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軍的将士見朱楧的兵器被挑落,士氣倍增,距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了,無論如何也要拿下這個巨大的功勞。
“快上!快上!幹掉朱楧,生死勿論!”回鹘軍的千夫長更是揮舞着兵器,興奮地大叫道。從今以後,我就是回鹘的第一勇士了,注定名垂史冊。
“殺啊!殺啊!”十來名回鹘軍的士兵揮舞着長槍大刀向朱楧殺來,朱楧避無可避,一臉驚恐地看着前面這些誓要緻自己于死地而後快的回鹘軍瘋子。這就認命了嗎?
“殿下快走!”當當的幾聲脆響,卻是将軍佥事張龍趕了過來,揮刀替朱楧格擋掉了這些撲面而來的兵器。他很慶幸自己趕上了,否則他就是肅國的千古罪人。
不過張龍萬萬沒想到,這将是他此生最後一次爲殿下效命。回鹘軍的将士見這個人壞了他們的好事,紛紛怒從心頭起,将自己滔天的怒火全都發洩到了張龍的身上。刀林槍雨頓時向張龍身上傾瀉而來。張龍雖然勇猛,但畢竟不是鋼鐵俠,在盡全力的格擋之後,還是中了三槍四刀,血流如注。
“張龍!”朱楧見到自己的愛将受了如此重的傷,一時心痛無比,這可是從他就藩以來就忠心耿耿跟随他的愛将啊,一直都是忠誠無比,英勇善戰,沒想到今天就要折在這裏了。
朱楧不是沒有經曆過戰争,但之前陣亡的大明将士畢竟跟他接觸的較少,彼此之間不太熟悉,他雖然惋惜,雖然心疼,但從沒有過像今天這樣看着一個跟自己經常混在一起的手下死在自己的眼前那那種無奈、那種悲憤的感覺。
“張龍!”朱楧又大喊了一聲,向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他滿身是血的身體。
“殿下快走!臣死不足惜,但臣不能再讓殿下有一絲危險了。臣已經在這件事上栽過一次了,不想再栽第二次,請殿下成全臣,安全的突圍出去。”張龍捂着自己胸口上的那一處槍傷,動情地說道。他知道不需要别的傷痕,單單有這一道傷就可以宣判自己的死刑了,作爲一名武将,對戰死沙場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但他不允許王爺出現一絲傷痕,除了骨子裏的忠誠之外,他也想保持自己最後的尊嚴。要是王爺在他身邊再出現第二次危險,他死後也沒有臉面去見當年的兄弟老哥們。
“别說傻話!我們一起走!”朱楧使勁兒抱着張龍,然後猛地向後一拖,避過了沖上來的回鹘軍士兵的砍殺。
眼見王爺和将軍佥事張龍都有危險,指揮使江覓侯立即帶人過來堵住了防線的漏洞,一邊和回鹘軍拼殺一邊對着朱楧說道:“殿下,你們先走!末将來斷後!”
張龍身上血流不止,性命危在旦夕,雖然看這架勢救回來的希望不大,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朱楧就不會放棄,畢竟這是他的袍澤,而且還是爲他而死的,顧不上和指揮使江覓侯矯情,将張龍背在身上,退到了壕溝邊上。
這時候他設計的雲梯可就害苦他了,這個雲梯距離壕溝這頭有一米多的距離,一個人跳過去是沒什麽大問題的,但是背着個人就兩說了。眼看形勢越來越緊張,朱楧也顧不上衡量自身的實力,就這麽咬着牙背着張龍一個箭步躍了過去,拼了。
這一躍,還真的成功了。朱楧成功的踏上了雲梯,身子隻是微微歪斜了一下,終于踏着雲梯沖到了壕溝對面,被原先退過去的明軍接應了下來。
那些在壕溝底部負責将雲梯下面的三腳架支開的明軍也順着上面的明軍抛下來的繩子爬了上去。
然而,事情總是不會完美的。負責斷後的指揮使江覓侯和他手下的明軍将士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們要麽戰死,要麽受傷被俘。江覓侯的大腿上中了一槍,站立不穩,被回鹘軍的士兵擊倒,然後俘獲。
不過江覓侯是個很有血性的軍人,在心裏壓根就看不起回鹘這些蠻夷,雖然被俘虜,但仍然破口大罵,毫不屈服。脾氣暴躁的回鹘的金刀驸馬氣得将其暴打了一頓,并用朱楧掉落的那把寶劍在他的身上捅了好幾個傷口,仍然不能讓他屈服。
“殿下,你沒事吧。末将救駕來遲,還請殿下恕罪。”說話的是之前的王府護衛指揮使,現在的右将軍趙德用。趙德用本來就是按照朱楧的命令統帥預備隊,随時準備支援的,剛才聽到北邊一陣巨響,料定朱楧這裏出事了,就立即帶人趕了過來。也得虧他的趕來,使得回鹘軍越過壕溝攻擊明軍的計劃破産。
回鹘的金刀驸馬見到有人壞了自己的好事,天大的立功機會就此流失,登時氣得直跺腳,将所有的氣都撒在了因爲受傷而被俘獲的明軍身上,尤其是指揮使江覓侯。
金刀驸馬親自用朱楧掉落的寶劍殺死了他,就這樣還不解恨,下令将他和其他被俘的明軍肢解,頭顱挂在營門上,借以發洩自己的憤怒,炫耀自己的武力。
這一幕被壕溝對面的明軍看在眼裏,他們每個人都怒火中燒,眼睛裏的憤怒顯而易見,恨不得生吃了對面的回鹘軍。
“殿下,讓我去吧。我一定将他們的大營攻破,爲弟兄們報仇!”右将軍趙德用被這一幕氣得哇哇大叫,在自己的眼前虐殺自己的袍澤,這種窩囊氣誰能受得了?
“住口!”朱楧斷然拒絕了趙德用的請求,他也很憤怒,也很想不顧一切地殺過去讓天殺的回鹘軍知道知道自己的脾氣,但他也很冷靜,他知道,依照目前這個态勢,攻擊已經失敗了,繼續攻擊下去,隻能死更多的大明将士。
朱楧強忍住自己心中的悲憤,收斂起看着對面的惡狠狠的目光,似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樣,艱難的吐出了兩個字:“收兵。”
明軍随即徐徐後撤,回到了自己的大營當中。對面的回鹘軍見此情景十分得意,挑釁似的舉着兵器和繳獲的戰利品高聲大叫道:“還接着來啊!别跑啊!”
“不是要直入大營嗎?”“這就慫了?!”“肅王殿下,你的寶劍不要了?”
朱楧沒有理會這些人挑釁的言語,剛剛得了一次小勝就忘乎所以,毫無底線的虐殺戰俘,絲毫不怕激起對方的憤怒情緒,如此淺薄的軍隊,人數再多也不可怕。朱楧暗暗地下定決心,今天的一切,他将來一定要全都找回來!
正在努力攻城的前鋒營聽說朱楧這邊退了兵,也跟着徐徐退了下來,他們本來就是佯攻,借以掩護朱楧的突襲,現在主角都下來了,他們這個配角也就沒有再台上唱戲的必要了。
回到大營的時候,将軍佥事張龍的屍體都已經冰涼了,這是肅國軍隊有史以來犧牲的最高級别的将領。
朱楧對此十分悲痛,說實在的,他跟張龍的私人關系很不錯,張龍這個人對他十分忠心,工作也很賣力,在他還是藩王之時,就一直擔任他的警衛工作。隻不過這個人的運氣不太好,上次狩獵事件也不能完全怪他,他卻爲此受了處分。這次奇襲敵營,朱楧是想給他一個找回場子的機會才帶着他去的,沒想到弄成了這副結局。
朱楧命人将張龍的屍體好好的收斂保存,待到凱旋回國之日,再妥善安葬。
今天的攻擊又是以失敗告終,明軍上下不免有一絲失落情緒,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飛奔道朱楧跟前,向他傳達了一則喜訊:“啓禀殿下,瞿能将軍率軍搗毀了敵軍的甬道,共計焚毀甬道三十餘裏,敵軍的糧草斷啦!”
“好!太好了!”朱楧頓時喜笑顔開,這個瞿能果然沒有辜負本王的期望,是個可以擔當大事之人,随即又換成一副關心的表情問道:“他們那邊的傷亡情況怎麽樣?”
傳令兵在馬上行了一個軍禮,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禀殿下,具體傷亡數字尚未統計出來,大概有幾千人。另外,瞿能将軍也負傷了,肚子上中了一箭。”
“嗯…..”朱楧略微沉吟地點了點頭,雖然這名傳令兵說的輕描淡寫,但朱楧仍然可以從字裏行間裏感受出瞿能等人戰鬥的激烈,一共就帶了一萬多人,一下子傷亡了好幾千,主将瞿能都受了傷,怎麽會是一場輕松的戰鬥?
這樣一來,今天的戰鬥也不算完全失利,王虎臣一路沒有成功,但也算不上失敗,自己這一路雖然敗了,但還好瞿能那一路找回了場子。
而且,截斷敵軍的甬道,切斷他們的糧草補給這件事意義太重大了,按照一般的行軍規則,軍中的存糧不會超過一個月,回鹘軍在吐魯番城下打了這麽久,存糧肯定早已經耗的差不多了,此時截斷他們的糧草,他們要麽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重新建立運輸線,要麽撤軍,再要麽就是主動出擊戰敗明軍。不管他們怎麽選,對自己都是有利的,就算是他們主動出來與自己決一勝負,那自己這一邊也算是反客爲主,不用再費力的強攻,沾了大便宜。
朱楧的臉上挂起了信心十足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胸有成算的對跟在自己身旁的兵曹判書管子玉說道:“今日瞿能将軍的功勞要祥加記錄,不得有誤。另外,你去統計一下今天的傷亡,替本王好好安撫一下受傷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