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瑞陰着一張蠟黃的臉，盯着面前的餐盤不言不語，完全神遊物外。

“你看，傑瑞都懶得和你說……”傑尼習以爲常，繼續侃侃而談：“再給你透露一個好消息，最近我們集團已經成立了影視公司，主推公司旗下的優秀作品，合作的平台也已敲好，全是時下最新最火的，這樣的機會，實在是不容錯過。”

不過他的話貌似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同，至少老者沃爾就不認同。

“讓老者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一點忠告，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才穩當。”

沃爾奇特的口音讓他說的話變成了不知名的歌謠，他一面擦拭着琥珀色的鏡片，一面慢條斯理道：“炒作什麽的，都是老朽當年經曆過的套路，對你并無什麽好處。所謂千變萬化不離其宗，隻有一個強大的出版社屹立不搖，招攬無數忠誠而專業編輯，輔助你不斷發掘自身的潛力，才會是讓你變得更加強大的唯一道路。”

沃爾話語懶散輕柔，蘊含的意味卻十分中肯，衆人各有不服，但一時間想不到反駁之詞，竟然罕見的進入了一段冷場時間。

沉默中，沃爾的眼鏡終于擦拭完畢，他輕輕戴好了眼鏡，動作優雅的左右環顧，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意，道：“肖恩先生，我想我們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不如趁此良機，将合約敲定如何？”

“行啊。”賴琺揚了揚眉毛，表情天真。

“此話當真？那真是太好了。”沃爾眼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喜色，嘴角不自覺的咧出了笑容，幾乎難以維持儒雅睿智的模樣。

看到沃爾抑制不住的笑容，賴琺知道自己抓住了整個遊戲中重要的東西，這份合約，對眼前的六個人，有着無法替代的作用，絕非一般的合約。

“那就，請檢驗合同，并且簽字吧。”

沃爾變魔術一般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卷羊皮紙，上面用好看的字體密密麻麻的寫了十幾項條款，每一條的意思拐來拐去，帶着罕見的文法，讓人看的十分難受。

“有貓膩啊……簡直赤裸裸的告訴你有貓膩……”

賴琺笑了，他的英文水平造詣頗高，幾乎接近母語，連他也看不懂的條款，百分之九十九是用來坑人的。

他掃了一眼，其餘的四人臉上或多或少的露出了些許不滿的情緒，隻有那名叫做凱特琳的女士，仍舊一臉驕傲的喝着餐車上提供的劣質咖啡，那專注好看的模樣，仿佛正在品嘗難得美味。

“肖恩先生，您覺得如何？價錢方面不是問題，咱們可以再細談……”

沃爾又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隻做工精美的鵝毛筆，沾上了墨汁，貼心的送到了賴琺的手中。

“不用了，價錢什麽的，沒有必要再讨論了。”

賴琺提起筆，徑自懸在簽名欄的上空，剛要下筆，又好像想起了什麽，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沃爾的臉上不悅之色一閃而過。

沃爾竭力保持風度，淡淡問道：“肖恩先生莫非還有什麽疑問，不妨直言。”

“我确實想起了一件事……”

賴琺笑着筆随意一丢，不顧沃爾僵住的笑容，對周圍所有人問道：“車廂裏有炸彈這件事，你們都是知道的吧？”

賴琺語畢，目光閃爍，迅速将衆人表情掃入眼中。

用言語刺激目标，從目标的微表情入手，揣測目标真實想法的反應，是他在求學時期反複錘煉的刑偵技巧。這些旁人看來奇怪而又神秘的東西，早就紮根在他的腦中，成爲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除了一直無視衆人，撲克牌一般表情的凱瑟琳外，其餘五人在聽到消息後，微表情都極爲相似——不自覺的皺眉，驚訝而卻不恐慌的眼神，還有微微張開卻立刻合上的嘴巴，無聲的說明了，車上有炸彈這件事，在場的六個人是知道的。

賴琺當然接受到了正确的信息，不過他現在腦子裏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這是件和遊戲本身有關的事情，賴琺要從接受到的信息之中，分析遊戲規則。遊戲世界中，規則代表了遊戲的本質。對規則了解越多，越容易掌握其中的規律，增加赢面。

“微表情和真人幾乎相同，難道在生存類的劇本的NPC身上，也能通過詢問的方式，提取響應的信息？”

賴琺極快的想通了這件事，接下來便是正常的獲取信息的環節。

這個時候不能着急，老者沃爾焦慮閃爍的眼神，透露出了他迫切的需求，賴琺要做的，就是沉住氣等待，然後套出更多的信息。

果然，才十秒鍾，沃爾就像是無法矜持的熱戀少年，率先開了口。

“肖恩先生……”

“我在聽。”賴琺做了個豎起耳朵的手勢。

“肖恩先生……”頓了頓，沃爾繼續道，“您大可不必再提關于炸彈的事，您的需求，我會盡量滿足……”

“說說看。”賴琺臉上繼續笑着，心中卻不由冷笑起來。

按照沃爾說法的意思，這個炸彈竟然是’肖恩’本人安裝的。

所以當賴琺扮演的’肖恩’再次提到炸彈的時候，這些人的直觀感受不是驚恐，而是一種變相的威脅。這種威脅引起了他們的不悅，所以他們的微表情，才會完全避開了驚慌的成分。

莫非是炸彈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命，所以他們才需要和自己談論出版的問題？

賴琺将這個想法按捺住，從沃爾一句話中推斷的消息并不能作爲完全的依仗，他還需要更多的信息做進一步的分析。

好在沃爾繼續開口了。

賴琺面色如常，沒有絲毫變化，沃爾自然也無法察覺他的心思。老者将羊皮紙輕輕攤開，依舊自信十足道：“老朽既然敢赴約，便準備了讓肖恩先生滿意的籌碼，價格和福利是一個方面，肖恩先生的其他的條件，可以作爲附屬條款進行商讨……”

他泛黃幹枯的手指指着羊皮卷後的一處空白，眉頭一揚，歎道：“這是老朽能力範圍内可以做到的最大誠意，還望肖恩先生理解老朽的難處。”

“你這老頭，竟然……”喬治終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不過他立刻收了聲，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蒼白的臉上滿是惶恐。

不隻是喬治，其餘的幾名出版商，也都沉默不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