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
當你不需要它時,
它一輛接着一輛在你面前打着燈“無客”慢悠悠地開過去,司機師傅還對你眨眨眼,像是期待你的入座。
但當你需要它時,
你會發現它又沒了,
就算是有,上面也是有客了。
周老闆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車呢?
車呢?
車去哪裏了?
“喂。”
小蘿莉雙手别在身後,慢慢地走了過來。
老實說,小蘿莉對周澤有點絕望了。
陰差陽錯之下,身份颠倒, 周澤從本來她面前的“用完銷毀”,變成了如今掌握她生死的“捕頭”老大。
願意也好,願意也罷, 都無法改變此時的局面和現實。
也因此,每次周澤做出出格的事兒時,小蘿莉都沒得選擇,隻能和她眼裏的那頭蠢女僵屍一樣幫他擦P股。
這裏是通城,她也是通城的鬼差,她跟周澤又有從屬的關系,所以,她跟周澤真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榮沒看見,
損是連續好多次了。
憂傷,
心累。
但是,
她是最願意看見周澤奮發不要變鹹魚的那一批人,
頗有一種妻子看自家不成器丈夫的感覺。
打着罵着, 讓他看看别人家的丈夫如何如何努力,而你卻隻知道在家吃軟飯,不思進取;
但打罵之後,還得看看他有沒有餓死。
周澤點了一根煙, 也不招手喊車了, 隻得道:
“說吧。”
“以前在蓉城開冥店的那位,你認識吧?”
“别說廢話。”
“他就能比以前變強很多。”小蘿莉說起那個人時,仿佛又被勾引起蓉城那個雨夜的噩夢記憶,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話,可以去問問他,當然了,可能他的方法并不适合你,因爲你們之間有很大的區别。”
當初,最先發現他的是蓉城的鬼差。
在鬼差的追捕下,那個人明明在一開始隻能抱頭逃竄,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事實上,如果不是蓉城那幫鬼差一開始被那個仿佛連鬼的心思都能看透的男孩耍得團團轉的話,那個人,應該早就落網了。
那個男孩也是因爲那件事,被殺的。
鬼差們很少殺人,或許可以說是不敢殺人,但那個男孩還是被殺了,
因爲他連鬼都能騙,那雙眸子,仿佛可以看穿和洞悉一切。
然後,
那個之前隻能逃竄的男人,
主動回來了。
在他身邊的人一個被一個地抓起來或者打傷追逃之時,
他回來了。
之後,就是那血色的一夜,靈魂在燃燒,大家在自相殘殺,落下來一地的,
鬼差證。
說着說着,
小蘿莉伸腳踢開了面前的一塊石子兒,那一幕,她不想再回憶了,不過還是繼續道:
“我記得無面女在我面前說過你,她對你的評價很高,甚至是高得可怕,我以前不懂她的意思,現在我有點懂了。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更适合你,也絕對能行得通。”
“說。”
“你是那個強大存在在昏迷時誕生的一縷意識,而且形成了獨立的自我人格,甚至具備了靈魂的存在形式。
那個老太婆罵你不過是一條看門狗,
你大可以先認下來。”
周澤陷入了沉思,他好像聽懂了點什麽。
“你是看門狗,你是看大門的,你守着一個巨大的财富寶藏!
你可以……
監守自盜啊!”
監守自盜!
周澤的嘴角下意識地抽了抽。
“他不是還沒完善麽?
他不是還沒蘇醒麽?
他不是還殘缺着麽?
這正是你的機會啊!
他的力量,
他的能力,
他的天賦神通!”
說着,小蘿莉主動抓起周澤的手掌,掰着周澤的手指說道:
“就比如這黑指甲,這就是你監守自盜的一種表現啊,你已經在無意識之中完成了一部分了,哪怕隻是一小部分,但在很長時間裏,其實已經足夠你自保了,甚至能支撐起你當起鬼差的職責。
你可以偷更多,
你可以竊取更多啊,
把他的都偷來,或者,偷一半!
隻要偷一半過來,你還用得着怕他麽蘇醒麽?
再極端點,
當初你還隻是一個臨時鬼差時都有勇氣在心裏生出對我取而代之的念頭,
你現在就不敢對他取而代之麽?
你是周澤,你是一個獨立人格,你是一個人!
憑什麽不能?”
周澤聽完這些話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默默地點了點頭。
是啊,
與其去跟别人請教修煉變強的方法,自己這邊明明有一座類似少林寺的藏經閣在自己身邊,門鑰匙還在自己手上,
又何必去舍近求遠呢?
“你拿與不拿,這些東西現在都放在這裏;
你不拿,也不是你的。
你拿了,就是你的。
放這裏,也是浪費。”
小蘿莉的話語聲帶着些許的煽動性,
“所以,拿過來,搬回自家的東西,才是自己的。”
“但如果他蘇醒過來,取代了我,對你來說,不是更有利麽?”周澤看向小蘿莉,問道。
“我隻是一個鬼差。”小蘿莉笑了笑,“你體内的那個東西完全醒來,在他眼裏,我隻是一個屁。甚至他在吞噬你時,估計也不會介意把我順帶一起吞了,畢竟,我的魂血,也在你手裏。”
這個解釋,
說得通。
“我知道了。”周澤說道。
“以後,從你珍貴的曬太陽看報紙喝咖啡的寶貴時間裏,抽出一小部分,嘗試一下吧。”小蘿莉繼續勸說道。
像是一個操心操力的母親,在盡力地勸說自己不成器的腦癱兒子稍微争一點氣。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周澤看着自己面前的小蘿莉,“你剛剛說的話,挺多的。”
還不是爲了你。
“能告訴我,你生前,是做什麽的麽?”周澤問道。
“企業家,女企業家。”小蘿莉直接回答。
“哦?”
“靠國企改制,私吞國有資産發的家。”
周澤恍然,
所以這妞剛剛勸說自己監守自盜時,
才這麽熟練啊。
………………
打車回到書店,
一路上周澤都在思考如何監守自盜這件事。
寶山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有大門鑰匙,因爲自己可以主動喚醒它,然而,自己卻不知道如何金銀财寶從那裏運出來放到自家的方法。
這是一個很讓人頭疼的問題,
有點像是當初無面女僞裝成林醫生勾引自己的那一夜,
有心無力。
下了車,已經是傍晚時分,店裏亮着燈,
然後,
書店裏好多人。
是的,好多人。
依照周老闆的記憶中,自家書店好久沒這麽熱鬧了。
走進書店,基本都是學生模樣的青年,男女都有,他們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面前的書,看着筆記本。
有幾個,還在嘴唇微動,應該是在背誦英語單詞。
周澤有些疑惑,
今晚,
生意真好。
許清朗坐在吧台旁邊,當周澤走近時,許清朗聳聳肩,道:“怎麽樣,今晚生意是不是好得出奇?”
“怎麽了?”
忽然來了這麽多的鬼,意味着這麽多的業績,周老闆有些不适應。
過慣了苦日子了,賤呗。
“等天亮高考就開始了。”
許清朗點了一根煙,吐出一口煙圈,繼續道:
“這些都是學生的亡魂,他們不知道自己死了,卻還認爲自己明天要高考,所以到這裏備考來了。”
“這麽多?”
“昂,還有以前高考失敗,跳樓自殺的。”
“哦。”
兩個大男人,一起坐在吧台邊,抽着煙。
周澤沒急着把這些人收入地獄之門換績點,因爲他們一個個複習得很緊張,很投入,周澤暫時不想打擾他們。
“我學習成績打小就不好。”許清朗感歎道,“沒經曆過高考。”
周澤點點頭,道:
“上學的時候,班上長得漂亮的,學習成績基本都不會太好。”
“…………”許清朗。
“你呢,你成績應該很好吧?高材生?不然也做不到天才外科醫生吧?”
“你可以翻資料,我是那一年通城理科狀元。”
許清朗愣了一下,
“喲,沒看出來啊,你還是學霸啊。”
“學霸怎麽樣,到頭來,還是變成了鬼。”
書店門口,又走進來一個客人,是一個婦人,衣着樸素。
是熟人,
以前來過店裏。
“您這兒換地方了啊,我一頓好找。”婦人說道。
“哦,先坐坐吧,待會兒再上路。”周澤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哎,好。”
婦人坐下了。
之前她來過周澤的書店,陪着那個丢柯基的富家女一起進來的。
不過當初她說要給今年高考的兒子陪讀,所以周澤網開一面,讓她離開了,沒收她下地獄。
天亮了,就要高考了,她的陪讀任務也結束了,所以按照約定,她來報道了。
“不等孩子放榜了再過來,至少可以看看你兒子考上了哪所大學。”周澤問道。
“有啥好看的,我這個當媽的,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陪着他每晚複習到深夜,他睡着了我就在旁邊陪着看着,他爹粗心,我得時不時地托夢告訴他爹明天得給孩子吃啥,補一補什麽的。
他高考了,
無論考得好壞高低,
無論上什麽學校,
我都不在乎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路要走,隻是一個高考而已,他的人生才剛開始呢,未來的路,很長很長的。
也不是一個高考所能完全決定的,未來,還是得靠他自己去努力去争取。”
“看開就好。”周澤點點頭。
這一坐,
就幾乎坐到了天快亮的時候,
今天書店打烊的時間,比平時都要晚上許多。
時候,差不多了,
周澤站起身,
先打開了地獄之門,
然後拍拍手對着書店裏同樣複習了整夜的學生們喊道:
“高考了,
同學們到我這裏領準考證,
祝你們,
一路順風。”
邊上,
許清朗端出來後半夜趕制出來的糕點和糯米粽子,
對那些站起來的學生亡魂喊道:
“上路前,
一人拿一個米糕再拿一個粽子再走,
叔叔祝你們,
糕粽(高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