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楧看着他們的态度,心裏很是喜歡,他和朱元璋一樣,就是喜歡這種老實幹活的人,而對于那些什麽都不幹,整日袖手高坐,瞎比比,還總是瞪着眼挑那些幹活的人的毛病的人是極其痛恨的,笑道:“不是做出令寡人滿意的罐頭,而是做出令大明将士滿意的罐頭。”
“是,是,是。小人等謹遵王上訓示,一定做出令大明将士都滿意的罐頭。”胡匠頭等人不失時機的拍馬道。
這個比裝的真舒服。朱楧心下大快,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做官,既得了實惠又能做好人,何樂而不爲?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打了一個哈欠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寡人也累了,該回宮休息了。”
說罷,也不待胡匠頭等人答話,負着手,帶着貼身的侍衛和太監,徑直回了哈密的大王宮。
晚上,朱楧将迪麗娜紮叫來侍寝,不光是貪圖她的美色,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她商量。
朱楧住的是原來哈密王納忽裏的房間,這間房間最大,也最舒服,隻是怕端妃來了之後看到這一切會觸景生情,新生傷感。
果然,迪麗娜紮在衆侍女的擁簇之下來到朱楧的寝宮之後,神情果然一變,變得不由自主的哀傷起來,但看到朱楧在座位上坐着,還是一秒轉換了表情,換出一副強顔歡笑的樣子,走到朱楧的跟前,盈盈跪下,低頭道:“臣妾拜見大王,大王千歲,千千歲。”
朱楧活了兩世,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伸手虛扶了她一下,笑道:“愛妃請起吧。來,到寡人的身邊來。”
迪麗娜紮知道大王是想安慰自己,甜甜一笑,緩緩地擡起頭,丹唇輕啓,露出幾個雪白的牙齒,清脆的吐出幾個字,道:“臣妾謝大王寵愛。”随後,跪在地上的右腿向前邁了一個弓步,略微一發力,支撐着整個身體慢慢地站了起來。
朱楧十分随意的沖着迪麗娜紮身後的一衆侍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都退下去。衆侍女沒有答話,全部都是将雙手疊放在腰間彎了一個腰,然後悄無聲息地緩緩退出,并且順便将門帶上。
朱楧微微笑着向迪麗娜紮勾了勾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迪麗娜紮微微一笑,一雙明眸之中滿含蜜意,緩緩地走到朱楧的跟前,慢慢地坐了下來,低了一下頭,道:“多謝大王。”
朱楧握住她白皙的左手,柔聲撫慰道:“寡人看你剛才臉上有哀戚之意,可是這裏的環境觸動你的心情了嗎?”
這話說的迪麗娜紮臉上的哀戚之意又重了一些,貝齒輕咬了咬嘴唇,道:“這裏畢竟是臣妾生長的地方,想起家裏生的那些變故,心裏又如何能安分?”
朱楧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一把将其攬在懷裏,安慰道:“寡人知道你的心結,寡人問你,你想不想報仇?”
迪麗娜紮那雙靓麗的大眼睛突然放射出一道精光,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像是挂起了一層寒霜,就如同她當年孤軍守衛吐魯番城的情景,道:“陛下,你想對回鹘動手了?”
朱楧重重地點了點頭,一改以往的調笑表情,用十分嚴肅地語氣說道:“是,眼下火繩槍已經弄出來了,罐頭也可以量産了,就等騎兵的數量攢夠了。寡人已經想好了,明年,也就是洪武三十年,兩線出擊,同時消滅回鹘和瓦剌。”
眼看着自己的丈夫這番雄心萬丈的樣子,迪麗娜紮瞬間少女心爆棚,好崇拜的感覺,同時,也爲自己能爲父親報仇而感到高興,一臉堅毅地說道:“臣妾預祝陛下大志得伸!進攻回鹘的時候,請陛下一定要帶上臣妾,臣妾一定要親手将黑的兒火者的腦袋砍下來!”
朱楧看着迪麗娜紮那雙釋放着灼灼火焰的明亮雙眸,笑道:“放心吧,寡人一定會征你随軍征戰的。王後她們幾個不懂軍事,上次寡人救你的時候誰也沒帶,晚上别提有多寂寞了。等這次再征回鹘的時候,你想不去都不行。這樣寡人就可以白天收拾黑的兒火者,晚上收拾你了。”
“大王讨厭,就知道欺負臣妾。”迪麗娜紮本來以爲朱楧會跟她一樣,說一堆慷慨激昂的豪言壯語,沒想到又被調戲了,不由得嬌嗔道。
二人又在這歡聲笑語中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朱楧就帶着迪麗娜紮回到了都城哈密,今天不用去上早朝,他也沒有回去看王後和淑妃,而是徑直的來到了藍幼澄的房間裏。
王爺回京帶着端妃還不算,回來之後又帶着她去了趟哈密,很明顯有點偏寵她的味道,搞得藍幼澄心裏酸酸的,還以爲自己要失寵了呢。這次見到朱楧一回來就來找她,心裏别提有多高興了,立即蹦蹦跳跳的走到朱楧跟前,盈盈地跪到他的腳下,歡喜道:“臣妾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千歲。”
朱楧十分喜歡這個活潑的小精靈,把她扶起來笑道:“平身吧,最近怎麽樣?”
藍幼澄借着朱楧的扶力緩緩站起來,然後一把挽住朱楧的胳膊,将他慢慢地扶到桌子跟前坐好,順手給他沏了一杯茶,笑道:“還能怎樣呢?臣妾又沒有别的事情可做,隻好每天盼着王爺來了。今天王爺怎麽想起臣妾來了?”
朱楧就知道這個鬼精靈會跟他撒嬌,撇了她一眼,道:“寡人來看看自己的愛妃不行嗎?再說了,寡人找你來還有别的事。”
藍幼澄嬌哼了一聲,嘟囔着嘴道:“臣妾就知道王爺是有别的事,要不然早把臣妾忘到腦後了。”
這話怎麽說的。女人的心思真是難猜啊,朱楧拉住她的小手,微笑道:“好了。寡人今天是專門來看賢妃的,順便再說些别的事。”
這種敷衍的話基本上瞞不過任何一個女人,更别說藍幼澄這種冰雪聰明的人,嘟着嘴,一臉呆萌地說道:“王爺是想問錢糧賬目的事吧。臣妾已經給王爺準備好了。”說罷,轉過身去,從一個小抽屜裏拿出鑰匙,然後走到一個精緻的櫃子跟前,輕輕地打開了鎖,取出賬目。
朱楧看着這一道忙碌的倩影,心中十分惬意,道:“糧草的先不用拿了,寡人現在隻想知道寡人手裏有多少錢?”
藍幼澄怔了一下,随即放下來一個賬目,隻拿了一個厚厚的賬本過來,道:“這是王爺内庫金銀的總賬,王爺的内庫總共有銀兩七百六十八萬九千餘兩。再加上國庫的存銀的話,可以達到一千萬兩以上。”
可以啊,這幾年錢賺的不慢啊,寡人應該算是最有錢的藩王了吧。朱楧不禁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有錢的感覺就是爽,有了錢,接下來的宏偉藍圖才會有實施的可能性。
朱楧高興地沖着藍幼澄的小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笑道:“你可真是寡人的賢内助啊,把寡人的錢袋子打理的井井有條,有了這麽多錢,寡人想做的事就可以做成了。”
夫妻多年,藍幼澄對朱楧的這種親密舉動基本已經免疫,但聽到朱楧誇自己,心裏還是很開心的,笑道:“王爺又想幹什麽大事了?是不是又是曠古爍今的舉動啊?”
朱楧十分得意地冷哼一聲,笑道:“寡人的那件舉動不是曠古爍金的?”
第二天的早朝中,朱楧提出了建立覆蓋全國的社會保險制度,他處于大明朝,屬于古代的農業文明,生産力并不發達,無法做到後世的西方國家那種覆蓋各個領域的社會福利,隻做了人生最重要的兩個領域的福利——養老和醫療。
養老問題是中國人自古以來最關心的問題,古人講養兒防老,那麽使勁兒生兒子,除了傳宗接代以外,就是爲了等自己老了幹不動活的時候,能有人照顧自己,不至于餓死街頭。
不過,中國雖然出了那麽多的孝子,但是自古以來,出的不孝子也是很多的,所以指望一個兒子是不靠譜的,必須要多生幾個,就算這個不孝順,還有其他的可以指望。
朱楧現在就想着徹底解決肅國人口的養老問題,有了這麽多錢,這個就不是個事,他決定,今後肅國的成年國民,每人每月都要向國家繳納十文的養老保險和五文錢的醫療保險。
等到肅國的國民年齡達到五十五歲之後,國家會給他們發放養老金,保證讓他們安度晚年,不用再爲晚年的生活來源發愁。
而醫療保險的作用就更加明顯了,自古以來,因病緻貧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我國還存在這樣的問題,更别說是在生産力并不發達的明朝。通常狀況下,家裏有一個人生了大病的話,很有可能會導緻這家人賣房賣地,過不下去,許多穿越的主人公剛剛回去的時候不就是面臨這樣的情況嗎?
這種情況是朱楧最不喜歡看到的,後世的他雖然工資不高,但是看到朋友圈裏有衆籌的事項時,還是會捐一點錢,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
而現在,他是一國之王了,又将國家經營的這麽有錢,有能力也有責任讓他的國民過上更好的生活,這樣才會民心所向,他相信,如果他這麽做的話,肅國的老百姓是很樂意給他保衛社稷的,因爲再來一個君主或許就不會這麽好了。
朱楧的這兩項制度又一次颠覆了滿朝文武大臣的世界觀,他們飽讀詩書,熟悉中華數千年的曆史,從來都不知道國家可以這樣治理,這個年輕的王爺腦袋裏到底有多少新鮮的東西啊?
不過,跟往常一樣,這種超前的事情總是會有人發對的,首先站出來的是戶曹判書紀君用。紀君用站出班來,沖着朱楧作了一揖,道:“王上,臣以爲此舉不妥,請王上三思。”
朱楧早就料到會有人反對,因此并不吃驚,說實話,他心裏還是很希望能聽聽低下這群人是怎麽想的,因爲他的見識雖然超前,但是他也不敢保證他自己的東西就一定适合大明朝,所以有必要聽聽反對派的觀點,這樣才會知道自己這麽做的風險在哪裏。
若是按照自己的主觀思路一意孤行,成功了固然是好,但萬一失敗了,他豈不是要變成下一個王莽了?笑道:“戶曹判書認爲此舉有何不妥,但說無妨。”
紀君用得到了鼓勵,底氣更加足了,又作了一揖,道:“回王上,王上此舉乃施行仁政之舉,實乃明君所爲,但是王上爲何要跟民衆要錢呢?王上可以效仿漢文帝給國中的耆老免費發放糧米,此舉必會爲王上收獲民心啊。”
朱楧微微一笑,十分耐心地解釋道:“寡人此舉跟漢文帝發放糧米不同,漢文帝隻是給國中八十歲還是七十歲以上的人發放糧米,寡人記不清了,而且還都是一次性的。但是,戶曹判書你應該清楚,人活七十古來稀,有幾個人能活到那麽大歲數?人一過了五十五歲就很難下地幹活了,這個時候若是沒有孝順的兒孫,沒有國家的奉養日子是很難過的。僅憑皇帝一次性發放的糧米能吃幾天?”
“漢文帝此舉有務虛名之嫌,用爲數不多的糧米來換一個賢君的名聲。寡人不願意效仿他。寡人建立的是一個制度,凡是我肅國國民,不論男女,不論出身,隻要成年之後每月交十文錢,等他到了五十五歲之後,國家就不會斷他的口糧,奉養他終身,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紀君用被朱楧說的一愣一愣地,漢文帝是曆史上有名的賢君,都是曆代君王學習和自我标榜的榜樣,沒想到在這位王上眼裏竟然成了隻會施小恩小惠的油滑之人,吸了一口氣,又回顧了一周朝堂之上的同僚,才緩過勁兒來說道:“既然王上有意施行仁政,跟民衆要錢反而不美,他們可能會以爲王上在變相加稅,容易損害王上的仁德之名。”
不得不說,紀君用的看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施行這項措施,不管怎麽樣苦口婆心的跟民衆解釋,他們當中的相當一部分人還是不會相信的,他們就會認爲國王這是在變相加稅,你說五十五歲之後免費養我們?我們要怎麽樣才能相信呢?誰知道幾十年之後,我們五十五歲了跟你要錢你還記不記得這句話?
而且這些人肯定還會到處宣揚自己的觀點,以證明自己的聰明。
确實是個很麻煩的事。不過話說回來,做國王除了要有超前的見識外,更要有用于執行的魄力,沒有哪一件事是會得到所有國民的支持的,這也顧及,那也顧及,到頭來怕是什麽也幹不好。
朱楧冷笑了一聲,随即換了一副和顔悅色地表情跟紀君用說道:“戶曹判書,你掌管國家财政,應該知道,寡人是沒有這麽多錢給全民免費養老的。”
他的心中也有自己的算盤,如果把肅國比喻成一個企業的話,那肅國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員工,适當的提高員工的福利有助于提高他們幹活的積極性,但是如果福利發的過多,造成了企業的财政困難,沒有更多的資金發展了也不是好事。
朱楧施行社會保險制度的目的說到底就是收買人心,給他們解決了後顧之憂,讓他們能更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地爲肅國賣命,畢竟再換一個主子,就不一定對他們這麽好了。朱楧想要的其實就是讓他們以捍衛自己利益的心态來捍衛肅國。
但是,正如他之前在朱元璋跟前奏對的時候說的話,這年頭,永遠不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而是得天下者得民心。畢竟封建社會天下都是打下來的,你赢了别人才會聽你的,你都輸了,身死國滅,誰還會聽你的?找死嗎?
老百姓是不在乎誰當皇帝的,皇帝是朱元璋還是陳友諒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區别,誰當皇帝也不會提拔他們做大官,他們又不認識皇帝,他們隻想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你們誰有本事誰上來,誰上來後我們也是順民,不會造反。
因此,指望着以他們爲支柱來保衛自己的江山是十分不靠譜,十分危險的。蒙元入侵時殺了多少人,不一樣打下了江山?剩下的那些活着的人不一樣乖乖俯首聽命?就算是有一些民間的義軍反對又有什麽作用?他們的力量太分散,掌握的資源太少,就算是忠肝義膽,個個是嶽飛文天祥那也免不了失敗。
做皇帝,最重要的是就是控制住全國的資源,主要是全國的錢糧、兵馬、人口這三類大的資源,有了這三大類資源,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組織起軍隊來跟敵對勢力死磕。這也是劉邦能屢敗屢戰,最後逆襲項羽的最重要原因。因爲他運氣不錯,占據了關中,也就是秦國的地盤,這在當時是最富裕的地盤,有秦富十倍天下的美稱;再加上他有蕭何,蕭何做過秦朝的官吏,十分熟悉秦朝國家機器的運轉模式,說白了,就是知道怎麽組織起全國的人力物力來對抗強敵,這才是劉邦成功的基礎,也是蕭何被列爲第一功臣的基礎。
同樣,李善長也是起到了這個作用,朱元璋曾經親自說過:“咱本來隻有幾千人馬,在群雄的夾縫中奮鬥求生,得了李善長之後,一齊渡大江,定居南京。而後,仰仗李善長的組織能力,一二年間,練兵數十萬,開始東征西讨。而李善長留在國***給糧草器械從未缺乏,是朕的蕭何也不爲過。”所以說,你要是朱元璋你會将誰定爲第一功臣,沒有李善長幫忙組織的數十萬大軍,徐達、常遇春這些人能大顯神威?他們就算是再厲害能帶着幾千人去死磕陳友諒的六十萬大軍?開玩笑!
需要說明的是,李善長組織軍隊的辦法并不是史書中經常出現的那種一開倉放糧,附近的老百姓就都湧過來,吃了糧食再紛紛感謝朱元璋的恩德,然後決定跟朱元璋一起打天下。這都是蒙人的。
正常的畫風是,你一開倉放糧,附近的老百姓就都過來從你這往家裏搬糧食,不管是有糧的還是沒糧的都搬。沒糧食的搬回去糊口,有糧食的搬回去儲存,以備不時之需。
等把你的糧食都搬光了,他們就把自己家的大門一關,開始過自己的小日子。啥?跟你打仗?這麽危險的事你還是找别人幹吧,咱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活呢。
李善長深知他們的心理,因此一上來就施行寨糧政策,即每家每戶隻允許留下夠活命的口糧,剩下的全部上繳,給朱元璋養軍隊。這便是“廣積糧”。有了糧食一切都好辦了,亂世之中吃不飽飯的人太多了,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你手裏握着大把大把的糧食,還怕沒有人給你當兵嗎?
後來,朱元璋的軍隊越來越多,寨糧也不夠吃了,就開始屯田,讓軍隊自己種糧食吃,這就是衛所制度的前身。
李善長爲朱元璋招募軍隊的方法,也不是史書中說的那樣用仁德來感化老百姓,收買民心,讓他們自發的起來當兵,保衛勝利果實,而是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一個很實用的絕招——抓壯丁。沒有人願意當兵送死,所以隻能抓壯丁。
說白了,就是保甲制度在起作用,你們這一甲必須出三個人來從軍,出誰你們定,若是拿不出來,那就唯你這個甲長試問。這時候,甲長就會逼着手下的人去當兵,一般都是采取抓阄的辦法,誰抓到誰去,自認倒黴。
熟讀曆史的朱楧自然知道這一點,因此他收買民心,說到底是爲了提高民衆爲國家幹活的積極性,不是爲了依靠民衆保衛江山,這一點必須要清楚,若是搞反了,就會本末倒置,犯了李密曾經犯過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