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爲朱楧主持大水車建造的胡匠頭有幸被朱楧任命爲肅國兵工廠的總辦,隸屬于工部,不過照例要由司禮監派一名太監做監督,以保證兵工廠能按照朱楧的意圖來爲肅國服務。
這位胡匠頭對朱楧可謂是感激涕零,之前誰把他們這些工匠放在眼裏啊,動辄呼來喝去,不僅要完成公家的任務,還經常被大小官員派私活,去給他們蓋房子修園子等等,苦不堪言。
現在好了,王上不僅讓他們另起爐竈,自成一家,自負盈虧,從此不必在受那些官員的盤剝,還把這第一任兵工廠總辦的職位給了他,雖然王上爺沒說總辦是個幾品官,但是怎麽着大小也算個官,沒想到咱老胡這輩子還有能當官的時候,當即給朱楧種種地磕了幾個響頭,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多謝王上恩典,小人一定将我肅國的兵工廠辦好,爲王上多多打造精良的武器,以助我王征戰四方!”
朱楧心頭一樂,這貨還真是個當官的料子,屁股還沒坐熱呢,拍馬屁的功夫倒是一套一套的,笑着說道:“起來吧,這些年來你爲我肅國監造了數不清的大水車、手壓機以及兵器,功不可沒,将兵工廠交給你寡人還是很放心的。不過,你不要急着高興,寡人還有幾件秘密任務要交給你做,這幾件事事關我肅國的發展大業,你一定要辦好,并且不許對任何人洩露出一個字,否則滿門抄斬!”
那位胡匠頭被朱楧說的最後這四個字吓了一大跳,全身地汗毛都緊張起來,他實在是不知道王上要将什麽樣的大任交給他,擡着眼帶着一絲恐懼的眼神看着朱楧,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王上是什麽事?小人就算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朱楧臉色一寒,十分嚴肅地說道:“不需要你肝腦塗地,隻要你用心當差就可以辦好這件事。”說完,就将自己打算開發哈密地區的錫礦制作馬口鐵進而生産罐頭的事以及他自己對火繩槍的一些基本的了解告訴了胡匠頭,希望他能将這些玩意弄出來。另外,朱楧知道,後世的大炮都是後裝的,而明朝初年的大炮都是前裝的,前裝炮的射速和威力都比不上後裝炮,因此他也希望胡匠頭能帶着手藝熟練地工匠試着制作後裝炮。
制作馬口鐵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是将錫融化掉之後,再将鐵片放進去鍍一層錫,而生産罐頭的原理也很簡單,就是将肉放到馬口鐵内,再将其放到沸水中用蒸汽殺菌,然後在将口封好,這樣就可以保證馬口鐵内的肉長時間不變質。這些都是後來的人在無數次的實驗的基礎上總結出來的方法,同時也建立在人類對于食物的腐爛是由細菌造成的這個基本認識之上,朱楧來自後世,對這些簡單的原理也聽說過,自然就十分無恥的拿來自己用了。
火繩槍的原理就是用一根可以長時間點燃的火繩來引發槍膛内的火藥,進而将槍膛内的彈丸催射出去,将火繩點燃之後夾在一個轉軸的一端,轉軸的另一端就是扳機,開火時一扣動扳機,轉軸就會将燃燒的火繩壓到槍膛裏,點燃火藥,發射彈丸。火繩的制作方法也比較簡單,用幾股細亞麻搓成導火索,用醋煮或者用硝酸鉀泡一段時間就行。硝酸鉀是硝石的主要原料,也不難弄,雖然以明朝的科技提煉的純度不會很高,但是能用就行。火繩槍是火器發展史上的革命,可以說是現代步槍的雛形,單看外形已經非常像,沒有什麽大的分别。火繩槍的問世,改變了之前火铳必須由兩個人操作并且很難瞄準的缺點,使得火器的威力大大加強。
這些操作後世的網站上都有專門的講解,朱楧也都看過,雖然他自己不會弄,但是可以将這些基本原來告訴工匠,讓他們去琢磨。
推動世界發展的科技往往就是在不懈實驗之後的一點靈感來襲,值得慶幸的是,朱楧已經知道這些靈感是什麽了,因此可以将他們堂而皇之的告訴工匠,讓他們沖着這個方向去實驗,實在是有些欺負别人。
不過不這麽做也沒有辦法,畢竟将來的敵人朱棣和帖木兒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要想戰勝他們就要傾盡全力,不能管什麽勝之不武,而且火繩槍再過五十年就要在歐洲問世了,提前五十年搞出來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外挂,又不是搞出了加特林,蒸汽機。總體來說,火繩槍還算是屬于這個時代的物品,就算出現了火繩槍之後,熱兵器也在今後幾百年的時間内都沒有完全取代冷兵器。明朝的鳥铳也好,日本的鐵炮也好,都需要冷兵器的配合與掩護,因此就算朱楧現在搞出了火繩槍,也隻能在軍事裝備上領先世界一點點,絕對形不成碾壓的優勢。
火繩槍雖然在威力,射速上向前邁進了一大步,但還是有缺點的,缺點就是填裝麻煩。每開完一槍後,都要打開槍的後堂裏裝火藥的槽,重新倒上火藥,然後再裝鉛彈,重新開下一槍,操作還是比較複雜的,因此也十分影響射速,訓練有素的射手一般兩分鍾也隻能開三槍,真要是打起來,火力還是不夠兇猛。
這個問題也沒有别的解決辦法,隻能大量生産火繩槍,然後裝備到部隊在以三段擊來打擊對手了。如此一來,才能形成持續密集的火力。
至于後裝的那種佛郎機炮,以至于是紅夷大炮,朱楧就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弄了,恨隻恨自己當時沒有留意這方面的資料,現在想要弄去無從下手,隻能完全寄希望于工匠們的智慧了。
對于朱楧這些構想,胡匠頭聽得雲裏霧裏的,真不知道咱們這些王上腦子裏裝了多少東西,咱幹了一輩子的工匠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麽罐頭還有什麽鳥铳。但他到底是個懂行的人,單單靠聽就已經知道這兩樣東西非同小可。罐頭如果弄出來以後行軍打仗就再也不用擔心軍糧的問題了。那個鳥铳要是弄出來,威力可比現在的火铳大多了。
怪不得王上如此謹慎,不讓咱洩露一個字。胡匠頭當即知道了事情的輕重,渾身上下每一個汗毛都緊張了起來,對着朱楧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用無比堅毅地眼神看着朱楧說道:“請王上放心,從今以後,臣就帶着一幹精幹的親信專門負責研究那個罐頭和火繩槍的做法,在将他們做出來之前,臣等絕不回家。”這位胡匠頭已經不失時機地向朱楧稱臣了,要知道在古代想稱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首先得是官才行。
朱楧就是喜歡他這副不破樓蘭誓不還的決心,搞科研就是需要這股倔勁和鑽勁,不能害怕失敗,當年愛迪生發明一個電燈泡都失敗了一千多次,更何況是做出吊打對手的大殺器,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微微地笑道:“好。寡人會在哈密給你們建立一個秘密軍工廠,你們就在哈密,以挖鐵礦爲名,尋找錫礦,另外再秘密地研制罐頭和火繩槍。錫礦應該在明山一帶,你們好好找找。”
胡匠頭微微擡了一下頭,用狐疑地眼光看了看朱楧,實在不知道朱楧到底是怎麽知道明山一帶有錫礦的,但他也不敢提出質疑,當即磕了一個頭,道:“臣記住了,臣一定竭盡全力。”
朱楧微微地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道:“你先退下吧,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準備,過完年你就帶上你的人去哈密爲寡人研制這兩樣東西。至于辦理職業技術學院的事情,你就交給其他人好了。”
“臣遵旨。”胡匠頭又向朱楧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心裏開始盤算着自己的班底,必須是老實可靠而且手藝又十分精湛的人才行。
胡匠頭走後,朱楧又開始一臉惆怅的沉思起來,老朱雖然裁撤了錦衣衛,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甘心從此當睜眼瞎,他一定會用其他的方式來監聽肅國的一草一木。因此,研制罐頭和火繩槍的事情一定要秘密在秘密,否則若是讓老朱知道自己搞出了這麽兩件大殺器,他肯定會用各種手段逼着自己交出來,而自己現在是沒有實力與他相抗衡的。
到底怎樣才能瞞過老朱的耳目呢,朱楧煞費苦心,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剛建國時期的領導人,爲了瞞過敵對勢力來搞出原子彈等武器,費勁了心思。
最是無情帝王家啊,兒子防着老子,老子防着兒子,侄子防着叔叔,叔叔防着侄子,真是讓人傷透了腦筋。
兵工廠和職業技術學校就在朱楧的大力推動之下舉辦起來了,校址和兵工廠的廠址也已經開始破土動工,肅國的工匠們都很高興,眼看着一點點建立起來的廠子心裏都美滋滋的,這可是他們的鐵飯碗啊,是他們将來賴以謀生的場所。軍戶和民戶也很期待廠子的建成,因此這代表着他們将來會有更加精良的武器,在戰場上也會獲得更大的功勞,付出更小的傷亡。
兵工廠的總辦朱楧就交給了胡匠頭,但臨時爲了掩人耳目讓他能安心弄出火繩槍和罐頭,又派給了他另外一個差事——去哈密尋找鐵礦以解決肅國缺鐵的問題。兵工廠的事情暫時就由其他的人負責。
而之前軍校的校長朱楧則任命了一個善于訓練新兵的指揮使褚玉成負責,很多人都知道老蔣是靠着黃埔軍校起家的,很疑惑爲什麽朱楧不兼任軍校的校長,反而給了别人。要知道,從這所軍校裏出來的都是肅國未來的軍官,若是都成了這個人的子弟,那豈不是對王權有很大的威脅?
持這種觀點的人是很不了解老蔣的,如果老蔣隻是一個軍校校長的話是絕對擠不走汪精衛的,因爲汪精衛當時是廣東省主席,而此時的國民黨就占了廣東這一個省份,也就是說汪精衛實際上相當于國家主席。一個小小的校長跟國家主席對抗,你以爲學生們會站誰?跟你關系再好也不行啊,畢竟大家上軍校都是奔前程的。校長隻是負責訓練學生,最大的權力無非是給你一個優秀畢業生的稱号,而國家主席可是負責使用軍官的,是可以決定你的官位和前程的,那頭炕熱那頭炕涼,不難衡量。
實際上,在老蔣與汪精衛鬧翻之時,他已經憑借着自己出色的工作能力先後升任軍人部長以及廣東衛戍司令,尤其是這個廣東衛戍司令更加不得了,前面說過,此時的國民黨就占了廣東這一個省份,因此廣東省衛戍司令實際上就是掌握了國民黨部隊的兵權,可以對那些大小軍官們生殺予奪。
決定對方命運的權力以及深厚的師生之情,促使黃埔軍校出身的将領們在老蔣與汪精衛的争鬥之中,全都站在了老蔣這一邊,促使他登上了權力的頂峰。
所以,朱楧根本沒有必要非要去自降身份擔任什麽軍校的校長,他是肅國的國王,肅國所有軍官的生殺予奪的權力都在他的手裏,想要承襲父親的職位也要得到朱楧的首肯,兵曹簽發的文件,一個校長隻是負責訓練而已,最多跟學生有點香火情,真要是敢造反哪個學生腦子抽風了會站在他那邊?
所以根本不會威脅到朱楧的王權。
這兩件事情定下來之後,接下來就是如何建立秘密軍工廠悄悄地研究罐頭和火繩槍了,關于這件事,朱楧還沒有眉目,此事又過于機密,不能拿到朝堂上去商量,還真讓他傷透了腦筋。
這天晚上,朱楧留宿在迪麗娜紮的寝宮。迪麗娜紮見朱楧眉頭不展,心事重重,不知道他遇上了什麽煩心事。她是個很有心思的人,當着宮女太監面不會問朱楧的心事,因爲她知道朱楧這個人很謹慎,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是不會吐露自己的心事的。
迪麗娜紮命人準備了一桌可口的小菜,又燙了一壺女兒紅後,便揮了揮手,将屋内的宮女和太監全都打發到了外面去。偌大的宮殿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迪麗娜紮站起身來,一雙素手拿起酒壺給朱楧倒了一杯酒,然後輕輕地端到他的面前,盈盈地笑道:“臣妾不知道陛下有什麽煩心事,但願這杯酒能爲臣妾解除陛下的一點點憂愁。”
朱楧會心一笑,扭頭看了看這個雙手獻酒的美人,暗道自己真的是蠢,守着這個知心知己的美貌智囊不用,自己一個人唉聲歎氣有什麽用,單手接過酒杯,在眼前轉了轉,然後放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道:“愛妃,你還記得你勸寡人自立的話嗎?”
迪麗娜紮心頭一喜,看來王爺是聽進去她說的話了,這不僅證明了她的智商,更是說明了王爺對她的重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能比這個還讓她開心,盈盈一笑道:“當然記得,陛下終于肯聽臣妾的話了麽?”說完,又拿起酒壺,給朱楧的空酒杯倒滿了酒。
朱楧又仰頭喝了一杯,扭頭看着容顔絕世的端妃,帶着一種考考她的語氣笑着問道:“那你還記得你勸寡人自立的方法嗎?”
迪麗娜紮用筷子給朱楧夾了一口菜,用另一隻手托着送到朱楧的嘴邊,喂他吃下去之後,笑道:“陛下又何必再問臣妾,想必陛下胸中也早已經有了成算了吧。大明雖大,但隻要陛下降服了北面的瓦剌和西面的回鹘,那将來不管是誰當皇帝,都不敢輕易動你了。這樣以來,陛下就可以避免曆史上那些被削的藩王的命運了。”
“是啊。”朱楧擡着頭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說道:“寡人現在處于四戰之地,而且國家還很狹小,國力還不充足,若是等占據瓦剌和回鹘的資源,那寡人就會成爲一個不比大明差多少的強國,大明的皇帝就不敢動寡人了,否則就會面臨着自身大出血的局面。”
“陛下明鑒,而且依臣妾看來,以陛下的英明神武,想要降服這兩個國家不是難事,隻要陛下在父皇還活着的這幾年之内,整軍經武,勵精圖治,拿下這兩個強國,那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子孫後代永享萬裏江山。”迪麗娜紮盈盈地站起身來,走到朱楧的身後,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捏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的男人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作爲他的女人,有義務用盡一切手段讓他開心、放松。作爲女人沒有辦法像武則天那樣自立門戶,隻能依靠着自己的男人生活,男人好了,她才會好。
朱楧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頭的素手,以示對她的細心表示感謝,仍舊愁容滿面的說道:“西邊的回鹘還好說,已經被寡人打殘了,再加上有帖木兒帝國的蠶食,短時間内是恢複不了元氣的。等寡人将肅國建設的事宜都安排好,軍力恢複之後,就可以發兵滅了它。但是,北邊的瓦剌可不是好對付的,倒不是他們有多強大,而是他們都是騎兵,逐水草而居,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實在是很難消滅掉,而且,在大漠中行軍,糧草是很難運輸的,這是寡人最爲頭疼的問題。”
迪麗娜紮是蒙古人,自然知道瓦剌的習性,這個瓦剌不是成吉思汗的後裔,而是一個與鐵木真家有世代通婚關系的政權,之前隸屬于北元的領導,北元被藍玉滅掉之後,開始單飛,這幾年在草原上逐漸發展壯大,已經漸漸地對明朝形成威脅。
不過,她既然已經嫁給朱楧,自然是萬事都以自己的夫婿爲綱,不去顧什麽民族大義,仍舊邊輕輕地給朱楧按摩,邊慢條斯理的解釋道:“陛下說的不錯,瓦剌和其他的北方遊牧民族是逐水草而居,但這并不代表着他們哪裏都能去。因爲北方大漠也不是哪裏都是水草豐美的,一般來說漠南的水草較爲豐美一些,北方由于氣候寒冷就差很多了。依臣妾所知,瓦剌的主力向來都是盤踞在水草豐美的紮布汗河附近,距離哈密大約有一千二百餘裏。隻要陛下翻越阿爾泰山,直擊瓦剌的老巢,他們就不得不迎戰或者遷移到比較貧瘠的地方,勢力從此大損。”
朱楧不禁心頭一喜,仰起頭擡眼看了看自己這個既美麗又足智多謀的愛妃,王後擅長處理各種人際關系、淑妃心細如發将寡人伺候的舒舒服服,賢妃精于算賬,将肅國的各項錢糧賬目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讓寡人操心,而這個端妃卻是精于軍事謀略,簡直就是個女諸葛,天佑寡人啊,給寡人派來這麽多賢内助。
朱楧一時興起,竟不顧迪麗娜紮是後宮的身份,跟她暢談起國事來,笑道:“愛妃所言甚是,但是千裏運糧絕非易事,更何況是在遙遠的大漠。若是瓦剌與我們躲貓貓,大軍過去的時候先跑路,等我們撤軍之後在回來,那該怎麽辦?我們豈不是要空跑一趟,白白浪費大量的國力?”
迪麗娜紮眉頭緊蹙,這也是她最爲擔心的問題,而且這段時間她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依照她的估算,想要遠征瓦剌,達到自己的戰略目的至少需要八萬到十萬大軍,這麽多軍隊每天消耗的糧食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若是一躺一躺地空跑,不需要瓦剌反擊,自己就可以将自己拖死,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一個萬全的方法,隻能皺着眉頭,帶着一絲歉意地對朱楧說道:“回禀陛下,漢武帝反擊匈奴時,用五個民夫供應一個騎兵,将鼎盛漢朝的國力全都掏空了,都沒有徹底解決北方邊患問題,這個糧食問題确實是征服瓦剌的最大問題。隻是臣妾愚鈍,到現在還沒有想到爲陛下分憂的辦法,實在是慚愧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