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徐庶、龐統三人皆是智謀之士,都知爲出現下這一口氣便一怒而起,實在殊爲不智。己弱彼強,且差殊懸大,又在對方的老巢,憤然而起的後果不但出不了氣,還九成會丢了自家性命或被捉住折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這口氣,終有一日會有機會出的,并不急在當下。
他們心性修爲皆自不凡,心中雖也郁郁憤然,但面上神色仍是如常。周瑜自也不差,方才在帳中并未流露出任何一絲的真實想法,反還一直含笑有禮。甘甯與許褚二人的養氣功夫就差了許多,好在帳中羌人的目光多留連在舞姬的身上,并未注意到他們的表情。且羌人也隻視二人爲護衛之流,便是見二人怒目而視,手按刀柄,也隻當二人是忠心護主,盡責職守,美色當前亦不爲所動。
索南措派了人來指引安排周瑜等人的住宿事宜。這些西套羌人皆是逐水草而居,遊牧射獵爲生,也沒什麽房舍建築。安排住宿,也不過就是在族長大帳旁不甚遠的一面給他們劃了營地,然後調派了些人手過來幫他們搭建帳篷。
周瑜他們自帶有帳篷,一路而來也都用住慣了,便謝絕了對方所提供的帳篷。
被派來幫助搭建帳篷的人手是一隊奴隸,這些奴隸中有漢人、匈奴人、鮮卑人,也有羌人自己的族人。匈奴與鮮卑人大多是羌人與這兩族的沖突交戰中所俘獲的戰奴,也有羌人主動去這兩族的地盤上劫掠所擄來,而漢人則大多是被羌人所劫掠擄來;羌人自己的族人則是因犯錯被貶罰,或被吞并的某部等等原因不一。
但不論是哪一族人,這些奴隸看起來都是副蓬頭垢面、衣衫褴褛的樣子。讓這麽一群人來幫忙搭建自己所住宿的帳篷,周瑜不由瞧得眉頭大皺,正也要打算謝絕回拒了,隻己方自己動手便可,忽然一名奴隸瞧清楚了周瑜的樣子不由一愣,然後便露出了不敢置信的驚喜之色,揮手向周瑜大叫着“公子”直跑了過來。
爲防逃脫,這些奴隸的雙腳雙手之間都被綁着繩索,隻能做有限的活動,跑起來并不利索。這名奴隸才跑了沒幾步,便因動作太大被腳下的繩索給絆了一跤,更給摔的鼻血都流了出來,但這名奴隸連擦也不顧得擦一下,翻身爬起來立即便又向周瑜跑來。
事出突然,直到這名奴隸給摔了一跤,看守管束這些奴隸的羌人士兵們才反映過來,吃了一驚的同時連忙大聲喝止,有兩名羌兵揮着鞭子追了上去,其餘羌兵則負責壓制看護其他奴隸,以防這些奴隸們因一人的帶動而群起暴動。
周瑜聞得這名奴隸開口向他大呼“公子”,又十分激動驚喜地沖他跑來,也是不由吃了一驚。但定睛仔細看去,卻見并不識得。不過這奴隸蓬頭垢面,須遮臉,現下又是鼻血長流,臉上血污不堪,本來面目都被遮掩住了。周瑜便是本來識得的,這般樣子與形象也是一時認不出來。
那奴隸畢竟手腳都被縛着,無論擺臂,還是邁腿,都極不便利。才不過十來步,于後追趕他的那兩名羌兵已後先至追到他,一名羌兵一腳将其踢倒在地,兩人倫起鞭子一邊喝罵一邊劈頭蓋臉地便打。
這時索南措派來給周瑜他們安排營地的羌人也忙向周瑜連聲道歉,說讓那大膽的奴隸給沖撞了,他一定讓人好好教訓那奴隸。
周瑜并不見怪,反道:“你且先讓他們暫住莫打,剛才那奴隸大聲呼我,說不得是認得我的?你且讓他過來,我問他一問。”
那羌人道:“周公子何等高貴的人物,那低賤的奴隸豈能認得公子,我看他是瘋了,周公子您莫要理會,免得再讓他沖撞了您?”
周瑜擺手道:“不妨,我也會些武藝防身。”再又一指身旁的許褚,笑道:“你再看我這位護衛,又豈會讓我受到沖撞?你還是喚他過來,我問他一問,若真是瘋亂喊,你再去如何打罵他不遲。”
那羌人見周瑜堅持,再看許褚那身長八尺餘,腰大十圍,如一座小山也似的身形,确實不必擔心一個已被折磨得形銷骨立,身體虛弱,每日一餐還半饑不飽的奴隸能夠在周瑜及其護衛已有備的情況下還能夠沖撞得了這位貴客。
于是點了點頭,讨好地笑笑,答應了一聲,回頭向那兩名還在抽打那奴隸的羌兵喊了兩句,命他們住手将人帶過來。兩名羌兵聞言又抽了幾鞭才住手,并警告了那奴隸兩句,才百般不願地将其拖了過來。
随着三人的近前,周瑜一直認真仔細地打量着那名奴隸的臉,努力想看破其上的血污,從這張臉上找出熟悉感了。隻是很可惜,這張臉上血污覆蓋,又須糾結遮掩,實在讓人很難分辨得清。不過,周瑜隐隐地又似乎有些熟悉感,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在作祟?
這名奴隸被那兩名羌兵一頓劈頭蓋臉地打,本就虛弱得身體顯得更加沒了氣力一般,像是死人一般被兩名羌兵直拖着過來。但到得近處,他昏昏沉沉的目光瞧到周瑜時,忽然雙眼一亮,又來了精神,不知哪裏又生出股力氣來,擡頭起來向着周瑜大叫道:“公子,是我,我是許元啊,許元!”
他邊叫着邊用力掙脫着那兩名羌兵的把持,努力把遮住臉龐的須往兩旁撩起,又胡亂用手在臉上抹着,希望能夠抹掉臉上的血污,讓周瑜看得更清楚些,認出他來。
不過他的這番努力作用并不大,周瑜還是沒怎麽認出他來,但周瑜卻記得他自報出來的這個名字。許元,這正是周瑜當初在居巢時派出去尋訪蔡文姬的那十人小隊中的其中一人的名字。因爲心系蔡文姬,他一直緊記着自己派出去尋找蔡文姬的這十個人的名字,尤其最近這十個人也全部失去了消息,音訊全無,他也常常念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