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結束時,已經是傍晚了,周澤遠遠地看見病房那裏小姨子和丈母娘都在,但沒過去打招呼。
自己還是别露面了吧,别丈人剛救回來把丈母娘給氣倒了下去。
回到林醫生的辦公室,周澤打開裏間的門, 在床上躺了下來。
其實,說老實話,周澤自己也不清楚最後手術成功到底是自己的功勞還是那些“承諾”的功勞,或許,二者都有吧。
總不能把丈人拉過來再試一次。
沒多久,林醫生推開門走了進來, 周澤躺在她的床上, 她也沒絲毫的意外。
“你要忙吧?”
周澤問道。
“接待的事,我讓我的副院長去做了。還有義診的事, 我明天就開始籌備安排。”林醫生在床邊坐了下來,道:“我還沒洗澡,我先去洗個澡。”
說完,
她便進到了裏面的洗浴間,
而後,
水聲傳來。
周澤側過身,看着那個磨砂遮擋的衛生間,他記得之前在林醫生家裏時,好像也這樣隔着門看過林醫生洗澡。
隻記得那時風景獨好。
少頃,
衛生間的門被推開,
林醫生走了出來。
周澤猛地坐了起來,
這,
換的衣服都放在衛生間裏的麽?
你就不怕洗澡時把衣服弄濕了麽!
怎麽就這麽懶,
放在床頭不行麽,
就不想多走幾步路?
隻見此時的林醫生已經換上了職業裝走了出來。
那種臆想中的拿一條浴巾将自己身子裹住在水汽袅袅的環境中走出的場景并沒有出現。
“餓了麽?”
林醫生問道。
“不餓。”
周澤搖搖頭, 沒有遮掩自己臉上的失望。
就算做不成夫妻, 也能做好朋友吧?
好朋友之間看看走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麽?
這時, 林醫生走到床頭,拿出了一條白色絲襪,就站在周澤面前,很自然地穿了起來。
周澤就這樣靜靜地看着,看着她穿。
有時候,光看就是一種很美好的享受;
美得太過于精緻的東西,讓你都不忍心去撕毀它。
美,很美,穿的動作,提拉上去後的質感,
周老闆的呼吸都開始慢慢變得急促起來。
而這時,
周澤的手機響了。
爲什麽需要用手機時,它總是失靈?
而這時,它卻不失靈了?
周澤拿起手機,是安律師打來的電話。
“喂,老闆。”
“怎麽了?”
“有事兒,你最好現在回來一下。”
安律師的語氣很嚴肅,這意味着确實是有比較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周澤咬了咬牙,
站起身,
看着已經穿上白絲襪的林醫生,
有些歉然道:
“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林醫生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雖然她已經讓人訂了餐廳,在濠河邊,氛圍很好的一個地方。
目光,又在林醫生身上遊走了一圈,周澤戀戀不舍地轉身,走出辦公室進了電梯,等電梯門關上後,他下意識地大口呼吸。
閉上眼,
腦海裏似乎還是白晃晃的腿和白晃晃的絲,
周老闆從不覺得自己是聖人,
他上輩子是個凡夫俗子的人,這輩子就是凡夫俗子的鬼,
不動心是假的,沒沖動也是假的,
但犯錯的代價,有點大。
大到足以改變自己以後的人生規劃,甚至會改變自己現在的生活。
他不知道安律師的電話如果不打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或許,
真的會發生什麽吧,
我剛救了你爹,
你拿身子報答我,
合情合理,
你情我願,
但要做到吃幹抹淨再厚着臉說一聲“互不虧欠”,
周老闆還真有點爲難。
一直到開着車上了高架,周澤身上的那股子燥熱還是沒有褪去,
這時候,或許拿安律師的超霸杯猛灌幾口過期速溶咖啡可能會有奇效。
等終于驅車回到書店門口時,周澤的心神才逐漸收了回來。
店門口,有一大群人。
周澤下意識地以爲是書屋出了什麽事兒,但仔細一看發現不對,是書屋隔壁的藥房裏。
警察已經在封鎖現場維持秩序了,但裏頭不時還會傳來叫喊着,還有摔東西的聲音。
周澤推開人群,擠了進去,看見藥店裏頭,有一個人已經被警察捆綁了起來,那是一個體格健碩的男子,他的雙手已經被戴上了手铐,但還是在不停地沖撞着,幾個警察竟然沒辦法把他給壓下來。
安律師站在藥店裏,發現回來的周澤後,主動走了過來。
“狂犬病?”
周澤說道。
這個男人的模樣,很像是得了狂犬病在發作。
但又覺得有些不對,如果僅僅是狂犬病的話,安律師應該不至于特意打電話讓自己過來。
難不成安律師無聊到“啊哈哈哈哈,老闆啊,來看狂犬病唉,好有趣哦!”
不可能的。
“不是狂犬病。”說着,安律師壓低了聲音,把嘴湊到周澤耳邊輕聲道:“老闆,看他的眼睛。”
周澤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人眼睛深處,竟然有一層淡淡的青色。
“這是被勾了魂。”安律師說道,“靈魂的三魂七魄被勾走了其中一個,就像是你們外科醫生做切除手術一樣,但靈魂不一樣,被切掉了一部分之後,人就瘋了。”
“你能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地獄裏就有這種刑罰,切割人的靈魂,讓他們痛苦讓他們發狂,我親眼見過,這家夥,絕對不是什麽狂犬病發作!”
“針對我們的?”
“額,好像不是,這家夥是步行街那邊一個服裝小店的老闆,本來人好好的,結果忽然發瘋了,被店裏員工送到我們藥店來,但後來越來越難以受控制。
芳芳報警了,派出所的人剛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還在不停地掙紮,嘴角都溢出了鮮血,而且無論幾個警察同志怎麽按壓他,他都能掙脫出來,像是一頭永遠都不會力盡的蠻牛。
附近很多人都在拿出手機拍照看熱鬧,南大街的人流量本就很高,而且面對這種情景,大家的熱情也是很高漲。
“啊啊啊!!!”
這時候,
那個已經被綁住的家夥忽然甩下了身上的警察,狂叫着沖向了店門。
“啊啊啊啊!!!!”
“跑啊!!!!”
之前還在看熱鬧拍照拍視頻準備傳微博朋友圈抖音的吃瓜群衆們吓得趕緊往後跑,不少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周澤上前一步,抗住了這個家夥,同時手指指甲稍微長出一點,刺入了對方皮膚内。
對方抖動了幾下,“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但并沒有昏厥,還是眼睛睜得大大的,隻是身體暫時麻痹了,但那顆躁動的心永不停息!
“綁好,腿也綁上!”
周澤對那邊的兩個警察同志喊道。
警察馬上過來,一起上,将這個人的腿也困住了,爲了防止他咬舌頭,還拿了芳芳放在櫃台上的抹布把這家夥的嘴也堵了上去。
這時,派出所來支援的警力到了,救護車也來了,警察們開始驅散圍觀群衆,同時将這個人擡着送上了救護車。
爲了防止他在救護車上再鬧騰,還有兩個警察一起坐上了救護車壓陣。
“這樣沒問題?”
看着人被救護車送走了,周澤問身邊的安律師。
“隻是靈魂被切掉了一部分,又不是變異成了超人,沒事兒的,而且他剛剛折騰得起來,算是在透支身體的潛能,接下來,就折騰不起來了。”
“這事兒,有頭緒了麽?”
周澤可不相信安律師隻是在這裏看熱鬧。
“哦,剛老張來了,我讓他先去服裝店調查了。總之,我覺得,這事兒應該不是沖着我們書店來的,可能就是趕巧了。”
“這麽笃定?”
“你是不出去交際,懶得混圈子,所以你不知道上個月咱在徐州滅了當地的鬼差到底引起了怎樣的轟動。
這個時候誰敢來咱通城地界兒蹦迪?”
“但陰司那邊還沒什麽說法。”
“陰司很懶的,沒說法就是最好的說法。”
安律師拍拍手,道:
“在警察沒來之前,我檢查過那個家夥,感應過那家夥的靈魂。
你猜猜我發現了什麽?”
“别賣關子。”
“那靈魂被切割得,真特麽整齊,和我以前在陰司刑堂裏看見的那些受刑的人,一模一樣。”
安律師說到最後,
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仿佛還覺得有些荒謬一樣,補充道:
“特麽的,不可能是陰司刑堂裏哪個刑罰官跑上來了吧。”
…………
等到書店晚飯吃了一半時,老張來了,來得真巧,巧合得讓周澤以爲他就是踩着點進來蹭飯的!
“調查結果呢?”
安律師馬上問道。
“哦,在這兒。”
老張一邊示意老道幫自己盛飯一邊拿出了自己的記錄本,指着上面的記錄,說道:
“根據對他家人和店裏員工的詢問,病人一開始出現不舒服的症狀,是在一周前,最近一陣子開始越來越嚴重,但去醫院檢查不出什麽問題,平時也能照常工作,一直到今天。
還有,
我從通城幾家大醫院那裏拿來的反饋來看,
這已經是這周裏,
通城出現的第三起疑似狂犬病發作者了,
他們的資料都在這裏。”
說着,老張把記錄本推到安律師面前,然後自己馬上接過飯碗開始吃飯。
安律師很仔細地看着其他兩個病人的資料,看着看着就遞給了周澤,道:“你是專業的,這倆人到底是不是狂犬病?”
“看病例能看出個什麽東西?”周澤不以爲然道。
“吱吱吱!!!”
這時,
猴子叫了起來。
老道心領神會,先站起身,道:“哦,生意上門了。”
說着,老道拿出牛眼淚,抹在了自己眼睛上,準備招待客人。
誰知道老道剛走到門口,
馬上尖叫道:
“媽嘢!
這是什麽鬼!”
“廢話,肯定是鬼啊。”
安律師調侃道,然後他也轉過頭看向門外,随即,愣住了。
門口站着一個男子的亡魂,穿着黃色的外套,白色的運動鞋,這些都不是重要的,因爲上門的亡魂穿什麽樣款式和風格的都有。
最重要的是,
這個亡魂,
隻有半張臉,
自眉心部分向另一側的半張臉,像是被整齊得切割掉了一樣,而這個亡魂,卻渾然不覺,
隻是有些怯懦地推開書店的門,
用半張嘴半個嘴唇問道:
“是這裏上路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