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念頭在心底周轉了一圈, 顧顔殊拍闆:“你不提我還真想不起來她, 就阮江桐了,明天把劇本發給她。”
話說起來容易,實行起來卻讓人很擔心。“憑着阮江桐對素顔的厭惡,她肯嗎?”
“她肯不肯不重要。”
進了這一行的,沒有不想紅的。她可能心裏這樣想, 但是做出來的,卻永遠都被現實逼/迫。阮江桐倒是真的怨恨素顔, 隻可惜啊,她恨不恨都要等這三年過完再說。這三年裏,素顔想讓她紅,她就不能冷。
“好的, 我這就去辦。”
“另外通知律師團, 明天把律師函發到黎滿滿經紀人那裏,以毀約詐騙的罪名起訴黎滿滿。”好不容易搶來的肥肉, 還沒咬上一口,就差點飛了。這種罪魁禍首不知餍足的女人, 要顧顔殊放過他, 他怎麽肯?
“黎家不是一般人家,boss, 硬碰硬隻怕素顔會吃虧。”
“這個不用擔心。”
撐着病體說了這麽久,他已經現出疲态。但是顯然心中已經有了對付的方法,靠到床/上假寐,不再說話。
“好的, ”老闆決定的事情,實在用不着他來操心。“那boss,我先回去了。”
顧顔殊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
總算完成了這樁艱巨的任務,denny顯然很高興,踏下樓梯的時候恨不得踩着恰恰的舞步下去。客廳裏靜悄悄的,夫人也不在,他也沒在意,步伐輕快地走出了大門。
結果一出大門就聽見了陸遺珠的聲音,她說:“我等你很久了。”
denny順着這個聲音擡頭望去——
雪還在下,一片一片地飄,如柳絮滿蘇城的纏/綿姿态。
陸遺珠站在那棵積滿雪的梨花樹下面,拿着一個青花瓷的大碗伸出去接雪。她原本是側着身站的,瞟見他出來,就回了頭。她穿着一身典雅的曲裾,站在着銀裝素裹的天地間,忽然就讓人覺得,皎若梨花。其實她并不是多好看的女人,至少并不讓人驚豔。
可是現在,在這棵梨花樹下面,他卻覺得,所有詩句都描繪不了面前這個女人身上發出的幽幽暗香。即使她的手腕已經被凍得通紅,即使她的手被凍出紅血絲,看起來就冰涼。卻一點都折損不了她泰然自若的風華。
這是一個把中華古典病态美發揮到極緻的女人。
denny從來不喜歡這樣的女人,太嬌太柔。他一向比較喜歡洋派的女孩子,可是這一刻,他卻瞬間覺得,還是中/國最原本的女孩子最美。
他就這樣看着她不說話,陸遺珠也沒有在意。他不說,那就她來說。
“給我黎滿滿的手機号碼。”剛才還沒記就還給了顧顔殊,她實在後悔。
“什麽?”他詫異地反問,實在不能理解,她要黎滿滿的手機号碼做什麽。
她沒有再重複,隻是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是在說:我知道你聽清了。他也的确是聽清了,卻聽出了一聲冷汗。
作爲顧顔殊的下屬,顧顔殊對他一直都挺夠意思。當下他就覺得,很有必要爲自家boss勸一勸夫人。他迎着風雪走近她,低聲勸說:“夫人不必這樣,黎滿滿不過是個小角色,boss根本不放在眼裏。”言下之意是,你就更不用放在眼裏了。
陸遺珠的決定,要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打消,那才是真的可笑。“這些都不用你管,隻需要給我她的手機号碼,其餘的事情,都與你無關。”
她說無關就能真的無關?denny簡直都要哭出來了。這号碼給也不是不給那根本不可能。不出事還算好,要是出了事顧顔殊要是知道是他給的号碼,不活宰了他才怪!
經過一番痛苦的思想鬥争之後,denny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從自己的記事本上撕下一頁紙來,寫了一個号碼,遞給她。眼中……視死如歸……
陸遺珠接過紙條的時候看到了他的眼神,忽然就覺得顧顔殊這個助理還挺有意思。忍不住就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來,是那種很具有欺騙性,很容易讓人放心的笑容。
“放心,不會出什麽事情。我不是那樣蠢笨的人,隻是有點事情很有必要問一問她。就不送你了,風雪交加,你自己路上小心一些。”
說完她就捧着青花瓷碗往屋裏走。明明都是很溫和的話,卻讓denny聽出一聲白毛汗來。
他瞬間就覺得,果然陸遺珠是很适合活在古代大家族裏。知道自己老公外遇有小/三之後還能這麽平靜,這份心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denny逃一樣地走了出去。
陸遺珠拿到手機号碼之後并沒有馬上撥打出去,她在等一個最恰當的時機,現在還不是時候。拿着紙站在客廳裏思索的時候,就聽見門被推開。快速把紙塞進袖口,擡頭一看,原來是張媽。她手裏拿着一束臘梅花,淺淺的鵝黃色,拿了走過來,近了就能聞到一股撲鼻的幽香。
“隔壁人家臘梅花開了,我看着覺得挺好,就去讨了幾支。”
“要這個做什麽?”陸遺珠不解地接過來,聞了聞。“倒真是很香。”臘梅花的香絕非一般花香,聞着會讓人覺得頭腦清楚,是冷香。
張媽笑着說:“先生現在病着,放束花在他房間給去去病氣。我給夫人拿花瓶來,夫人插好了就給先生送上去吧。”也不看陸遺珠拒絕的眼神,徑直就去找花瓶。
陸遺珠一到春天就很喜歡折一些梨花放在家裏,所以家裏花瓶很多。張媽拿過來的卻是一個景泰藍琺琅花瓶,小小巧巧的一個,拿在手裏都覺得精緻。
那是顧顔殊在結婚紀念日的時候送她的禮物。那時候他在香港,因爲護照出了問題不能回國,急的簡直如火焚。打電話回來,結果陸遺珠卻在好好地看書,連紀念日都忘得幹淨。
盡管陸遺珠一直說着不在意,顧顔殊還是趕在二十四點之前回來,并且還送了這個花瓶給她。他去香港,最主要目的就是爲了替她在拍賣會上買下這個瓶子。
那時候她正迷景泰藍迷得厲害。
時光好不經用,兜兜轉轉好幾年了,他們坎坷走到這一步。居然又讓她看見了這個瓶子,又是一陣令人心悸的疼痛。曾經有多美好,就會讓她明白現在有多醜陋。
陸遺珠知道,他并不是不愛了,隻是沒有當初那麽愛。這也好……
“夫人?”看她不動,張媽催促了一聲,“快啊。先生看到夫人親手插的花,肯定會很高興的。”
算了,就當打發時間。在沙發上坐下,從張媽手裏接過花瓶放在桌上。用剪刀把枯萎或者殘敗的枝葉大緻修剪一下,然後把惠芳端過來的清水放了一些到花瓶裏,再略略撒上一些鹽,放了一粒維生素進去化開。把臘梅枝一根根/插/進去,錯落有緻地擺出造型。再逐一把多餘的枝桠修剪幹淨。
張媽和惠芳都沒有陪着,陸遺珠自己拿着花瓶上去。顧顔殊已經睡/了,其實她極少看見他睡着的姿态,一般都是她先睡,他看着她睡着,然後靜悄悄地離去。她一直都不是能夠讓他安心的人,所以他沒辦法在她面前安睡。
陸遺珠把花瓶放在他床頭,剛放下他就醒了。估計睡得也淺,迷迷糊糊地問:“怎麽了?”
她淡聲說:“張媽特意折的臘梅,讓我給你送上來。”
沒有什麽大事,他含糊着應了一聲也就睡/了。陸遺珠站在一邊看了他很久,比起當年初見的時候,他真的瘦了好多。是她一直讓他疲于奔命,最後終于心力交瘁嗎?
其實陸遺珠很不能夠理解,這麽多年,這麽多女人,爲什麽偏偏是黎滿滿呢?
她今天細心地留心了一下電視,黎滿滿最近很紅,電視上關于她和顧顔殊的绯聞總是被翻出來,一說再說。
黎滿滿年輕,驕傲,漂亮。喜歡笑喜歡鬧,是個很跳的女生。
跟自己完全不同。
細細一想她就明白了,或許顧顔殊隻是膩了她這十年如一日的姿态,男人總是愛新鮮多一點。何況她總是冷着臉對他,他一開始是愛的是憐的,甚至是有些征服欲的。時至今日,她懷了他的孩子,也說了不再走,要同他重新開始。
或許他就覺得得到了,不會失去了。錢家他得了一半,還剩下的一半他也虎視眈眈。陸遺珠也在他身邊,春風得意勝券在握啊。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得到了往往不肯用心經營,世上的事情似乎總是如此。
陸遺珠想到這裏,幽冷地笑了笑。隻是顧顔殊,這世上的事情怎麽能樣樣都如你的意?她偏偏不,偏偏要做那個異數。
顧顔殊躺在床/上被高燒折磨着,渾然不知陸遺珠一番思量,已經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天上人間。
顧顔殊的病來得快去的也快,第三天就完全好了,除了偶爾還會咳嗽兩三聲。denny在第二天送了個新手機過來,第一個電話是黎滿滿的,這次是本人,約他見個面。他已經把這件事情想的很清楚,所以見不見黎滿滿,也就變成很無所謂的一件事情。
顧顔殊答應和她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