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升一臉得意的掃了安克帖木兒一眼,表情有一絲挑釁的味道,對着哈密王納忽裏一拱手,道:“哈密王果然是深明大義之人,我們肅王殿下果然沒有看錯人。”
這個高帽子帶的并不太高明,周升也隻是說幾句客套話,并沒有想着刻意地去讨好這個哈密王。
哈密王納忽裏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表情十分敷衍地說道:“使者過獎了,使者遠道而來,所爲何事?”
周升從袖子裏掏出一份國書,伸手向前一遞,俨然一副上國天使的身份說道:“本使者此次出使哈密,一來是與哈密王殿下商量貴我兩國結盟的具體細節,二來是爲我家肅王提親,請哈密王殿下将貴國的邵安公主嫁給我們肅王,兩國結爲秦晉之好,永不侵犯。”
此言一出,立刻在群臣中引起了一片不小的騷動,尤其是哈密王國的衆位武将,幾乎是個個臉上露出了不滿之情,他們大多數都是邵安公主的愛慕者,都想着憑借着自己的勇力獲得公主的青睐,然後保護她一生,今天這個肅國的使者居然想讓她們心目中女神般存在的邵安公主嫁給肅王,這無異于奪走他們的心頭之愛。說句心裏話,他們甯願人人戰死,也不願将公主拱手讓給他國。
早想在武将中樹立自己威信的安克帖木兒見此情景,不失時機地站出來,斷然喝道:“荒唐!我聽說你們肅王早已經娶了好幾個婆娘,你是想讓我們哈密國尊貴的邵安公主去給别人做小老婆嗎?”
雖然安克帖木兒之前在朝堂上跟迪麗娜紮絆了幾句嘴,但他畢竟是迪麗娜紮的親叔叔,叔侄之間擡幾句杠,沒人會當回事。現在衆武将見他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迪麗娜紮的婚事,心中大爲暢快,紛紛跟在他的身後起哄道:“是啊,是啊。我們的公主豈能給别人做小老婆!”
蒙古人之間沒有漢人那麽多虛禮,武将都是粗狂的蒙古漢子,說話做事就更加随意了,當即不顧大明肅國的使臣還在這裏,紛紛沖着哈密王納忽裏叫嚷道:“大王,安克大人說的對啊,我們不能委屈了公主啊,肅王這不是欺我哈密國中無人嗎?”
哈密王納忽裏現在也不想答應将迪麗娜紮許配給朱楧,他在意的倒不是名分問題,而是随時會來興師問罪的回鹘,他是個很貪心的老頭,既貪圖和明朝互市帶來的巨額利益,又不願意得罪回鹘這個強鄰,故作一臉爲難的樣子對周升說道:“周使者,舍弟說的是否屬實?肅王是否已經有了王後?”
周升知道他這是在明知故問,心裏鄙視了一下狡猾的哈密王,但表面上還是一臉正色的回答道:“不錯。我肅國的王後是當今天子親自指定,誰也改變不了。我家肅王說了,隻要邵安公主肯嫁過來,肅國絕不會虧待于她。”
哈密王納忽裏心裏十分清楚,以他的地盤實力是絕對不敢跟朱元璋叫闆的,他之所以選擇跟肅國結盟,除了看好朱楧本身的能力之外,更爲重要的是想抱上朱元璋的大粗腿,但他還不能确定牛叉閃閃的朱元璋會把腿伸出來給他抱,畢竟他也感覺到了朱元璋對西北的興趣不是太大,否則當初他也不敢唆使其他部落一起去進攻肅國。
哈密王納忽裏混到今天,憑的全是謹慎二字,老朱遠在南京,回鹘卻近在眼前,爲了一味地讨好大明,将近在眼前的強敵得罪了個死死的實在是不劃算。畢竟人是容易忘恩,但容易記仇的生物。
萬一回鹘可汗黑的兒火者真的被自己惹毛了,發兵攻打自己,遠在南京的朱元璋會支援他嗎?哈密王納忽裏心中可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問号,畢竟将軍隊糧草運到西北這麽遠的地方是要花費很多代價的,一向摳門的老朱還真不一定會爲了他們哈密這個小地方去花費那麽大的代價。
所以,人還是要爲自己留一條後路爲好,想清楚了這件事,哈密王心中就打定了主意,用右手縷着胡須,以一種平淡但又帶着一絲傲然的語氣說道:“我國雖小,但也不是任人欺淩的弱邦。邵安公主是本王的掌上明珠,本王絕不會讓她去給别人做妾。”
這番話說的哈密的衆位武将又是一陣熱血沸騰,紛紛舉着拳頭在大堂上叫嚷着:“大王英明!莫讓他國欺我哈密無人!臣等願意誓死捍衛公主殿下,捍衛哈密國的尊嚴!”
周升也是個老官僚了,能在中國混成老官僚的人,都是腦袋上精到冒煙兒的人,怎會不知道哈密王納忽裏在打什麽算盤,眼下說什麽都沒有用,這個老狐狸肯定是不會松口的,隻好想辦法就他的後路全部斬斷,到時候看他還有什麽話說,當即拱了拱手,用一種不鹹不淡的語氣說道:“既然哈密王如此自負,那本使者也就不再說什麽了。本使者遠道而來,現在隻覺身體疲乏,就先回驿館歇息了,結盟的細節問題,容後再議吧。”
哈密王納忽裏冷淡地看了周升一眼,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架勢,手一揮,淡淡地說道:“請送使者回驿館歇息,不可怠慢。”
周升又拱了拱手,沒有再和哈密王廢話,袖袍一甩,轉身揚長而去。
回到驿館後,本次使團的副團長同時也是使團護衛長的千戶康世凱湊到周升面前略微有一些急切的問道:“周大人,事情進行的怎麽樣?”
周升輕輕地搖了搖頭,眉頭緊鎖,歎了口氣,道:“結盟的事沒什麽大問題。隻是和親的事,那個老家夥死活不肯松口,看來他是打算将女兒嫁給回鹘,兩邊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