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發024

晉發024林子景病中探端倪,合睿王舉止露風月

合睿王原在前院與北靜王議事,送走北靜王才聽小厮來報說林玦房裏的銀苑來過,一路進來才聽人說是林玦病了。

他今日還未用午膳,回後院來是爲着用些東西,誰料竟得了這個信,哪還有心思吃東西。當下一路往辟證軒來了,見欣馥也在此,便知事不妙。

有嬗上前回道:“已命人去請回春堂的白先生,想必不多時就能來。”

合睿王聽了,隻略蹙眉,倒也不曾說什麽。隻徑直要往裏間去,欣馥跟在身側,将隔簾撩|開讓他進去。

林玦仍在軟榻上睡得昏昏沉沉,面色泛紅,瞧着比平日裏更覺羸弱。這軟榻略小,縱林玦未及弱冠,窩在裏頭也覺局促,連略翻個身都不能。

“怎麽睡在這裏。”

欣馥聽了,才要同有嬗上前将林玦挪到床|上,便被合睿王擡手制止:“不必。”

說罷,他俯身将林玦連着身上軟被一同裹着橫抱起來。一抱之下,隻覺比先前在船上的時候添了些分量。又覺林玦溫熱的呼吸就在自己胸前,近幾可觸。他頓了頓,低頭去望林玦的臉。他就窩在軟被裏,露出一張泛紅的臉,卻仍舊是一筆好顔色。瞧着又可憐又可愛,若被雙手都抱着他,合睿王都有些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臉。

“王爺……”欣馥見他頓住不動,遲疑着低喚了一聲。

合睿王這才收回目光,抱着林玦往床那裏走過去,繞過屏風,将他緩緩放到床|上。近日陰雨連綿,這床|上被褥卻是熏過的。香|軟舒适,才将林玦放下,便見他緊蹙的眉心緩緩舒展。

林玦在睡夢中隐約覺着自己走在火爐邊上,熱得渾身都是汗。他難耐地往邊上一抓,不知抓|住個什麽,卻冰冰涼。翻了個身,将那東西墊在臉下,睡着倒覺很好。

欣馥見林玦迷迷糊糊将合睿王的手抓着當枕頭,一時驚得說不出話,呐呐着要開口,卻被合睿王制止。

有嬗鬥膽上前,禀道:“王爺,林大|爺衣裳未除,隻怕睡着不好。不如奴婢将他外裳脫了,好歹睡得妥帖。”

原想着林玦不過歇一歇,便和衣睡的。誰能想到他才睡下去就發熱了,一時間竟病得起不來了呢。

合睿王點頭應了,卻不讓有嬗動手。自個兒坐在床邊,将空着的左手擡起來,一粒粒去解林玦身上的扣子。

這衣裳扣子多,好一時才算解完。他又擡起林玦的手,想叫他脫下來。不知是動作太大還是怎麽,林玦覺着不舒服,一翻身竟然躲了過去。

兩隻手都空了,合睿王索性将林玦上半身直接抱到懷裏,半摟着将他外邊衣裳除了,隻餘下雪白的窄袖中衣。林玦出了一身汗,連中衣都有些濕熱。合睿王伸手往他後背一探,果然後頭濕|了一塊。

“取中衣來。”

有嬗忙捧了新的中衣來。合睿王拉開中衣衣帶,仍摟着他将中衣脫了。這廂這爲他将新的中衣穿上,才套了一直袖子,就連林玦迷迷糊糊睜了眼。

許是不明白他爲何在此,林玦半睜着雙眼望着他的側臉,十分懵懂:“你……”

如今林玦頭正靠在肩窩處,說話時的熱氣直往他耳邊。合睿王握着中衣的手略緊了緊,暗着雙眼,沉聲道:“你病了,給你換衣裳。”

林玦發了熱,腦子一團漿糊,完全分不出現下是什麽光景,也辨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隻含糊呢喃:“這樣……”

說罷仍将眼睛閉上,蹙眉道:“頭疼得厲害。”

“已請了大夫來,叫他看過就好了。”合睿王現下的語氣,同哄孩童沒什麽兩樣,柔得出奇。

林玦還未長成,胸膛白|皙上綴着兩點紅,再往下就是一截窄腰。合睿王正扣着那截腰,入手細膩溫熱,還泛着細密的汗,也不知怎麽,竟叫他心猿意馬起來。

他定了定心,好不容易才替林玦将中衣穿上。

暗暗吐了口氣,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将他放回床|上。

才安置妥當,外頭銀苑就捧着冷水并上錦帕進來。進了隔簾,銀苑半蹲着,捧水到床邊。有嬗才要上手,欣馥暗中阻她,略搖了搖頭。有嬗當下明白,再不動手。

果然見合睿王自絞幹了帕子,覆在林玦額上。

這番事了,就聽深翦揚聲道:“來了,白先生請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中年男子攜着個藥童,由深翦并上兩個婆子緩步進來。

進了門,深翦先朝隔簾裏深蹲回禀:“禀王爺,回春堂白先生已請來。”

“請進來。”

回春堂的白清從醫坐堂多年,醫術雖不至爐火純青,卻也有口皆碑。可這被請到王府來,卻是頭一遭。暗暗想着,王爺若是身子有什麽不好,多請宮裏的太醫來。隻怕今兒走這一遭,瞧得不是正經的合睿王。

待入府來看了,果然如此。

由兩個婆子引着進了垂花門,又被個穿金戴銀的大丫頭一路領至王府内宅。走過一座小橋,正望見一處,上頭寫着辟證軒三個大字。

再進了門,隻見處處錦繡。等得了合睿王的令,才能往裏間去。裏間四下皆站着侍婢,卻不聞聲響,白清目不斜視,一路往裏走。雕花大床已放下床帳,有個麥色肌理的人穿着錦袍坐在床邊,劍眉星目,俊臉英挺。雕花床裏影影綽綽睡着個人影,隐在被褥之間,背朝外睡着,瞧着身量未足。

深翦引着白清進了裏間,先朝合睿王行禮:“王爺。”

白清跟着她朝合睿王見禮:“草民參見王爺……”

“不必多禮,扶先生起來。”

欣馥聽了吩咐,忙上前将白清扶起來。又笑盈盈道:“先生一路趕來辛苦,且先坐了休息一刻。”話音剛落,銀苑已搬了凳子來,就在雕花床外不遠處,正能把脈的位置。

另一廂有嬗自新稿手裏接了茶,一面擺手叫她下去,一面送到白清手中:“先生吃茶。”

“多謝多謝。”白清謝了,接了茶吃了幾口,便仍送回有嬗手裏。

合睿王這才命欣馥将床帳撩|開半分,他自伸手将林玦翻過身來。林玦身上不虞,蹙着眉不肯将手伸出來。合睿王無奈,隻得将他仍舊扣在懷裏,不輕不重握着他的手。欣馥以繡帕墊在手中,捧着林玦的手腕。

林玦的手腕細細一截,過于蒼白。白清見了,不由蹙眉。如今林玦被扣在合睿王懷裏,瞧得出是個哥兒。這手腕卻細白得過分。

白清沉吟片刻,才伸手搭在林玦腕上細細辨脈。

一時寂然無聲,又過了一時,白清方才将手收回來。

輕聲道:“小公子風寒侵體,又素來羸弱,故而此病來勢洶洶。内體尚有邪熱,待我開個方子,煎了與他吃。且看過了明日可好些。”

合睿王聽了,略颔首,吩咐欣馥道:“領白先生去開方子。”

欣馥上前,面帶微笑,攤手道:“白先生請。”

這廂引了白清出去,白清寫了方子,欣馥好生收了,又細細問過,怎麽煎,煎了怎麽吃,吃了可有什麽不能做的。白清答過一回,欣馥塞了兩個金馃子與他,笑命看門婆子仍引他出去。

又瞧見他身側的藥童尚且垂髫,又自荷包内取了幾個金瓜子出來,塞到他手裏。軟聲哄道:“我如今手上也沒旁的,隻這兩個,且拿着頑罷。”

白清又謝過一回,方才跟着兩個婆子出了門。

欣馥拿着方子,擡眼瞧見新稿在辟證軒門外探頭探腦,不知做些什麽。伸手喚她過來,将藥方放到他手裏:“我如今這裏有事,你往锵勢軒去。尋了溫柔,命她将這幾樣藥送來。前幾日北靜王送了野蜂膠來,你叫溫柔開庫房來,裏頭那個新的紅盒子,拿來辟證軒與我。”

新稿欲言又止,末了屈膝道:“欣馥姐姐的吩咐原不該辭,隻我原是辟證軒伺候茶水的,現下林爺又是這個模樣。隻怕醒了要茶水,又恐旁人不知道林爺愛用的茶溫,故不能離。還請姐姐另喚個人來使,新稿在這裏給姐姐賠罪了。”

自欣馥做到合睿王内宅半小姐這個位置,許久沒人辭她的命。如今聽新稿一番話,倒叫她愣了一愣。卻隻一瞬間,旋即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值當你賠罪麽。不礙事。”

又見了邊上的多婳,招手命她來,将那番話複與她說了一遍。多婳領命去了,欣馥方才進屋。

複進了隔簾,卻見林玦已經醒了。卻仍雲裏霧裏的模樣,窩在合睿王懷裏。有嬗正捧着一碗水,合睿王取了銀勺一勺勺往他嘴邊送。

欣馥心下覺着有些怪異,隻遲疑片刻,到底沒說什麽。銀苑深翦皆垂首站在邊上,欣馥因問:“吃的什麽?”

“林爺喊渴,王爺命有嬗姐姐化了玫瑰汁子。”

這玫瑰汁子香甜順口,林玦喉間疼痛,吃着這個倒覺很好。卻也隻用了半碗,再不吃了。

合睿王見狀,命有嬗将水端下去。仍摟着林玦,問他道:“才命大夫瞧過,沒什麽大概,隻是風寒。”

林玦吃了半碗水,神志已然漸漸清醒。被他扣在懷裏,隻覺分外羞恥。幸而面色原就泛紅,扭頭不瞧他的臉,輕聲道:“多謝王爺,我大好了,還請王爺放我自己躺着……”

他這番話說得别扭,合睿王卻渾然不聞的模樣:“想用些什麽隻管與有嬗說,命他們去做。想要什麽也隻管說,隻消王府有的,都盡着你。”

“你……”林玦後背發寒,隻覺他語氣神态皆怪異非常,望他的目光帶了驚異。

卻見他兀自不覺,也不解釋。竟緩緩伸手,将他額前碎發撫去。又将手覆在他面上,“你什麽時候才肯不叫我這聲王爺?”

“我……”他暗咬牙,“我不知王爺在說什麽。”

“罷了,知與不知也隻是這麽回事。”

林玦閉了眼,不想再同他往下說,閉了雙眼:“我乏了。”

話音剛落,隻覺身子緩緩下移,合睿王果然将他放回床|上。隻人未走,甚至握着他一隻手腕。被他握着的那處灼熱得很,林玦難耐地扭了扭腕子,他扣得卻很緊,不許他躲開。

林玦覺着自己大抵察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眼皮子竟劇烈顫抖起來。他睫翼不長不短,跟着眼皮細微顫動。合睿王看在眼裏,隻覺根根掃在自己心上,有些怪異有些發|癢,竟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他擡手覆在他眼睛上,能感覺他眼皮在自己手下顫動的模樣。手下肌理細膩幼滑,還帶着少年的青澀。目光往下移,能瞧見他秀麗的臉龐輪廓,還有白|嫩的脖頸,以及精緻的鎖骨。

他還未及弱冠,就能瞧出往後的風姿。不知道往後是誰家姑娘能有這樣的福分,嫁給這樣賞心悅目的人。

合睿王手下發緊,竟連聲音都變得暗沉:“你累了隻管睡,我在這裏陪着你。”

林玦方才睡了大半日,這會他又如煞神一尊在旁坐着,哪裏睡得着。另一隻手空着,擡起扣住他的手腕,林玦道:“王爺不必替我擋光,我睡得着。”

風馬牛不相及竟然也能扯上,合睿王失笑,到底将覆在他臉上的手收了回來。

林玦睜着眼睛,躺在床|上看他。“王爺,我沒什麽想要的,隻有些想父母和幼妹。”

他這話裏的意思說得直白,分明是想借此問合睿王一句,什麽時候肯放他回去。

合睿王靜靜望着他,也不說話。過了一時方才道:“我知道。”竟半句也不提讓他回去的事。

兩人又靜靜對視了一時,到底合睿王先敗下陣來:“你當榮國府是什麽好地方?老實待着,不必想那些有的沒的。你母親和妹妹是女眷,我不便接他們出來,在等一些時候,等林府……”

“王爺厚愛!”林玦陡然伸手握住他腰間一方雙喜字紋玉佩,也不知哪裏來的孤勇,竟打斷他的話,問道:“爲什麽?”

合睿王頓了頓,才緩緩伸手握住了他那隻拳頭。“在船上你和你父親救我一命,我如今自然也以命還你們。”

隻這一句,說得分外誠懇,林玦卻不能盡信。一個人最不能騙人的是那雙眼睛,合睿王望他時候那雙眼裏……藏着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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