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大人這一手,實在是太騷了,簡直是騷到沒邊了。
氣勢如虹地輸了,
再氣勢如虹地把賭的東西搶走,
最讓人無語的是,
居然還把自己寫作擔保人……
我和他很熟麽?
隻可惜, 在場的,還真沒純粹的活人,也沒辦法去扯什麽在不知情情況下“被做”擔保人不具備法律效力這些說辭。
在這個行當裏,拳頭大小,才是理。
所以,府君大人輸了賭局依舊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拿走了, 潇潇灑灑;
所以,這位婆婆輸了之後沒敢攔住府君大人, 而是找到了自己這個擔保人。
周老闆相信,
如果那位府君大人在擔保人上頭不寫“周澤”兩個字,
而是寫“地藏王菩薩”或者“楚江王厲”這些名字,
這位婆婆應該可以安安心心地準備棺材蓋以及預備自己的後事兒了,保管不敢再多哔哔。
其實,無論陰陽,有理沒地方去說的事兒,當真是多了去了。
周澤笑了笑,對身邊的莺莺道:
“怎麽辦,莺莺,有人拿咱們當軟柿子。”
莺莺向前一步,眼中有黃色的光澤開始流轉,這段時間,莺莺對旱魃遺澤的分解吸收已經達到一定程度了。
用句很中二的話來說, 莺莺覺得自己體内現在充滿了力量!
拿老闆的錢,不行!
因爲拿老闆的錢就等于是拿她的錢!
拿老闆的壽元,更不行,
因爲她可不想以後守活寡。
退一萬步說, 以周老闆的性子, 莫說這次他根本就定點好處兒都沒撈得着,就算撈到好處了,想讓他再吐出來一個半個子兒,也是不可能的。
現在想想,
周澤忽然覺得自己先前接到那幅畫時,下意識地沒讓老道跟着自己一起來怕老道有危險是一個很錯誤的選擇,
不管那位府君是第幾代,反正都是老道家的親戚,不是他先人就是他先人的先人或者更先人,甚至,可能就是老道他另一個意義上的自己也說不定。
既然做下了這麽沒品的事兒,就該讓老道來擦屁股才是,實在不行,再來一場同城一日遊當做賠償也不是不可以。
和周老闆和莺莺這邊喊打喊殺殺氣騰騰的樣子不同的是,
女人這邊卻緩緩地揚起手,
當即,
三個年輕人從其裙擺中跑出來,手裏分别拿着筆墨紙硯。
“自己簽下吧,我不曉得你身上到底能被我抽取出多少壽元,但有多少拿多少,再給你預留三十五天的樣子,可以讓你自己給自己籌備到五七的事宜。”
“聽起來,條件很寬厚。”周澤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莺莺攥緊了拳頭。
女人卻依舊面色平靜,道:
“不簽的話,你可沒辦法離開這扇門哦。”
威脅,很直白地威脅;
但周澤覺得這其中最蛋疼的一點就是,自己居然眼巴巴地順着對方給的地址自投羅網了。
之前,周澤誤以爲對方知道了自己的部分秘密,所以拿這個來迫使自己過來,誰成想,這一切,居然源自于一個賭品很差的府君大人。
然而,
還有一點,周澤一直想不通,府君大人在擔保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等于是向看過那份擔保書的人宣告,自己和府君一脈有着極深的關系。
這裏基本可以排除潑髒水的可能,
雙方地位懸殊太大,憑什麽高高在上的府君會故意給你這個小小的捕頭潑髒水?
就算是潑髒水,一個捕頭而已,若是陰司的高層知道了這件事,可能連調查都懶得調查,直接讓這個捕頭灰飛煙滅一筆勾絕了事兒。
殺對殺錯不也就一個捕頭罷了。
“就沒别的商量的餘地了?”周澤問道。
女人很堅決地搖頭,
同時掌心向下一翻,
圓廳四周之前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暗紅色窗簾一起被掀開,
外頭,
出現了一個偌大的賭場場面,
很多人在這裏賭錢,
有的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别,
有的一看就是早就死了的人,連死狀都表露了出來,
更有甚者,
居然穿着陰司官差的官服混迹其中。
“賭場,吃大吃小,各憑本事,各憑體量。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本就是應有的道理。
您既然來了,您也可以選擇走,隻要您能走出去,這筆帳,自然一筆勾銷了。
這,
就是我們家的規矩。”
周澤來時的那扇門在此時又再度緩緩地打開,
女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老闆,我去把她抓來當人質!”
莺莺很聰明,且直接向前兩步,直接向着女人而去。
然而,女人的嘴角卻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道:
“不按規矩玩兒,也可以,想掀桌子,也行,那麽大家,就魚死網破吧。”
女人的目光掃向了玻璃窗戶的下方,那一片黑壓壓的賭徒人頭,
“其中選擇,自行決斷即可,莫要覺得自己委屈,論委屈,誰能比得過我?”
周澤站起身,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緩緩道:
“有些地方,我還是想不通,也總覺得有些奇怪。”
女人沉默。
“如果你覺得這是一場交易的話,我真的可以做,但那種自以爲自己很聰明,卻把别人當傻子的事兒,以後還是少做,說不定别人在心底還在笑你呢。”
周老闆搖搖頭,歎了口氣,對着莺莺招招手,
“莺莺,我們走着。”
說着,
周澤又走入了來時的門,
莺莺瞪了一眼那個女人,也跟着老闆一起走入了門中。
門,
又緩緩地閉合上去,
嚴絲合縫。
門徹底閉合後,
女人的裙擺裏鑽出來了七個年輕男子,
他們看起來都很年輕,這至少可以确定一點,那就是他們死時,年紀都不大。
其中一個年輕男子看着女人,有些關切地問道:
“你這麽做,等婆婆醒來後會怪罪你的。”
女人面色驟然一冷,道:
“我還能怎麽辦,婆婆自己都沒幾天好活了!等婆婆死了之後,這個村子怎麽辦,這個賭場怎麽辦,我們怎麽辦?”
女人的聲音變了,雖然依舊柔弱尖細,卻透露出一股子的扭捏,像是故意提着嗓子在說話一樣。
在場的七個年輕男子一起低下了頭,大家開始哭了起來。
女人也開始哭了起來,
哭着哭着,
她臉上那厚厚的妝容開始掉落下來,
漸漸地露出了些許屬于男性面容的棱角。
“黃毛哥他們沒回來,大家也都清楚,他們的結局是什麽。
但他們成功地那位請來了,
他們已經做出了犧牲,
我們就不能讓他們的犧牲變得沒有價值!
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了。
這家賭場,這個村子,是婆婆的,同時,也是我們的!
我們都是婆婆的面首,受婆婆的呵護,但現在婆婆既然不行了,我們就得學會自己保護好自己。”
說着這些話時,
穿着裙子的這個男子顯得很激動,但在他的眼睛深處,卻閃現出一抹激動的赤紅,
那是貪婪,
那是欲望,
那是渴求!
一群人和自己一樣,在這麽多年的時間裏,匍匐在一個女人的腳底下阿谀奉承,争寵固寵!
人其實和動物有時候沒什麽區别,動物可以被馴化,人也可以,但總有那麽一些例外。
“但看那個人的樣子,似乎已經是看出了些什麽了。”一個面首有些擔心地說道。
“知道就知道吧,看出就看出吧,隻要他走進了那扇門,他到底走到哪裏去,就不是他說的算了。
既然能被那種恐怖的大人物寫成擔保人,
也絕對不可能是簡單的角色,
至少,
收拾那幫人,應該沒什麽問題。
隻要那幫人被解決了,等婆婆這幾個月的陽壽結束之後,這個村子,這個賭坊,就都是我們的了!”
“我們爲什麽不直接對賭場裏的那些官差說實話,我想,如果我們告訴了…………”
“啪!”
穿着裙子的男人直接一巴掌抽了過來,
那個說話的面首被直接抽翻在了地上。
“私通府君,你是嫌命長麽!
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哪裏會在意我們是否在舉報,哪裏會關心我們是否在反證!
在他們眼裏,我們隻是小魚小蝦,甚至連一片塵土都算不上,如果陰司知道那位曾來到過這裏,那麽,陰司會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那就是,
把這裏,
徹底抹去!
抹去一切關于泰山的痕迹,你還想憑這個升官發财?你這個蠢材!”
“是是是,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這件事,我們必須一起封鎖消息,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否則,大家都是一個‘死’字,我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誰也不想連個轉生的機會都被剝奪了吧?”
“我們聽你的,你說怎麽做就怎麽做。”
“對,聽你的。”
“我們聽你的。”
“好……”
穿着裙子的男人開始重新給自己上妝,同時用女聲道:
“傳婆婆的命令,封鎖賭場和外界的聯系,安撫好賭場内賭客的情緒,不能讓他們察覺到不對勁。
等那位,将村子裏的那幾個勢力都解決掉之後,我們再出面接手這家賭場的一切!”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那位被解決了呢?”
“呵呵,那我們就收拾收拾東西,選一件最喜歡的衣服,做好和婆婆一起殉葬的準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