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一點的呢?他還有說過其他的話麽。”
半張臉開口問道。
周澤搖搖頭,“好幾年前的事兒了,怎麽可能一字不落地完全記清楚?”
尤其在那一天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老頭兒的那件事,隻能算是那一天很小很小的一個縮影。
“那就回憶起來。”半張臉很平靜地說道。
“怎麽回憶?”
“回憶?”
半張臉伸手指了指周澤手指上戴着的那枚青銅戒指。
老實說,這枚來自于三鄉村的戒指, 在周澤手指上戴着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一開始,也曾被赢勾蘇醒後用來抓捕那些倭寇武士的亡靈過。
但之後,這東西的裝飾作用就開始慢慢大過實際運用了。
畢竟,有赢勾在,萬事之前把赢勾喂飽,
接下來,
也就一拳頭的事兒,
哪裏用得着那麽的多的彎彎繞繞?
敵人在準備糧草,
我在喂赢勾;
敵人在勘測地形,
我在喂赢勾;
敵人在勵精圖治,
我在喂赢勾;
敵人在深謀遠慮,
我在喂赢勾;
這也就不難以理解周老闆會疏忽很多自己本就擁有的其他東西了,因爲大部分的時候,都用不上。
其實,周老闆還挺喜歡把這枚戒指戴在手上的,造型古樸、考究,比戴鑽戒多出了一分内斂比戴珠玉則勝出了一絲内涵。
此時被半張臉指出來,
周澤擡起手,指尖在戒指上輕輕揉搓着。
一絲意念滲透進了其中,
緊接着,
這枚戒指開始出水了。
記得《西遊記》裏大聖去天庭搬救兵, 就有一位神仙手裏拿着一個小盒子裏,說裏面裝又多少多少的水。
此時,周老闆也有相似的感覺。
水開始越來越多, 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這間卧室裏堆積了起來, 但卻沒有浸泡到任何的家具,沒有造成地闆漏水等危害,
可以說是,水得極爲有逼數了。
周老闆一開始還有些詫異,随之像是想到了什麽,也就釋然了。
等到這水面已經将整個卧室給填充滿時,于前方,光線開始逐漸扭曲起來。
很奇怪的是,在水底,周澤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呼吸困難,甚至還感到了一股區别于夏日的清涼。
呼,
這惬意,
讓周老闆不禁有種好東西在手沒早點用的惋惜感。
書屋自打裝修後,是裝有中央空調的,平日裏也有死侍在這裏的布置,綠色制冷。
但在這炎炎夏日,怎麽着都沒有把自己直接丢水裏來得舒服宜人。
況且,在這夏日裏,自己躺在水裏,看着報紙喝着咖啡,再扭頭看看窗外受太陽炙烤的行人,
這得是多麽令人愉悅享受的一件事啊。
前方,扭曲的出現裏,出現了一個人影,人影正在逐漸凝實。
轉而,
出現了一個身穿蓑衣的少年形象。
少年面色平靜,但眉宇之間,卻帶着一抹深沉的哀怨。
他看着周澤,
微微躬身作揖,
道:
“您是否早已把我忘記了。”
還真是,把你給忘記了。
“哪兒能啊。”周老闆如是說道。
這個少年,是當初自己在那位婆婆賭坊裏取走的那條湖,算是個湖妖,因爲想看看真正的大海,所以才入了周澤戒指之中。
但進入之後,
就沒然後了。
可以說,眼前這位,是一個追夢少年,被周老闆一句:
請說出你的夢想!
忽悠到了家裏。
事實再度證明,那種找工作時,領導一直和你說公司未來如何,夢想如何,前景如何,爲你描繪壯闊前景的,
千萬别去。
因爲這類的老闆,往往給不了你好的待遇,隻能拼命給你灌輸夢想和雞湯。
今日,若不是半張臉提醒了周澤,周澤可能還會一直把他給遺忘下去。
半張臉對此情此景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這輩子,大風大浪地早見識得多了,更别提那些老菜幫子和仙人遺民加之于他身上的手段,眼前這點兒和那些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枚戒指,有自帶結界的效果,加之有這個器靈,你和其心意相通之後,就能将那一日的記憶進行追根溯源了。”
這些話,倒是很好理解。
哪怕是現代科學,也早就證明了人腦内部結構之複雜,而一個正常智力的成年人,對自己大腦的開發和運用其實真的很少很少,天才如愛因斯坦,也隻是比常人多一點點,但相較于整個大腦來說,也依舊是很小的一部分。
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情景,一些早已經忘記的事情和細節,忽然某一天,要麽是看見什麽東西觸發又或者幹脆是做夢,居然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這足以可見,人的大腦,或者說是人的靈魂,更像是一個儲存條,你見過的,你聽過的,你看過的,不管你是有意無意的,都會被記錄下去。
有些人天生記憶力好,那就是意味着他的讀取和檢索能力更強。
眼下,有這隻湖妖外加這青銅戒指在,相當于一個3D投影,可以将周澤的記憶中的畫面,給完全地投射出來。
它能自動地幫你檢索,讀取,補全,以及進行呈現。
“做事吧。”
半張臉看了湖妖一眼。
湖妖對半張臉也是躬身一拜。
在這種強人環繞之間,他除了伏低做小,也沒什麽其他選擇。
也因此,被主人近乎遺忘的幽怨,也沒什麽資格去繼續傾訴。
一旦入甕,接下來如何,就已經不是小小的一個湖泊所能掌控的了。
周老闆對此還是有一點愧疚的,但也沒辦法,這幾年來,周老闆時不時地在外面撿東西往家裏帶的習慣,導緻書屋裏是“人滿爲患”,身爲大領導,日理萬機之下,對手底下一些人和事物有所遺漏,也是在所難免的。
雖說,赢勾早就對周澤這種往家裏瘋狂堆垃圾的行爲表示過不止一次的不滿了;
撿了東西,回來都能用上,那才叫取之有用,若是單純爲了囤積而囤積,是病,叫囤積病。
但因爲周老闆一直繼續我行我素,赢勾也隻能無奈地聽之任之。
畢竟,自家的這條狗,數來數去,好像除了這個,也沒其他什麽愛好了。
湖妖走到周澤面前,跪了下來。
同時,他伸出雙手,抓住了周澤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一時間,周澤感知到有無數根觸手,在極盡溫柔地撓着自己的掌心。
有點癢,有點舒服。
周澤也随之放開了自己靈魂上的防禦,讓那些觸手可以更深入一些,更深入一些,更深入一些……
“您還記得,是哪一天麽?”
湖妖開口問道。
他是很有逼數的,事實上,任何人對于那種窺觑自身隐私的行爲,都會有一種本能地抗拒和反感。
湖妖也不敢去胡亂翻閱和呈現周澤的記憶,否則,以後就不是自己被遺忘那麽簡單了。
雖然當初和老者見面時老者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記下來是不可能了,但當天是什麽日子,周澤卻能一直記着。
畢竟,那是自己的忌日;
在那一天,自己的上輩子,結束了,那是自己人生的,一個重要的分水嶺。
所以,
在面對這個問題時,
周澤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
“2018年2月9日。”
很快,
被水所浸潤的卧室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宛若進入了一個極爲逼真的虛拟幻想世界,這裏的一切,真的都足以以假亂真了。
醫院的走廊,
病房,
醫生的辦公室,
所有的陳設,
都開始清晰起來。
此時的半張臉和周澤,就宛若正站在醫院的那個環境裏,周遭不時有病患和醫護人員走過,各種現實裏的聲音,也在不斷地傳來。
隻不過,大家行色匆匆,速度比往常快了不少,就像是在看視頻時,按了快進鍵。
湖妖正在找尋着,那天那時确切的時間段。
半張臉神情自若,其實心裏上,倒是又一點點的好奇。
古往今來,赢勾養了不知道多少條狗,但大部分的狗,其實都“平凡”地度過了一生,不說和赢勾交流了,但說那種能夠激發出赢勾力量的狗,都是鳳毛麟角。
而作爲狗村曆史上最靓的崽,
半張臉在看待周澤時,那種目光,真的是有些和對待其他的“狗”很不相同。
有一點,周澤是屬于極少數的那一批可以知道赢勾存在且能夠和赢勾交流的狗,但這對半張臉來說,真不算什麽。
但比起自己當年直接反出赢勾,順帶掠走赢勾幾千年積累的事迹,
他反而對周澤和赢勾眼下的這種相處模式更爲好奇。
大家都是摸着石頭過河,
過河的方式不同,
很難說到底孰優孰劣,
但有時候回首凝視,
自己,
是否也會吃味?
若是自己當初,沒有那般選擇,結局,會不會不同?
也因此,也就不難理解半張臉對周澤是如何開啓赢勾力量産生興趣的了。
終于,
四周的畫面開始放緩了,
慢慢的,
逐漸恢複到了正常的播放速度,
周澤看見了,正在衛生間裏洗臉的自己,那時自己的臉上,是急診科醫生标配的疲憊。
“周醫生,有新病人馬上就到,好像是從樓上摔下來的,不知道是不是自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