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會喜歡問,
我家的狗總是喜歡偷吃我的零食該怎麽辦?
這算是比較正常的一個問題,畢竟一般人出于對自家狗子的溺愛,也不覺得這算是什麽,再說了,貓貓狗狗的, 偷吃一點兒主人的零食,也算是基操了。
但如果是問,我家的狗不準我吃零食了怎麽辦?(1)
這個問題就很嚴重了。
當然了,
更嚴重的是,
赢勾不是想要吃零食,而是他已經感覺到了那道來自地藏座下那條“狗”的目光。
歸根究底,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其實赢勾都沒有怕過菩薩以及地獄的那些閻羅或者常侍們。
兩次橫行地獄,還對着菩薩來了趟農夫三拳,
再說害怕或者驚恐什麽的,就有些不現實了,
但眼下,
在隻有九顆花生米的前提下,
面對谛聽從地獄投射來的目光,
還真的是無法應對。
雖說書屋這邊一有府君的鬼差證加持,二有老道的電池組構築氣運,
但如果真的給谛聽明确地坐标,
那些“遮掩”是否還能有用,誰也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不過,
赢勾畢竟是赢勾,
本來打算說谛聽事情的他,
在聽到周老闆牛唇不對馬嘴地拒絕自己吃零食之後,
馬上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放…………肆…………你…………敢…………”
到底誰是誰的狗?
“就這麽一點兒了,今天一口氣吃完了以後沒得吃了怎麽辦?”
“我…………要…………吃…………”
“知道知道, 放心, 這書店上下,除了你,其他人吃了都得暴斃,但總得留着慢慢品嘗吧,萬一以後需要拿這個當種子,你全都吃下去了連種子都找不到了該怎麽辦?”
書店裏,
周老闆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繼續教育着貪嘴的鐵憨憨,
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說話,
但在内心深處,
早就已經吵翻天了。
而書店外頭,
安律師和馮四一起擡頭望天。
他們不知道到底要發生什麽,但那種壓抑感和危機感卻早已經襲來。
安律師先回頭看向自己身後,
馮四緊接着也做出了和安律師一樣的動作,
二人都看向了身後玻璃窗内的老闆,
老闆正拿着杯子,慢條斯理地喝着咖啡,
古井無波,鎮定自若。
一種穩了的踏實感在二人心中浮現。
安律師默默地又抽出兩根煙,分給了馮四一根。
再擡頭望天時,
二人心裏就有底了,也不慌了。
若是讓他們知道現在坐在裏面的老闆連外面出了什麽事都不知道還在忙着吵架的話,
估計會被直接吓出心梗吧。
扛着掃帚的老道一路狂奔回來,
下雨咧,回家收衣服咧。
然後,
“噗通”一聲,
老道腳下拌蒜摔了一個跟頭,在地上滾了一圈。
坐起來後,
老道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膝蓋,
不停地倒吸着涼氣。
…………
藥店裏,
慶剛剛放下去的手,
慢慢地擡了起來。
她看見少年的眼眸之中,似乎變了一種顔色。
左眼裏依舊帶着驚恐和畏懼,但是右眼之中,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壓迫和威嚴!
“你…………在哪裏?爲何…………我無法感應到你的位置。”
少年忽然開口問道。
一樣的音色,卻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語調。
“我…………我在一座道觀裏。”
慶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身爲前特務頭子的她,當然清楚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原本她以爲那隻厲鬼,已經是眼前這位紅帶子少年判官的依靠了。
但沒想到,還有着另一個極爲恐怖的存在,居然和這個少年有着如此深刻的羁絆。
同時,
慶也疑惑着,
他,
爲什麽要撒謊?
他完全可以說出他所在的真正位置,哪怕被自己殺死了,也能有那位恐怖的存在來給他報仇。
歸根究底,
還是少年判官平日裏太低調了,這也難怪,他的日常工作就是伺候谛聽,跟“弼馬溫”沒什麽區别,甚至還不如弼馬溫,畢竟人弼馬溫手底下還有一群養馬的小兵小将呢,他一直是一個人。
他不是沒有接觸過其他的判官,但他的圈子實在是太窄太窄了,慶不認識他,也屬正常。
至于谛聽,若是看到本尊的話,地獄裏大部分人都應該能認出來,但就是一股意識降臨,就很難分辨出對方的具體身份了。
“道觀麽…………”
“對,道觀裏。”
少年清楚,若說是寺廟,難免穿幫,畢竟無論是谛聽還是谛聽之上的菩薩,對于佛來說,都算是一家的。
隻有說道觀,才能解釋現在谛聽無法感應到自己具體位置的原因!
“出事了麽…………”
“沒事,沒事,我沒事。”少年馬上自言自語地回答道。
慶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從少年的身上站起來。
“自己…………多小心…………”
“嗯嗯,我知道的,我曉得的,我肯定珍惜好自己的小命,我還想再伺候您幾百年呢。”
“呵…………”
随着一聲輕笑,
少年右眼之中的特殊神采逐漸褪去,
連帶着書屋上方那一團剛剛攢聚起來的烏雲,也正在慢慢地退散。
剛剛明明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現在則是一副雨過天晴的景象。
依舊坐在馬路牙子上的安律師和馮四對視一眼,
馮四笑了笑,
安律師則是聳了聳肩,
意思是,
這老闆沒跟錯吧?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變色!
一切,
盡在掌握之中!
………………
少年捂着自己的脖子,使勁地揉搓着。
慶站在他身邊,一直盯着他。
“别用這種目光看着我,我說謊不是想保護你。”
說了實話,一旦這裏的情況暴露,那麽自己以前“知情不報”的罪名也将會成立。
所以,少年說謊,歸根究底還是爲了保護他自己。
外人常常都認爲谛聽無所不知,實際上隻有和谛聽朝夕相處的少年才清楚,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谛聽确實可以知道它想知道的大部分事情,但前提是,它願意去知道這件事。
他的安危,在谛聽那裏,無非就是再找下一個用得習慣的搓澡工有點麻煩而已,又或者是覺得有人敢在陽間對自己出手折損了它谛聽的顔面,故而有此一問,但也僅此而已了。
“你到底是誰?”
慶開口問道。
少年白了一眼慶,
從衣袖裏取出了一條紅帶子。
紅帶子上烙印着珍禽花紋,絕對是相當精緻的藝術品了,但在地獄,這條紅帶子所代表的,可不僅僅是藝術品那麽簡單。
任何事物,隻要被權力的味道浸染之後,馬上就會變得光彩奪目,熠熠生輝。
“我知道你是紅帶子,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牛叉的捕頭,慶見識過了。
那個當初在揚州對自己“卑躬屈膝”的捕頭,到最後完美完成了“扮豬吃老虎”的轉變,
甚至風水輪流轉到能讓自己去當他的狗他還不怎麽樂意的地步。
但紅帶子判官,慶也見識過很多,卻沒有一個像眼前這位這般——富得流油。
“我住在十萬陰山裏。”
十萬陰山,是一處禁地,因爲在那裏,住着菩薩座下的神獸,除了十殿閻羅以外,其餘人皆無法在沒得到允許之下擅自進入。
除非…………
“你是伺候谛聽的那個判官?”
少年沒覺得有什麽羞恥的,直接點頭确認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剛剛那股恐怖的意識,是谛聽?”
“對。”
少年繼續點頭。
慶的呼吸再度變得急促起來,
一股羞惱的感覺襲來。
她想要報仇,迫切地想要報仇,但很荒唐的是,當自己仇人的意識降臨顯露出來時,她居然本能地被吓退縮了。
她曾經以爲自己很堅強,但實際上,她和那些曾跪伏在她腳下叩首求饒的人,又有什麽區别?
就在這時,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老道。
老道道袍下面剛剛因摔跤而擦破的位置已經被芳芳消毒包紮過了。
當看見老道時,
慶的眼裏,除了“敬愛”以外,又下意識地多出了一股“依靠”的意味。
畢竟是一年的相處時光了,
又經過剛剛的“恐吓”,
慶下意識地把以後複仇的希望,放在了老道的身上。
可能,
這個世界上,
隻有眼前這個老人,
才能有機會幫自己複仇了吧。
老道是到藥店包紮上藥後順帶進來看看的,他一直遵從着老闆在一年前留下的囑咐,每天都得來病房看看這些病人,帶給他們“家”的溫暖和歸屬感。
不過剛往裏頭走了幾步,膝蓋位置的傷口又裂了一下,疼得老道直龇牙,但爲了面子,老道沒叫出來,而是強忍到面部有些扭曲。
同時,
又恨自己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又是個得了重病的人了,
遇到屁大點事兒就開始慌,
不就是收個衣服嘛,衣服濕了再洗一遍不就行了麽,慌慌張張跑回來摔了一跤何苦來哉?
想着想着,
老道用手拍了一下牆壁,
面容扭曲且恨恨地道:
“跑這麽快幹嘛啊!”
病房裏,
在聽到老道的這句話後,
慶咬了咬嘴唇,
看向老道的目光中,
帶着濃郁的欽佩和向往!
心裏甚至覺得有些可惜,
可惜那頭谛聽的意識跑得太快了,
沒能讓府君大人抓住機會直接留下它!
看,
府君大人也在懊悔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