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唐白用過一大碗刀削面和三個驢肉火燒。起身舒展筋骨。
“味道真不錯!”
他贊歎一聲,肩上搭着白毛巾,青布衣衫的老闆弓着腰走過來:“這位少爺您吃得了,還滿意咱的手藝吧?要不要再用杯茶?”
“好啊!這是飯錢,甭找了。”唐白随手對過去一顆銀角子。
老闆立刻眉開眼笑地接過來,沖着端茶壺的夥計喊:“給這位爺上杯茶。”
此時餐館、茶樓還頗有古時的講究。
夥計利索地端了兩杯茶上來,唐白有樣學樣,一杯含着漱漱口便吐進痰盂裏。慢慢品着另一盞青花瓷杯裏的毛尖啜飲。
“茶不錯!”唐白又丢出一顆銀角子給倒茶的夥計,在對方眼光發亮之餘,漫不經心地問道:“打聽個事兒。”
“爺、您問。”夥計躬了躬身子。
“我看您家這對面街上足有五家當鋪,那麽我要是賣幾塊表,該去~”唐白點到即止。
這家面店雖小,可味道不俗,來往客人魚龍混雜,沒有點聰明勁兒連小二都做不好。
小二左右扭頭看看,伏低身子湊到唐白耳邊:“爺!不滿您說,幹這當鋪生意的心都黑。這五家都有背景,其中三家後面是日本人。地理位置最差的那家,是咱們本地汪家開的。據說還守着原來的規矩......”
“謝了、小二哥。”唐白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不敢、不敢。”
提着長衫繞過路邊幾許殘雪,唐白邁進了銀橋典當行。這是一家日本商人開的買賣。
高高的櫃台,粗木欄杆漆成黑色,小小的窗口後面,坐着一位胡子半白的先生。手裏捧着一卷泛黃的書頁在看。
瞅見唐白進來,又看了一頁,這才放下。拿起眼鏡架在鼻梁上,沖他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典當行的門廳很逼仄,櫃台特别高,饒是唐白一米八的個頭,也要擡着臉跟他說話,“我這有幾塊表,來不及一塊一塊去賣了,你看看收不收。”
他打開手裏的黑皮箱子,伸手摸出來一個黑色的絲絨小盒子,遞了上去。
“咦?”
手表整體黑底金邊,高檔大氣,表盤裏面十二顆水鑽閃耀熠熠生輝。賣相很是唬人,實則某寶批發價29.9元一枚還送禮盒包裝袋。
老先生從未見過有這麽時尚的表。
他道了句您稍等,把盒子扣上還回來,從裏面打開小門,請唐白進去偏廳面談。
一盞烏龍茶尚未飲盡。
新來的鑒定師傅已經三次忍不住出聲贊歎。
這表‘防火’、‘防水’、‘防刮’。
火不好檢驗。
可把表丢進水盆裏,它繼續精準地走了一刻鍾。撈出來一擦,锃亮如故。
表盤刀刮無痕,更是不必多說。
在這個時代,手表金貴而嬌氣。隻有富貴人才用得起。平時帶着洗臉、洗手多有不便,遇到下雨天,也要謹防沾水。
兩位鑒定師父,或者說兩位朝奉檢驗過後,對視一眼,十分意動。
唐白不停地低頭看表,一副趕時間的樣子。
兩個朝奉一唱一和地壓價,他都沒興趣多還口,但是态度很強硬,堅持自己的報價:一塊表五十塊大洋。
他固執的樣子,兩人很無奈,最後好說歹說答應全部用銀元付賬,才把價格壓到35塊大洋一塊兒。
七塊表,兩百多塊大洋。足有二三十斤重。
唐白提着箱子從後門出去,步履匆匆地回到下榻的酒店。渾然沒有察覺背後已經跟上了尾巴。
本來兩個朝奉還好心地要給他黃金,畢竟黃金輕便拿着方便。可是唐白一聽,一百塊大洋才換區區一兩黃金,也就是五十克。立刻闆着臉不答應。
沒别的,銀元在現代是古董收藏類的貨币,一塊最少值三五百塊。一克黃金三百多塊。兩百四五十塊銀元換一百多克黃金,他妥妥的賠錢啊!
夜晚,下午睡了一覺的唐白躺在床上睜着眼睡不着,手掌間嘩啦啦地銀币碰撞,響起清脆的撞擊聲。銀元在他掌中出現又消失。若是有人看見,定會大呼詭異。
‘兩百多塊銀元,哪怕都賣了,按五百一塊兒來算,也就勉強夠家裏還債的。還是改善不了家裏的生活......果然,還是需要一次劫富濟貧......也不知道他們上沒上鈎,我可是都準備好了......’
唐白賣完手表,特意從後門穿過幾進院子,在三五個當鋪請來身強力壯的護院們面前晃了一圈才匆匆走後門離開。他可不是害怕前門有人盯上自己,更是想讓當鋪後院裏的人心懷不軌。
他住在當鋪幾條街外的鴻賓樓後一棟單獨小院裏。上下兩層的閣樓緊鄰着後牆,店錢是十天五塊大洋,包早餐、宵夜。午飯、晚飯要吃,則另算。
長夜漫漫,唐白無心睡眠。
忽然,他心裏一動,翻身下床,離開卧室,躲進客廳的角落。
在聚精會神之下,常人兩倍的感知發揮着作用,剛剛不速之客,翻牆落地的聲音。并沒有逃過他的耳目。
‘呵、還真的來了。’他心裏緊張又興奮。
‘不知道有幾個人?不過、人應該不會太多才對......’
唐白是個凡事謹慎的人,之前的兩天一直在踩點調查。
他知道太原城裏的警察一個月是八塊的薪水大洋。
這幫當鋪的護院,手裏沒槍,又是給日本人看場子,待遇應該不會比警察差太多。
加上可以從當鋪裏低價買些已是死當,過期沒有人來贖的物品,拿出來高價賣。當鋪賬面漂亮,還有油水可撈,這些人日子十分滋潤。
兩百多塊銀元的一筆錢,對他們來說談不上什麽豪财,最多算一筆意外之喜。隻是唐白表現的不像本地人,看上去又是書生打扮,看上去十分好對付,倒也不愁他們不動心。隻是未必所有人都看得上,不會呼呼啦啦來一幫人搶這點錢才對......
‘嗯!來了!’
唐白雙眼微眯,借着窗外透進來的些許月光,他看到一把尖刀徑直插進來門縫,熟練地上滑下滑,找到門闩,一點點拿刀輕輕撥開!
唐白冷笑一聲,從空間裏把自己從山裏獵人那裏買來的木弩弓拿出來上了弦。
‘吱呀’一聲,門開了條縫,夜裏十分刺耳。
門外人稍一停頓,沒察覺到屋裏有動靜,才繼續推門。待到門縫有了一尺多寬,閃身進來。
‘兩個人!’
唐白心裏大定,看到兩人彎着腰準備推開卧室門。
他冷笑一聲,忽然從窗簾後面跳出來,用輕快的語氣說道:“hi!兩位、surprise~”
他當然不是閑的蛋疼和這兩人逗悶子,他說這句話,是用聲音掩蓋弓弦聲。弩箭急射而出,噗地一聲,鋼箭入喉!
兩個入侵者屏息靜氣準備開門的時候,冷不防聽到這麽一句,頓時雙雙亡魂大冒。倉促之間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左邊的倒黴蛋便捂着喉嚨倒下!
唐白一箭射出,手一晃,弩弓消失不見。同時在這瞬間,他彎腰埋頭猛地前沖,眨眼間撲躍過來,雙膝并起!狠狠撞在了右邊這人的胸腹間。這人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兒,悶哼一聲,直覺五髒六腑一起震蕩,血往上湧,雙眼一翻,‘噗通’一聲,直接暈倒在地上!
“啧、哥們果然也是高手了!”唐白站起來,沾沾自喜。
從山裏出來前,最後一場伏擊戰,抓了兩個日本鬼子的活口,本來要就地捅死。
唐白本着不要浪費的想法,讓魏大勇教自己拿着他們練了幾個鍾頭的手刀!
就是影視劇裏出現頻率超高的砍後頸,猛削脖子後面的頸動脈,已達到緻人暈眩的目的。
魏大勇這個武術高手還乘機給他講了人身體上的諸多弱點。比如他剛剛這一記膝撞,一下撞在這人的胸腹間的橫膈膜上。自然很容易造成暈厥。
嘩、一杯涼水潑在臉上。
這人立刻驚醒過來,嗚嗚、嗚嗚叫了幾聲。這才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嘴裏塞着破布,發不出聲音。而自己的夥伴,就死在自己腳下,鮮血還在臼臼地流。他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血泊,雙眼失神。
“怎麽?想報仇啊?”唐白語氣平淡。戰場上的殘肢斷臂、骨肉焦灼的慘烈都看過好幾回了。面對眼前這點場面,他心裏出奇的平靜。
“嗚嗚嗚、嗚嗚......”椅子上的人驚慌地搖頭。
“那就好,這說明我們還有的談。不過你要是叫一聲,我就殺了你。”唐白用冰涼的槍管虛指他的腦袋,伸手把破布扯出來。
“白天我們見過?”唐白随口問。
“見、見過。在當鋪後院,我們、我們找人盯上了您......”這人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這是位煞星,打死他們也不能來打他的注意啊!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了,何苦來這兒找死。“大爺您饒命,我不是主謀,是他,是他叫我來的。”
“行了!”唐白呵斥一聲:“老實回答問題!”
“是、是,您問、您問......”
有槍指着額頭,同夥死在在腳下,這人确實知無不言。
唐白反複問了他幾個問題,前後回答一緻,基本能确定他沒有說謊。關于銀橋典當行的内幕,便基本摸清。比他想象中要複雜一些。
原本他以爲靠這個俘虜能輕松的搞定看門人。殺進去,大肆劫掠一番。
可經常往倉庫搬東西的這個家夥卻說,倉庫的石牆足有半米厚,沒有窗戶,銅制大門沉重無比,上面上了六把鎖。要兩位朝奉和一個鬼子一起來才能打開......
唐文舉起手,賞了他一記手刀把人再度打暈,無奈地自言自語:“我單知道偷盜是個技術活兒,沒想到搶劫也那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