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不由得人不信,朱楧頓時感覺自己的威信受到了巨大的損害,下意識地環視了諸将,看他們有沒有偷偷地嘲笑自己。好在諸将也都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各個肅穆而立,不動聲色。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正遇頂頭風,正在朱楧爲自己腦門發綠的事大動肝火之時,一名小校徑直沖了進來,高聲喊道:“報,緊緊軍情!哈密、沙洲等西藩諸賊聯兵六萬餘人犯我國土,現已攻破嘉峪關,兵鋒直抵酒泉城下,長興侯命屬下突圍,星夜求援!”按大明制度,若有緊急軍情使者是可以不經通報直接上殿的,所以這名小校說的理直氣壯,絲毫沒有那名宮女般的唯唯諾諾。
軍情如火,在座的每一位将領都是經曆過戰陣的,他們明白六萬敵兵圍攻酒泉意味着什麽,耿炳文手下隻有幾千兵馬,如果不立即救援,那長興侯就是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住。酒泉(也就是肅州)一旦被攻破,下一個就是張掖。
朱楧不禁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雖然之前他也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親生經曆戰争的情景,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他的内心還是難以平靜,有激動、有刺激、當然也有害怕。
朱楧不是傻子,他和耿炳文雖然不對付,但酒泉城裏的大明将士都是他的袍澤,他不會爲了自己跟耿炳文的私人恩怨而置他們于不顧;更何況,酒泉是他自己的國土,是嘉峪關的依托,戰略地位相當重要,他不心疼誰心疼,當即喝道:“瞿能,你久經沙場,今日之戰該如何處置?”
王爺第一個問他,那是對他瞿能的重視,瞿能十分感奮,戰出隊列,抱拳道:“回殿下,我張掖城内有三個衛所共一萬六千八百兵士,加上王爺一萬護衛,最多可以出動兩萬五千人,其餘的要留在城内确保治安。這些人不足以解酒泉之圍,必須要等到山丹、永昌、涼州、莊浪、西甯的援軍到來之後才能行動,否則就是添油戰術,讓對方個個擊破。”
朱楧深以爲然,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不是因爲你是大明士兵對方就會怕你,要想戰勝對手,首先要有足以與之匹敵的實力,兩萬五千人打六萬多人,那不是勇敢,是缺心眼兒,重重地點了點頭,道:“那幾個衛所的士兵要中午才能趕來,但是他們也還要防守自己的城池,每個衛所最多隻能出動兩千人,共計一萬人。”這就是朱楧最大的弱點,三面臨敵,北面有瓦剌,南面有青海蒙古,西面有以回鹘爲代表的諸藩,每個方向都要分兵把守,不能集中全部兵力迎戰。
瞿能皺了皺眉頭,十分爲難地說道:“一萬人是有些少,但總比沒有強,現在也隻能這樣了。”
朱楧突然靈光一閃,道:“不對,我們還有一支軍隊沒用。”
瞿能和諸将十分納悶,肅藩有多少家底他們再清楚不過了,哪裏還有什麽軍隊啊?
朱楧對魏延賞下令,道:“魏長史,你馬上替本王起草手令,大敵當前,凡是我肅國的囚犯願意從軍者,立即免除本人的奴籍,若是能在戰場上斬首一級,即可免去全家奴籍,若還能再立功,則另有重賞。”
聽到朱楧這句話,衆人一下子明白了,他們手裏還有幾萬的囚犯呢,這些人可都是藍玉案的案犯,藍玉案殺的都是朝廷的宿将,他們的家屬多少也有些軍事基礎,雖然囚犯中婦孺官老爺偏多,但細選下來還是能找出精壯之士的。
至于投奔他的民衆,朱楧根本就沒有考慮,沒有接受過訓練的人上了戰場跟送死沒有區别,朱楧一直奉行的是精兵政策,甯缺毋濫。跟豬隊友合夥,還不如自己單幹。
魏延賞不敢怠慢,立即領命而去。安排完這件事之後,剩下的就是等待中午時分大軍雲集,然後去解酒泉之圍了。接下來,朱楧就該去解決藍幼澄的事了。
朱楧目光一凜,用十分威嚴的口吻對諸位将領說道:“諸将請先在這裏等本王片刻,本王去去就來。”随後轉頭對儀衛正車崗,道:“帶上你的人,随本王過來。”
這個時候,車崗哪裏還敢怠慢,腦子裏的那根弦崩的緊緊地,抱拳對朱楧道:“臣遵命!”随即一揮手,帶上了十幾個侍衛随朱楧而去。
朱楧現在的心情不是不好,也不是非常不好,而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好,坦白說他還是很喜歡藍幼澄的,雖然他比較博愛,但是他至少對自己的每一個女人都是真心的,從未存過玩弄的思想,既然占有了,就應該對她這一生負責到底。可萬萬沒想到的是,藍幼澄居然幹出這種事來?本王真是瞎了眼,怎麽之前就沒看出來她是這種人呢?
他們兩個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難不成是本王進京的時候?也隻能是這個時候了,這個小妮子,真是不知死活,本王救了你和你母親的性命,你口口聲聲地說要報答本王,難道就是這樣報答的?
人在盛怒之下是很容易喪失理智的,朱楧也是人,面對這種情景自然而然的就将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了。
朱楧帶人來到了藍幼澄的房間,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宮女太監,懷恩正在帶着人在那裏維持秩序。車崗是朱楧的侍衛長,自然承擔着爲領導開路的責任,喊道:“都讓開,都讓開,王爺駕到!”
衆人見朱楧帶人侍衛兇神惡煞的前來,知道今天肯定要見血了,賢妃娘娘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忙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地跪到兩邊,齊聲叩頭道:“奴婢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千歲。”
朱楧此時哪裏還有心情管他們,連免禮的話都懶得說了,徑直走到了藍幼澄的房間,也就是案發現場。
朱楧虎着臉往裏一看,裏面的場景和那名宮女描述的一模一樣,王顯榮的屍體就躺在藍幼澄床邊不遠處的地上,臉上還挂着一幅十分猥瑣的表情。而藍幼澄則像一個傻子一樣,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了一絲血色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