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你渴了吧。”迪麗娜紮用手摸了一下朱楧幹裂的嘴唇,然後半爬着擡起頭來,對在床邊侍奉的綠蘿說道:“去給大王倒杯葡萄酒。”
“是,奴婢遵命。”綠蘿的眼睛又不自覺地偷瞄了一眼朱楧健壯的身體,臉頰微微一紅,向主人行了一禮,緩緩轉過身,倒了兩杯葡萄酒端上來。
“把它們放到床邊,你下去吧。我和大王有需要在叫你。”迪麗娜紮用手撩了一下如同烏雲般的秀發,漫不經心地對自己的這位貼身侍女吩咐道。
“是。”綠蘿輕輕地将葡萄酒放在床邊,然後彎着腰緩緩退出,并将房門關好。
迪麗娜紮雙手端起一杯葡萄酒,笑盈盈地湊到朱楧的嘴邊,十分撩人的輕聲道:“陛下,臣妾敬你一杯。”
朱楧起初沒反應過來,正打算去喝,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瞪了迪麗娜紮一眼,有些不高興的說道:“胡說什麽呢你?讓别人聽到,你還想不想活了?”
迪麗娜紮盈盈一笑,将酒杯放在床頭,将頭深深地埋在朱楧的懷裏,輕聲地說道:“陛下,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怕什麽?反正父皇死後陛下遲早要做那個位子的,臣妾隻是提前稱呼陛下,有何不可?”
朱楧摸了摸迪麗娜紮的額頭,感覺也不燙,不明白她爲什麽會說出這麽沒有常識的話,在她的後背上拍了一下,用教育的口吻說道:“你傻啊,就算父皇駕崩。也輪不到我來當皇帝,有太孫呢?”
迪麗娜紮似乎是沒有理解朱楧的這句話,皺着眉頭,撅着嘴,帶着一絲不高興地情緒說道:“他做他的大明皇帝,陛下做陛下的肅國皇帝,兩不相幹。這肅國是父皇賜給陛下的,他還想要回去不成?”
朱楧愣了一下,實在搞不清楚她是真傻還是裝傻,又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一下,教育道:“我肅國是大明的屬國,本王世世代代也是大明的臣子。就算他不要回去,我也不能自立,皇位永遠都是嫡長子繼承,這叫禮法,懂嗎?”
迪麗娜紮撅着嘴搖了搖頭,很明顯是不懂中原人的這一套禮法,嘟着嘴抱怨道:“你們漢人的禮法真麻煩。我們蒙古人老爹死了之後就會把家産分給幾個兒子,将來他們打下的地盤都是自己的,誰也不臣服于誰。你看成吉思汗打下了萬裏江山,死後還不是将它都分給了兒子?哪有偏愛長子,不疼其他兒子的?”
朱楧這才明白迪麗娜紮說出這番話不是裝糊塗,而是她與自己的觀念不同,蒙古人自古都有分家産的習慣,不管是哪個兒子都不可能吃獨一份,成吉思汗雖然将蒙古大汗之位傳給了窩闊台,但是也将大量的土地分給了其他幾個兒子。察合台汗國就是其中之一。這些分封出去的蒙古國家,表面上服從蒙古大汗的領導,實際上自稱一家,誰都不甩,号稱蒙古正統的窩闊台汗國還被他們給滅了。
這種做法其實是有利有弊,好處就是可以使孩子們自立,給你一塊領地,你就靠它爲起步資金向外發展,打下來多少疆土都是你的,所以成吉思汗雖然死了,蒙古人征服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一直到建立了幾乎統治全世界的四大汗國,使蒙古黃金家族的勢力在此後數百年的時間裏一直在世界上占據着重要地位。
當然缺點也是很明顯的,這些分出去的封國基本上都是接壤的,接壤難免就有摩擦,打完了别人就該打自己人了,蒙古大汗的正統窩闊台汗國不就是被自己人給滅亡的嗎?
朱元璋絕頂聰明,他對這個辦法揚長避短,設立了塞王制度,即在邊塞設立九個親王領兵。這樣做,可以使得塞王們自立,像蒙古王子一樣拿着老爹的一份家産尊王攘夷,侵奪外族人的土地,擴大老朱家的勢力,進而拱衛中原内地的皇帝。同時,他又對藩王進行了一系列限制,使他們一直處于臣屬地位,朝廷可以征調他們的軍隊,可以任免他們境内的軍官,确保他們都能各安其分,不互相殘殺,以免被英雄豪傑所乘。最終達到他“以同姓治外姓”的基本國策。
不過建文帝上台之後圖樣圖森破,一頓胡搞搞沒了自己的江山,後來的朱老四又是靠造反起家的藩王,因此篡位成功後,極力削減藩王的勢力,到後來明朝的藩王就成了衆人所知道的當豬養了。
藩王們再也沒有機會實現老朱尊王攘夷,開疆土拓的願望了,一個個開始混吃等死,大明國也停下了它進取的腳步,開始靠着長城、關隘、邊牆将自己鎖了起來,國土也漸漸被外族侵奪,最後滅亡于内憂外患之中。
朱楧每每讀到這段曆史,都會不免心痛,如果大明朝一直按照老朱的意願發展下去會是怎麽樣的?可惜曆史沒有假設。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隻是我們漢人畢竟與你們不同,這兩個字以後不要再提了,被人聽到怕是會惹麻煩。”朱楧微微地歎了一口氣,撫摸着迪麗娜紮光滑的後背說道。
“陛下真的不想做嗎?陛下現在兵強馬壯,占地數千裏,父皇在時可以稱臣,父皇去世了,陛下還想聽其他人的,一輩子受制于人嗎?”迪麗娜紮猶如白蔥一般的手指在朱楧的胸口緩緩地滑着,大眼睛一閃一閃地看着朱楧,用十分懇切地語氣對朱楧說道。
“大丈夫甯能受制于人乎?”朱楧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這句話,這是郭子興死後,韓林兒任命郭子興的兒子郭天佑統領郭子興舊部,而給了朱元璋一個三把手的地位時,朱元璋仰天感歎的話。是啊,誰不想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在自己的地盤上一言九鼎,生殺予奪。
但問題是這種事不是你想就能成功的,迪麗娜紮的那句話已經可以算是謀反了,若是傳到老朱的耳朵裏,怕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了,朱楧幾乎是下意識地訓斥了一句:“放肆!”
“放肆于頭腦,激蕩于胸中。”沒想到迪麗娜紮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絲興奮地用手撫摸着朱楧的胸口說道:“臣妾早就認定陛下不是池中之物,隻做一個諸侯太委屈陛下了。陛下将來若是有遠圖,臣妾一定會效犬馬之勞,以報答陛下大恩之萬一。”
迪麗娜紮說的很對,放肆于頭腦,激蕩于胸中,這個念頭朱楧可以不承認,但不能否認它的存在,而且還時不時地冒出來,激蕩着朱楧滿身的熱血。
朱楧頓覺血氣上湧,将迪麗娜紮摁在下面折騰了很長時間都不能平複,最後歎了口氣,承認了自己的野心,緩緩地對已經大汗淋漓的迪麗娜紮說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貴妃的位子就是你的。”
貴妃可是皇後之下後宮第一人,相當于替補皇後,聽到這句話,迪麗娜紮如何不激動,摟住朱楧的脖子狠狠地獻了一個香吻,風情萬種的說道:“臣妾謝陛下恩典,臣妾敬陛下一杯葡萄酒喝吧。”
随即,翻過身來,露出光滑的後背,拿起床頭的一支酒杯,往嘴裏灌了一口葡萄酒,然後緩緩地遞到朱楧的唇邊……
昨夜沒有睡好,朱楧一直在想迪麗娜紮說的話,她說的不錯,本王是太祖皇帝的兒子,受封肅王理所應當,之後這數千裏的江山都是本王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有多麽不容易别人很難體會的到,憑什麽将它拱手送給别人。若是朱允炆上台後不削藩,出于融入骨子裏的禮法制度,朱楧可以承認他這個皇帝,并且與他相安無事,替他守衛邊塞。
可問題是,後來上來的是朱老四,他算個什麽玩意兒?什麽馬皇後的第四子,狗屁,他的母親不比自己的母親地位高多少,而且還因爲生活作風問題被老朱處死了。他憑什麽當皇帝騎在本王的頭上呼來喝去?不就是因爲實力強,拳頭大嗎?那如果本王将來的實力比他還強,拳頭比他還大,那本王爲什麽就不能坐一坐這天下一人?
不過現在還不能急,老朱還活着,若是這個時候搞事情百分之百成功不了,光是一個背叛父親的罪名就可以将朱楧活活壓死了,而且現在他的地盤雖然是諸王中最大的,但是實力還算不上最強的。北平的那個哥們可是手握幾十萬大軍,囤積了大量的糧草,還有節制沿邊兵馬的特權,實力比他強多了。這個念頭現在隻能想想,絕對不可以表露出來,否則就成了衆矢之的了。
現在是洪武二十七年夏天,老朱是洪武三十一年夏天去世的,還有整整四年的時間,這四年内應該不會再有大的戰事了,可謂是肅國發展的黃金期,一定要抓住這個短暫的縫隙,大規模的發展自己的實力,等到将來天下大亂的時候,自己可以有角逐的資本。
不過問題是自從自己穿越之後,許多曆史細節發生了改變,該發生的事件紛紛提前發生,萬一老朱也提前挂了,那該怎麽辦?
朱楧使勁兒搖了搖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下來,想這些沒用的幹什麽?隻能祈禱老朱的命夠硬,千萬别被自己給蝴蝶了啊。
這些放肆的想法在朱楧的腦子裏來回激蕩,搞得他昨晚一直無法入睡,不停地翻來覆去,而被朱楧折騰地筋疲力盡的迪麗娜紮則早早地進入了夢鄉,還不時地發出一陣陣輕鼾聲。撩完就跑,實在是太過分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朱楧才起來,在迪麗娜紮和綠蘿的服侍下吃過早飯後,就開始了忙碌的工作。他現在身處哈密,還沒有回到臨時都城敦煌,因此也沒辦法封賞有功之臣。
現在能做的就是一件事——當紅娘,經過這次戰鬥,五萬哈密軍隊隻剩下不到一萬人,因此原來的哈密國中,婦女的數量又富餘出來,朱楧沒有将這些人賜給有功的将領,因爲他們不缺女人,而是将這些人都賜給了基層随大軍征戰回鹘的普通士兵,解決了一大批光棍問題,軍心由此大定,人人都稱頌大王的恩德,發誓永遠效忠大王。
這個問題解決之後,朱楧将原來守衛哈密的一萬人留在原地,又任命降服哈密有功的周升爲哈密郡布政使,此後就帶着侍衛和迪麗娜紮回到了臨時都城——敦煌。
布政使和禮部侍郎雖然都是從二品,但禮部侍郎是個什麽樣的官不用筆者多說,一抓一大把不說,上頭還有個尚書壓着,因此什麽事都做不了主,基本上算是個閑差。而一個郡的布政使就不一樣了,屬于主持地方民政的一把手,跟現在的市委書記差不多,除了當地的軍事和刑獄以外什麽都管,還能考核本地區的幹部,絕對是牛逼閃閃的存在。多少侍郎托關系,走門路想下去而不可得,朱楧将這個職位給了周升,周升估計半夜都能笑醒。
城外三十裏,肅國的一幹文武大臣都到外面來迎接肅王的車架,雖然大熱天的站在野外很辛苦,但這裏的每個人都喜形于色,甚至可以說是意氣風發,因爲他們迎接的是肅國的國王,這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來的,必須要夠一定的級别,确切地說是三品以上,因此凡是能來這裏受太陽爆嗮的,都可以說是肅國有頭有臉的人,很值得爲此而自豪,比後世的日光浴讓人自豪多了。
見朱楧的車駕緩緩而來,肅國的一幹文臣武将一齊跪在地上納頭叩拜道:“臣等拜見王上,王上千歲,千千歲。”前不久,諸位大臣商量了對朱楧的稱呼問題,朱楧現在是國王了,不是之前的藩王,用之前的稱呼不足以顯示出尊貴的身份,因此就效仿春秋戰國時的稱呼,稱其爲王上。
“衆愛卿平身吧。烈日炎炎,衆愛卿不辭辛苦來迎接寡人,寡人心中頗爲感動,咱們回城再說吧。”朱楧也很上道,順口改了自稱。寡人這個詞,聽着是比本王有逼格多了,我喜歡。
“請王上入城。”衆位文武大臣自覺從兩邊閃出一條路,讓朱楧通過。朱楧自然不會謙讓,騎在高頭大馬上,神氣十足的入駐了敦煌城,這裏是本王,哦不,是寡人的地盤。
朱楧有長期駐紮在敦煌的打算,因爲肅國的主要糧食産區雖然在河西走廊,但是他的國土已經向西延伸了兩千多裏,如果還駐紮在張掖的話,西部有事很難反應過來,反正敦煌距離張掖也不是太遠,沿着古代的絲綢之路運糧也算是便利,更何況,敦煌也有三十多萬畝的耕地面積和五十多萬畝的草原面積,都利用起來也能解決很大一部分糧食問題。
還有一點就是原沙洲王阿魯哥失裏的大王宮建的真是漂亮、講究,比自己之前住的那個府衙強多了,景也好,妞得,爲什麽不留在這裏呢?
朱楧在進入王宮後,先讓人給迪麗娜紮收拾好了一處好宮殿,賜名爲景福宮,然後就緊忙召開禦前會議,商量國事,沒辦法,剛剛經曆大戰,肅國的一切都需要回複,還有自己拟定的四年建設藍圖,都要付諸實施,當國王也是很忙的,稍微一松懈,就有被外敵搞掉的危險。
“臣等叩見王上,王上千歲,千千歲。”諸位大臣進入位置後,紛紛向端坐在大王座上的朱楧叩頭行禮道。
“諸位愛卿平身吧,寡人帶兵出戰的這些日子,諸位愛卿爲寡人坐鎮後方,糧草不絕,功不可沒。”朱楧手一扶,十分和氣地請他的諸位大臣免禮。
“謝王上。”肅國不僅是士兵訓練有素,就連這些大臣都是訓練有素之人,不管是磕頭還是免禮,都是齊刷刷地,絲毫沒有違和感。
“博爾忽,你本來是回鹘軍的大将,必然知道回鹘的虛實,可否相告一二啊?”朱楧用欣賞的目光看着站在下面的博爾忽,曆來欣賞曾經的對手跪在地上俯首稱臣的樣子是最爲賞心悅目的。
這個時候可不是表現自己忠義的時候,都做了婊子還立什麽牌坊?博爾忽立即站出班來,一拱手,作了一揖,道:“回禀王上,回鹘原有兵馬二十七萬四千九百人。經此一役,折損過半,現在怕是隻剩下了十三四萬人,還要防備西邊強大的帖木兒,對我國已經構不成什麽緻命的威脅。”
表現的不錯。朱楧微微地點了點頭,是個上道兒的人,怪不得官能做那麽大,對博爾忽的态度表示滿意,笑道:“知道了。你這幾日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臣遵旨。”博爾忽向朱楧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十分恭敬地退下了大殿。
“諸位,此戰我軍大勝,但不可因此驕傲懈怠,回鹘已經給本王運來了三百萬兩銀子的戰争賠款,請各位議論一下,這筆巨款該怎麽花?”朱楧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做不到對之前的對手和對自己原來的手下一視同仁,所以在博爾忽走了之後,才開始跟諸位大臣商量軍國大事。
錢的事,屬于戶曹來官,戶曹判書張文遠第一個站了出來,對朱楧作了一揖,說道:“啓禀王上。臣以爲,農爲天下之本,雖然我國現在解決了糧食自給問題,但随着人口的增多,糧食還會漸漸地吃緊。現在仰仗着王上的神威,王國開疆拓土一千餘裏,這些地方之前大多處于蒙古蠻夷的統治之下,他們不事生産,有大量的耕地沒有開墾出來,糧食開發的潛力依然很大,因此臣奏請王上撥出一百萬兩白銀來,購買打造農具,興修水利,促使我國的糧食再創豐收。”
“準奏。”朱楧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同意了他的請求,雖然他下一輪的建設主要是賺大錢,但農業問題是任何時候都不能荒廢的,這可是立國之本,農業沒了賺再多的錢有什麽用?餓了能當飯吃嗎?
啥?向别的國家買?萬一人家不賣給你呢?或者是趁機加價敲你一筆呢?不過了?實際上,朱楧新打下來的地盤,雖然都處于氣候比較幹燥的西北,但也不是完全沒救,因爲他們都有比較發達的灌溉系統,朱楧修複的那些水渠先不說,新疆地區獨特的坎兒井也是十分有名的。
實際上,僅僅敦煌一帶就有三十多萬畝的耕地面積,由于後世敦煌是個縣級單位,因此這個耕地面積隻是敦煌縣境内的,而大明的敦煌是個郡,将全郡的耕地面積都算進來的話,大概有一百萬畝左右吧,而且有疏勒河水系流經此地,灌溉十分方便,唐朝的時候,敦煌就設有專門管理水利的官員。
對地理十分熟悉的朱楧知道,哈密地區有可開發的耕地面積一百一十萬畝,草場六千萬畝,林地四百五十多萬畝,但是這些可以開發的土地隻占哈密總面積的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七十是高地、沙漠、戈壁等無法開發利用的土地。所以說,北疆的條件雖然較好,但是和河西走廊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差距的根本在于綠洲的面積。
位于河西走廊的張掖、武威等市,基本上都是被綠洲所覆蓋,故而才有“金張掖,銀武威。”的說法,但是北疆的綠洲覆蓋率跟河西走廊相比就差的多了。但俗話說的好,能拔膿的就是好膏藥,有總比沒有好。
一百一十萬畝土地,别說都開發出來,就算是隻開發一半,畝産僅僅一石的話,那也是五十萬石糧食,按照朱楧的制定的待遇标準,大約可以養四萬士兵,還有那麽多的草場可以放牧,絕對是一筆巨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