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麗娜紮心頭一動,沖着這位爲哈密國貢獻了一條腿的勇士微微一笑,柔聲寬慰道:“你先下去好好醫治。哈密國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功勳,你是好樣的。”
誰知這位哈密士兵并不想幹這碗雞湯,似乎是沒聽到迪麗娜紮說話一樣,仍然等着茫然若失驚恐無限的眼睛,抓着民夫的肩膀,沖着迪麗娜紮大喊大叫道:“腿,我要我的腿!”最後,一條壯實的漢子,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迪麗娜紮無言以對,坦白說她很理解這位哈密士兵的心情,若是換做自己的一條腿被砸斷了,那她也早就崩潰了,無數的豪言壯語,無數的心靈雞湯都不管用,除非能讓自己的腿回來。
迪麗娜紮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也平複不了這位哈密士兵的心情了,當即十分傷感的擺了擺手,示意民夫将他擡下去,然後繼續帶着人去慰問其他的傷員。
然而,迪麗娜紮分明聽到,就在那名士兵被擡走的過程當中,還在向她大聲地索要自己的右腿。迪麗娜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若寒霜的俏臉上挂起了一絲難以言說的表情,沒有停下步伐,快速的離開了那裏,去慰問其他的傷員。
走了不久,一個腦袋上纏着繃帶的哈密士兵突然站起來,擋住了迪麗娜紮等人的退路,臉上挂着十分興奮地表情,沖着迪麗娜紮一鞠躬,道:“見過公主殿下!”
迪麗娜紮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白天的時候也曾陷入過苦戰,臉上同樣挂起一抹溫和的微笑,道:“你辛苦了,好好養傷。”
那名哈密士兵顯然不覺辛苦,臉上興奮地表情愈演愈烈,隔着老遠都可以感覺到他那顆因爲激動而砰砰跳動的心髒,笑道:“多謝公主殿下關心,啓禀公主殿下,小的今天殺了三個回鹘狗賊!真的,小人的十夫長可以作證。”
迪麗娜紮見他說話的神情語氣就知道他沒有說謊,她爲自己手下能有這樣的勇士而感到欣慰,沖他肯定地點了點頭,笑道:“你是好樣的,你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能得到公主的誇贊,那名哈密士兵心中也是激動地不要不要的,一張憨厚的臉瞬間被龇牙咧嘴的笑給扯開,天真無邪地笑道:“被狗賊的箭矢擦破點皮,不礙事,明天小人一定能多殺兩個回鹘狗賊。”
迪麗娜紮欣慰地一笑,絕世的容顔完全可以傾覆整座城池,對面的哈密士兵完全看傻了,口水都差點留出來,鼓勵他道:“好樣的,明天好好表現,你的功勞本公主記下了。”說完,轉身離開,因爲他很忙,還有很多傷員要慰問,至少要讓他們看到自己在慰問傷員,實在是沒時間跟一個人說太多的話。
然而,那名哈密士兵似乎還是意猶未盡,沖着迪麗娜紮的背影大喊道:“公主放心吧,小人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迪麗娜紮心頭沒有升起一絲波瀾,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她并不認爲後面的那個士兵比前面的那個勇敢,隻是他們的受傷程度不同而已,如果後面的那名士兵不僅僅是被箭矢擦破點皮,同樣也是失去了一條腿的話,他能不能這麽樂觀,這麽豪邁,還真是說不準。
迪麗娜紮走在城頭上,邊慰問傷員,邊視察城牆,城牆的情況很不容樂觀,白天時回鹘軍發起的數次沖鋒中,每一次都會先用抛石機進行一段時間的炮火準備,抛石機重點關照的地方就是這吐魯番的城頭。
城頭上的城牆凸起的部分差不多有一半都被巨石砸平了,守軍站在那裏防守十分不方便,沒有遮掩物不說,還容易掉下去,個别恐高的士兵向下一看就眼暈,十分影響戰鬥力。
迪麗娜紮叫過跟在自己身後的萬夫長,一臉正色的吩咐道:“連夜在城頭豎起木栅,以備敵軍明天的進攻。”
萬夫長重重地點了點頭,沖着身後的手下吩咐了一遍,哈密的官員就開始敦促着民夫将城裏門房上的木闆拆下來,然後搬到城頭建立栅欄,雖然比不上石頭打造的城牆堅固,但也聊勝于無,最起碼可以抵擋敵軍的箭矢。
城門是最要緊的地方,迪麗娜紮每次巡視都不會忘記去那裏轉一圈兒,白天敵軍對城門的攻擊雖然被挫敗了,但誰也看得出來,他們對城門有很大的興趣,一直在附近尋找機會,畢竟隻要突破了城門,就可以直入吐魯番城的腹地,比起爬城牆的方法來既安全又有效。
迪麗娜紮看了看守城的将士和器械,人員還算充足,器械也很完備,士氣也比較高漲,對此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但她還是不能夠完全放心,直覺告訴她這裏這裏遲早會有一場惡戰。
迪麗娜紮下了城牆,眼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城門洞裏,俏麗的臉上隐隐地浮現出一絲擔憂,跟厚厚的城牆比起來,這一片黑黑的鐵片顯得實在是太過單薄了,然而它又十分重要,一旦被攻破,再厚的城牆也都成了擺設。
或許是跟朱楧待久了的原因,迪麗娜紮被她的強迫症傳染了,總是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在城門口注視了半天,思前想後總是覺得不放心,又将身後的萬夫長叫過來,悄聲吩咐了一番。
萬夫長聽完迪麗娜紮的話後,嘴角挂起了十分明顯的奸笑,似乎是馬上就要把對手的媳婦兒搞上床一樣,重重地點頭道:“臣明白了,臣這就去辦,保證讓回鹘的那群狗崽子爽到極點!”
迪麗娜紮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因爲多了些底氣而踏實了下來,今天的工作就做到這裏吧,她也忙了一天了,也很累了,要趕緊回去休息,以便明天更加慘烈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