未來,同時也想到了那個特殊的男人。這個來自于龍晶城,女伯爵的家臣,還是個獨臂殘廢,可現在的局勢,同那個人脫不了幹系,可以說沒有他就不會有聯盟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這是個迷樣的男人,他的眼神深邃,腦袋裏充滿了智慧。他的一舉一動都蘊含着深意,也許剛接觸不覺得,可是越是深入了解這個人,越是覺着他深不可測。如果說這些還不足以真正吸引眼界廣闊的瑪格麗特,那麽他對她毫不在意的目光,以及他時不時表現出來的那種攝人的魅力,真正是迷住她,讓她不能自拔。有些時候她會懊惱的自省,這個獨臂殘廢有什麽好的,爲什麽會那麽在意他,又爲什麽會爲他着迷。爲了找尋答案,她不斷的找機會同他接觸。她借助兩家結盟的機會,哪怕無法見面,以書信往來的形式也要同他取得聯系。随着接觸加深,讓她氣惱的是,他真的不怎麽在乎她,他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家族的聯盟和政治的計算上面,好像對她的美貌,她作爲女性的出色并不在意。
瑪格麗特一度認爲,對她不感興趣的男子一定有着龍陽之好,并且爲如此優秀的人感到惋惜。可是幾個月前,來自于龍晶城的情報現實,獨臂的休.福斯特在正式場合下,向艾琳娜.哈代這個男人婆表達的感情。并且從其它方面的情報,也印證了兩人的關系正變得微妙。撇開傳統上對于兩人結合的偏見,以及公利上對兩人關系的看法,瑪格麗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服氣。她不明白如此有女人味的自己,爲什麽會輸給男人婆。她并不認爲那兩人從小認識,青梅竹馬是一個合理的解釋。在她看來,任何正常男子在遭遇同樣的情況,應該移情别戀,選擇她才對。她當然不會去搶奪女伯爵的男人,一旦休表現出對她的傾慕,她必然會嚴詞拒絕,并高階他要以大局爲重。可惜她所有的想法都是一廂情願的,休.福斯特壓根沒有表現出對她有興趣,這讓她無法釋懷,以至于在不知不覺中,瑪格麗特向這個她不應該愛上的男人,投入了過多的關注。
瑪格麗特輕歎一聲,她發現自己又走神了,且不由自主的去想那個男人。不管是理智還是自尊,都在告誡她不要過分接近休.福斯特,可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了解他,接近他。
告警的哨子聲在商隊前後響起,護衛們的警告此起彼伏。
“出什麽事了?”,瑪格麗特放下思緒,詢問馬車旁的近侍。
“不好了,流民…那些流民聚集起來,要搶劫車隊。”,剛剛離去不久,侍女帶來了壞消息。
“慌什麽,護衛們能夠處理好的。”知道是由後瑪格麗特反而不擔心了。流民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他們怎麽可能是精銳傭兵組成的護衛隊的對手。放松下來,她靈機一動,可以借受襲這件事情,在談判桌上給龍晶城一些難堪。她可是很期待那個聰明的休.福斯特會如何應對。
腳步聲響,“你們都愣着幹什麽快讓帶大小姐到後面去!”,奧斯比急切的斥責聲響起。
“奧斯比,爲什麽大動幹戈,難道護衛隊出了問題?”,瑪格麗特在車上坐不下去了。她害怕的不是流民,而是自己人出問題。堅固的堡壘總是從内部被攻破,如果真的是護衛隊出問題,她的位置可一點都不安全。
瑪格麗特推開車門,看到滿頭油汗,氣喘籲籲的艾斯比。
“不是的大小姐,護衛隊正在前面結陣。”,在瑪格麗特疑惑的注視下,他不等氣喘勻又說,“是流民,他們太多了,根本數不清有多少人。可能要上千,我們的護衛雖然精銳,要對付這麽多人,恐怕…”
瑪格麗特本就白皙的臉龐愈發的蒼白起來。數千流民的圍攻,她對于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不再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