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口氣,但又有點淡淡的惆怅,就好像歐璐離開的那天,而這一次,我明顯感到自己變得更加硬氣,可能不會像懷念歐璐那樣去懷念那楓丹白露一般的女孩兒,雖然她帶給我的美好并不比歐璐少,帶給我的殘念比歐璐更少。
春風,它來了,又走了,正如人的年華。
有什麽東西可以長存?
永恒,就算了,我不需要永恒,那是NO WAY的,但我還把希望寄托在長存上。
好像長存的東西還真的有哦,我看了看手上帶着的那塊浪琴嘉岚。機械表的意義就在于:長存。
這塊手表才1萬塊,并不算太珍貴,可能要上十萬的表,主人才可能有動力去珍藏它一輩子,好機友,一輩子。
如果是上百萬的表,還能傳世。
如果你是一個鍾表匠,而且發明了一個獨特的結構,被友商廣泛采納,你的名字就有可能永載史冊。我發現我可能找到熱愛鍾表設計師這個職業的一個很好的理由了,在現任剛剛變成前任,下任還不知道在何方的冰期。
即便沒有那麽偉大,作爲一個表匠,你可以成爲獨立制表人,不隸屬于任何公司,隻要由一個噱頭,比如,JAPAN的菊野宏昌,用腕表複刻了150年前先賢的座鍾,可用“子醜寅卯”十二時辰的可變間隙機械機構完美模拟太陽時,地球繞日旋轉不是正圓形,所以太陽時跟民用時并不相同,制表業專業術語是“時間等式”,或稱“天文時差”。
追蹤時間等式的結構,跟陀飛輪是同級别的複雜結構。
而我正在研究的結構色系統,恐怕也是相當複雜的,我到目前還沒有什麽頭緒,在同事的眼裏,我就是女廠長的司機,鍾表設計師這不過是挂名的,天天無所事事,唉。
與此同時,我正在琢磨怎麽才能讓顯色系統隐藏自己是輪盤的一部分,這涉及到周期性地把節點從表盤的下面推上來,跟表盤齊平,這樣就隻能看到細細的邊緣,做工好的話,幾乎看不到。
不知道爲什麽,這幾天靈感大發,從幾何學裏面找到了一個有趣的解法。有一種叫“萊洛三角形”的東西,類似等邊三角形,但是其邊是不是直線,而是弧線,又叫做“弧三角形”,可以跟圓形一樣,做完美的圓周運動,但中心會上下運動,所以從未被用作輪子。
這個上下運動的特性,就是我可以用來隐藏輪盤的絕佳技能,我可以設計特殊的齒輪型輪盤,在萊洛三角形的咬合下,不斷地替換顯示位置,這樣就可以把現實日期、星期等額外信息的表盤邊緣給隐藏起來了。
結構色雖然沒想出轍來,但是這個萊洛三角形結構也特别有趣,我把方案拿給女廠長看,當場就把她驚豔了,連聲說“想不到你真的能設計鍾表”。我怎麽聽着不像是溢美之詞?
旁邊站着我的合作設計夥伴,雲彩,她也是眼睛一亮,提供建議:“把平面顯示做成浮雕顯示,就沒人看得出這是可變的日曆數字。”
這個建議非常棒!這樣會顯得我的隐藏方案更加神乎其技。
在沒有設計出結構色顯示技術的時候,用浮雕來襯托神奇的邊緣隐藏機構,堪稱完美。
那顯示在三點鍾位置的日曆,就如同雕刻上去的一樣,不知道内情的觀賞者,會在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設計而怦然心動。
寸金表廠,将會第一次對采購的ETA2824-2機芯進行改進,擁有自己獨特的技術,成爲衆多小品牌裏面獨樹一幟的競争者。
而我的設計能力,得到了全廠高層的一緻認可,地位穩如泰山、堅如磐石。
“女廠長的司機”從辛辣的諷刺,變成了調侃的昵稱。
接下來的工作就輕松多了,大多數時間可以去跟具體實現的攻城獅、設計師聯絡,而我也開始學習使用CAD軟件來模拟我夢想中的結構,我可是鍾表設計裏面最重要的架構設計師哦,雲彩是視覺設計師,但她的設計要迎合我的概念,客觀上是輔助設計師,有時候她會感到憤憤不平,當然,自從我發明了隐藏式輪盤顯示之後,她的态度才緩和一點。
我雖然贊同她提出的浮雕設計,但我認爲設計的速度要快,第一版就采用純平面設計,這樣簡單明了。
菊野宏昌是JAPAN的人,那裏的寺廟得天獨厚,其中他獲得設計靈感的一個寺廟,在一面牆上開了一扇正圓形的窗,每天清晨,朝陽升起來的時候,薄暮當中,幽林在晨光中随風起舞,最終讓菊野宏昌設計出了外方内圓的一款獨特腕表。
烏克蘭的獨立制表人Valerii Danevych,他的家鄉曾經50%覆蓋着森林,從小他就對各種木材特别感興趣,長大成爲家具設計師之後,更加對各種木材了如指掌,他成了獨立制表人裏頭唯一一個使用全木結構制作表的神人,充分利用十幾種不同樹種和部位來制造木結構鍾表。
這些制表人都擅長利用自己身邊的環境來給自己的設計增添光彩,而我,想到中國的時候,想到是——中國速度,全世界有超過一半的在建摩天大樓在中國。
我要利用摩天大樓的俯視形狀來作參考,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種完美而新奇的形狀或者色調。
于是乎,我開始收集中國所有摩天大樓的設計圖、平面圖,不但在電腦裏,在出版的書籍裏,我也利用公司報銷的便利給自己堆滿了資料,我狹小的辦公室,不像處女座的設計師工作室,更像是圖書管理員正在整理圖書館。
我更加會盯着室内設計師和園林設計師的平面圖來思考人生和宇宙,比如:各種指代樹木、路燈、家具、床、門窗等等的俯視圖,似乎又一種特别的美感,普通人注意不到的美感。
有時候夜深了,反正我有車,我先送維維回家,再回到公司,我的“圖書管理員”工作崗位,對着很多航拍的奇觀視頻着迷,一邊看一邊思考人生、審美觀。
我開始畫草圖,我的工具十分獨特,以前也提到過——我可是會沙畫的神人。
隻不過,以前是東施效颦,現在,我是獨立原創,自由自在地撒沙子,像一個基因突變幼态延續長不大的孩子。
讓創作的靈感源泉從我的指尖自由落體,我的腦中意象着各種摩天大樓、各種園林植物、家具,佛羅倫薩古老的别墅群,等等。
我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心流,内心感到無比的滿足,就這麽一個月過去了,我懵懂未知。
等我注意到我的浪琴嘉岚時間差了2分鍾,才驚覺人世間光陰如梭。
天呐,我居然堅持了一個月沒有現任!已經快10年沒有這麽清閑過,感覺也挺好的嘞。
我突然間喜歡上了走時不準的機械表,明白了它的奧義,百達翡麗和勞力士那所謂的天文台認證每天走時誤差不超過2秒,似乎對我失去了吸引力,差幾秒就差幾秒嘛,我無所謂的。
我就喜歡過段時間要調整誤差,親手觸摸表冠并看着指針在眼前随着指尖的動作左搖右晃的感覺,如同溫柔地輕撸一隻剛剛睡醒乖巧毛色純正明眸善睐的小萌貓,或者是秀發如雲、身材勻稱、皮膚光潔的女孩兒的不可描述的神秘部位……咳咳,這個就别多想了,免得我失去佛系青年的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