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俞恩遠更加懵逼了,他原本以爲王上所這句話隻是一個響亮的口号,沒想到他真的會付諸實施,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哪有讓女人上學的道理?再說了,若是男女混雜在一起上課也不是好事,畢竟事關風化問題,不可不防,腦子轉了幾轉,打好腹稿後,沖着朱楧作了一揖,十分小心地說道:“啓禀王上,臣以爲女子隻要品德方厚,懂得相夫教子就行了,沒有必要上學。更何況,男女同校雜處,有傷風化,怕是國民也不會同意。”
這一點倒是朱楧疏忽了,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就必須要入鄉随俗,妄圖憑借着一己之力改變這個時代所有人的觀念,那純粹是作死,會被掃進時代的垃圾堆。讓大明的人接受自己的女兒抛頭露面,和男子坐在一起上學比登天還困難,因爲這樣以來,按照他們的觀念,自己的女兒将來就不好嫁人了,因此他們甯願放棄這個免費上學的機會,也不會送女兒前來。
朱楧略微沉吟了一番,然後輕輕歎了一口氣,對着督學大臣俞恩遠說道:“你再設立一所女子學院,男女分開,相信這樣那些人就沒什麽抵觸心理了吧。”
“額……”俞恩遠還是一臉凝重,在他看來,王上這麽做或許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但肯定不會特别理想,因爲在古人的觀念裏,女兒永遠都是别人家的人,讓她們去上學簡直是浪費資源,還不如留在家裏幹活。這也是古人倡導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主要原因,歸根到底還是爲自己舍不得在女兒身上花錢找借口。
但是朱楧是不管這一套的,寡人已經做出了讓步,拿出了足夠的誠意和資本,重新爲你們的女兒們建立了一所學校,你們要是再不領情,那可就是不給寡人面子了,寡人會讓官府和法令去跟你們說事。
後世的朱楧雖然沒有出過國,但是很喜歡研究世界各個主要國家的政治曆史,他發現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即這個世界上發達的國家和地區女權都是非常高的,典型的代表就是歐美地區,那裏的女性很自由、很有個性,完全不會淪爲男性的附庸。日本現在的女權也很有保障,日本的女性不再像之前那樣唯唯諾諾,一生之中隻有男人。所以它能跻身資本主義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而世界上那些窮的地方,很多都是不尊重女性的地方,像非洲和中亞的一些比較個性的國家,以及國内的一些經濟不發達的省份地區。
爲什麽會出現這種現象呢?朱楧經過仔細的思考,終于得出了答案,那就是越是沒有本事的男人,就越不尊重女人。原因很簡單,沒有本事的男人沒有自信,他們害怕自己的女人比他強後離他而去,因此不讓女人上學,不讓她們接受教育,隻是讓她們充當給自己洩欲和傳宗接代的工具。
另外,這些男人在外面混的不好,得不到别人的尊重,所以隻能回到家在自己的女人身上找成就感,動不動就打罵、欺淩,仿佛這樣很牛逼的樣子,借此彌補他們在外面被人踩成狗一樣的人生。
這樣的地方永遠發展不起來,因爲這樣的男人根本沒有擔當。而那些發達的地方就不一樣了,那裏的男人們事業有成,有房有車有錢,有成就感,因此就很自信,自信自己的女人不會離開自己,就算她變得再優秀也會被自己吸引,而且他們在外面已經赢得了足夠的尊重,不會在自己的女人身上找地位,用不着把所有不順心的事都發洩到自己的女人身上。因此會變得很體貼,很疼自己的女人。
朱楧決定改變大明朝不尊重女人的習慣,他認爲新加坡的理念是十分正确的,優秀的母親才能孕育出優秀的後代,母親識字、文化水平高對後代的發展絕對會起到良好的促進作用,最起碼家庭教師可以省了吧。
因此,女子學院必須要辦起來,不管有多大的阻力都要辦起來,因爲這關系到肅國的将來。
朱楧見俞恩遠的樣子,就将他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抿了抿嘴,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你隻管學校的建設,其他的事我來負責。”
“臣遵旨。”俞恩遠狐疑地看了朱楧一眼,不知道這個年輕的王上又會想出什麽樣的新鮮招式,但他既然這麽說了,那自己也隻能領命,将自己手裏的活幹好了,否則怕是會落一個辦事不力的名聲。
回到王宮以後,朱楧又過問了一下烤鴨店和選才藝少女的進展情況,得知還算順利後,心情舒暢了一番,進而又在淑妃的服侍之下批閱起了奏折。
“又要跟寡人要錢要糧。”朱楧看到蘭州布政使趙華清的奏折後,氣得扔到了一邊,就這樣還是不解氣,又闆着臉重重地罵了一句:“一個小小的蝗災都對付不了,真不知寡人養他們這些個大臣們幹什麽?”
淑妃黛昱竹見王上如此生氣,心頭也是吓了一跳,她從小就服侍王上,印象中這個王上雖然英武不凡,但是脾氣很溫和,不像其他的藩王那樣動不動就亂發脾氣,今天突然間發了這麽大火,一時還真把黛昱竹吓到了。
黛昱竹不識字,也不懂朝政,就算是懂也不敢亂插嘴,見一個宮女彎腰去撿被朱楧扔掉的奏折,立即向她揮了一下手,示意她退下,然後自己盈盈走上前去,慢慢地彎腰撿起那封奏折,用素手輕輕地撫了撫奏折上的灰塵,然後輕輕地放到朱楧的案前,微微一笑道:“何事惹王爺發這麽大火?萬事請王爺寬心,千萬别氣壞了身子。”
朱楧看了自己的這個一向乖巧的淑妃一眼,壓了壓心頭的怒火,但是臉色仍然很難看,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是手下的這群大臣沒用,蘭州起了一點小小的蝗災,他們就上奏讓寡人減免當地的稅賦,真是豈有此理?”
這話聽得黛昱竹一臉茫然,她雖然沒有讀過書,但從小跟着王爺和王妃也聽過不少戲,戲裏面都說地方遭了災,君王就應該免除當地的賦稅,還要赈災,這才是明君之舉,怎麽到了王爺的嘴裏,這種行爲反而變得很值得痛恨呢?
黛昱竹沒有膽子,也沒有心思幹預朝政,隻是她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當年就是家鄉遭了災,她随着父母去京城乞讨,路上父母相繼餓死了,她也餓的在路邊哇哇大哭,若不是朱楧的母親恰好路過,将她撿了回來,她怕是早就夭折了,因此聽到地方上又有百姓遭了災,她的内心莫名的難受,一想到又會有和她當年一樣大的孩子有可能因此失去雙親,她就想起了自己當年的樣子,非常地感同身受,鼻子略微地一酸,帶着一絲絲哭腔對朱楧哀求道:“王爺,臣妾知道,臣妾不該幹預朝政,但是地方百姓遭了災,王爺應該赈濟,這才是明君之舉啊。”
朱楧不禁擡眼看了看黛昱竹,眼神中帶有驚訝和狐疑,他十分納悶自己的這個平時謹小慎微從不議論朝政的淑妃,怎麽今天突然跟自己談起來這個,後來略一沉吟,想到了她的身世,一時間明白了,真是個善良的丫頭,伸了伸手,示意她走到自己的身邊,然後一把将她扯到懷裏,邊給她擦了擦眼淚,邊安慰道:“愛妃莫哭,是寡人沒有考慮你的心情。但這次蝗災跟你當年遭受的那場水災不一樣,這次隻是小規模的蝗災,蘭州的百姓損失并不嚴重,個别損失慘重的,州縣的府庫也足以支撐。這位蘭州布政使給朕上折子要求減免賦稅其實是想偷懶,借着這次蝗災的名義,少幹點活,少爲寡人收一點賦稅,說不定還和一些大戶商量好了,要中飽私囊一下。因爲這個,寡人才生氣的。若是百姓真的過不下去了,寡人又豈能坐視不救?他們可都是寡人的子民啊。”
黛昱竹這才明白朱楧的心思,不禁大爲慚愧,自己差點混淆了王爺的判斷,讓王爺遭受損失,臉頰不禁一紅,帶有一絲愧疚地說道:“是臣妾愚笨了,差點壞了王爺的大事,請王爺恕罪。”
朱楧又豈會真的怪罪黛昱竹,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心地又很善良,被那群老滑頭騙了很正常。朱楧可不一樣,他的身體雖然隻有十八歲,但是他的靈魂卻已經有了三十多歲,而且飽經人世滄桑,不會去輕易相信一個人所謂的好心。所以,蘭州布政使趙華清盡管在奏折裏将話說的很漂亮,說什麽免稅赈災是堯舜之舉,将會是人民齊聲歌頌王上的恩德,有利于國家的長治久安,朱楧也不爲所動,因爲他一眼就看出了這裏面的貓膩,你小子想偷懶就直說,用不着搞這些彎彎繞,又挑了挑黛昱竹俊俏的小下巴,壞壞地笑道:“你是寡人最懂事,最讓人心疼的淑妃,寡人怎麽會怪你呢?你也是爲了寡人好,寡人心裏知道。”
黛昱竹甜甜一笑,能被自己的丈夫所理解、認可,對于每個女人來說都是值得開心的事,嘟着嘴,卻又一臉疑惑地說道:“可是王爺從未出過敦煌城,是怎麽知道那裏的災情是不嚴重的?”
朱楧得意地一笑,這不是逼着寡人自己誇自己嗎?順手拿來兩道奏折,遞到黛昱竹的跟前,得意地炫耀道:“事情的真相都在這兩道奏折裏。”
黛昱竹面色一慚,低着頭,紅着臉,喃喃地說道:“請王爺莫要取笑臣妾,臣妾不識字啊。”她的出身就讓她很自卑,雖然朱楧從來沒有因爲她曾經是自己的奴婢而輕視過她,但大明朝的人還是很注重出身的,女子似乎是更加在意這一點,因爲男人可以像朱重八那樣去創業,而這時候的女子隻能依靠自己的父母和丈夫,父母沒有勢力,找丈夫也找不到多麽有背景的,就算是找到的話,也隻能像她這樣給人做小妾,成不了正房。
再加上她不識字,跟另外那一後三妃比起來又差了一大截,那三位要麽是大家小姐出身,要麽是就是一國的公主,文化水平都不比那些秀才們低,隻是她們不能參加科舉考試而已。
出身加學曆,是壓在黛昱竹心頭的兩座大山,讓她永遠感覺自己低人一等,在某些時候甚至感覺有點擡不起頭來,隻能賣命地伺候朱楧,希望能博得王爺更多的寵幸,借此來抵消她的些許自卑心理。
朱楧看她的樣子,心頭頗爲不忍,女孩子的心思真是細膩如發,雖然他是無意爲之,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不小心就觸動了自己可愛的淑妃的神經,連忙安慰道:“好了,乖。是寡人不好,寡人跟你直說吧,這兩份奏折一份是蘭州巡按禦史上的,另一份是車崗統領的儀衛司的一名校尉上的,他們都說蘭州的災情并不嚴重,兩者可以互相印證,因此寡人就判斷出,這件事是那個叫趙華清的布政使想要偷懶。”
原來是這樣。黛昱竹恍然大悟,看來王爺早就有先見之明,派人将官員系統監視了起來,這樣就可以避免他們欺上瞞下,中飽私囊了,說實話朱楧剛一開始這麽做的時候,她還有一些不理解,因爲這種做法并不符合人們口中所說的明君的舉動,戲文裏的明君都是信任大臣、尊敬大臣的,朱楧這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不過經曆了今天這件事她終于明白了,所謂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完全都是騙小孩子或者是自我标榜的,連一個店掌櫃都不可能相信,人性都是貪婪的,自私的,讓他們替自己掌握國家的兵馬錢糧,不派人監督怎麽行?那樣豈不是明擺着鼓勵他們将錢都裝到自己的腰包嗎?
黛昱竹将頭紮進朱楧的懷裏,頓感一陣溫暖湧遍全身,跟着一個英明神武對自己又好的君王真是很有安全感,他可以給自己遮風擋雨,讓自己永遠不會有失去幸福的危機感,盈盈一笑,沖着朱楧說道:“王爺英明,剛才是臣妾多嘴了。臣妾今後再也不會質疑王爺的決定了。”
朱楧摸了摸她圓圓的小腦袋,笑道:“寡人不會怪你,寡人跟你說過,今後你有什麽想法就直接跟寡人提出,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寡人相信你是爲了寡人好,就算是說錯了也沒關系。”
“臣妾謝過殿下。”黛昱竹又擡起頭來,瞪着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朱楧,輕聲細語地嬌羞道。
朱楧又安慰了她幾句,随後開始自顧自地想着心事,今天自己能夠得知災情的真相,完全是因爲蘭州巡按禦史和車崗的儀衛司盡忠職守,可是他們也是人,也會被人收買,若果将來他們聯起手來欺瞞寡人,那該如何是好?必須再找一群人來壓制他們。
想到這裏,朱楧又想到了那一類特殊的人群——太監,太監雖然也是人,但是一群特殊的人,他們沒有家人,甚至沒有親戚,活就活自己這一輩子,因此也沒有給後代留家産的念頭,最不容易被收買。而且,太監們的生死榮辱全都系于皇帝的一句話,他們之間的競争也很激烈,你要是不好好當差,惹得皇帝不滿了,就會立即被安排去掃大街,倒馬桶,馬上就會有新來的太監頂替你的位置。因此他們爲皇帝做起事來是最忠心的。
有必要設立類似于東廠之類的機構了,朱楧心理感歎道,當然,他的特務組織到這裏就算到頭了,不會再像明朝後來的皇帝那樣再設立什麽西廠、内廠之類的機構,這玩意兒設置的多了不僅隻能重複,浪費錢糧,還會造成全國臣民的恐慌,實在是得不償失,所以凡是還是适可而止比較好。
隻不過現在提出來怕是會遭到大臣們的一緻反對,設立司禮監分了他們的權力已經讓他們心中不爽了,再設置東廠之類的機構來監視壓制他們,他們豈能善罷甘休?況且老朱明令嚴禁太監幹政,他們一定會拿出這件事來做文章,如果自己準備不充分,冒冒失失去做的話,說不定會被他們集體頂回去,到時候不僅碰一鼻子灰,還會使自己的威信降低。
這件事必須找一個合适的契機來做,而這個契機朱楧已經想到了,他的心頭微微一動,嘴角挂起了一絲邪魅狂涓的微笑,這不是有一個送上門來的嗎?但現在還不能着急,必須找到足夠的證據,将事情坐實,要不然被對方反咬一口可就麻煩了。
鸷鳥之擊,必匿其形;一發不中,百發盡悉。做事一定要低調,悄悄地打槍的不要,最後在突然爆發,一舉成功。
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女子學院的問題。朱楧在淑妃那裏留宿了一晚,爲了彌補今日對黛昱竹一不小心造成的傷害,晚上對她百般寵愛,而黛昱竹也有幾天沒有服侍過王爺了,内心也是很想念,對朱楧也是百般逢迎讨好,服侍的十分到位,二人又度過了一個美妙的夜晚。
第二天,按例該是上早朝的時間,朱楧照例穿上了自己的九章衮龍袍,并且在黛昱竹的服侍之下,帶了一頂紫金冠,穿着打扮非常的正式,非常的華麗。
肅國的諸位文武大臣見到朱楧這副打扮,心裏都打起來鼓,七上八下的,因爲根據以往的經驗來判斷,他們這位平時很随和的王上一旦穿的這麽正式,那肯定就是有大事發生,到底會是什麽事?群臣心裏都在嘀咕,誰也摸不清這位年輕的王上的心裏。
難道是前幾天選才藝少女的事?這事是有幾個禦史進谏了一下,有的說王上剛剛建國,不宜如此奢靡無度,有的說就算是選也應該從良家女子中選,怎麽能在戰俘營和奴隸營中選?對于這些奏折,朱楧的态度全都是留中不發,他也知道這些禦史是爲自己好,隻是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爲而已,懶得跟他們解釋,就當沒聽見。
難道王上今日要翻這些舊賬?一些跟随王上時間較長的大臣心裏想了想,但又否決了,以他們王上爲人的了解,知道他不是個愛翻人舊賬的人。
到底是爲了什麽,隻好拭目以待了,相信王上過一會兒就會給出他們答案。
果然,群臣行禮完畢之後,朱楧用威嚴的虎目掃視了一下群臣,随後裝作漫不經心地淡淡說道:“寡人欲在全國大辦學校,諸位愛卿對此可有什麽看法?”
這個拍馬屁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吏曹判書紀君用第一個站出班來,向朱楧作了一揖,恭恭敬敬地說道:“啓禀王上,臣以爲王上此舉乃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足以彪炳青史,超越曆代賢王。”
其餘人等立即跟着紀君用拍馬屁道:“臣等以爲吏曹判書所言甚是,王上此舉足以彪炳青史,與日月同輝。”
朱楧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翹,雖然自己經常被拍馬屁,但是馬屁這東西,永遠不會讓人讨厭,被拍幾下還是感覺很爽,笑道:“寡人的本意不隻是讓肅國的男子們上學,女子也一樣要上學,偉大的母親才能孕育偉大的後代,女子不識字對肅國孩子們的将來不是什麽好事。可是,國民目前對于女子上學的事情仍有一定的抵觸心理,諸位愛卿都是我肅國的人傑,都幫我出出主意,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