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頭和尚有些苦惱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後頹然地放下雙臂,雙手慢慢地交叉,同時開口道:
“周差人,陰司很大,我知道;
但這裏畢竟是陽間, 你陰司的手再長,也休想到這裏攪風攪雨。
況且,
貧僧還沒圓寂呢!”
癞頭和尚雙臂忽然撐起來,兩道符紙出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符紙是紫色的,此時内部竟然夾雜着些許電蛇正在流淌。
癞頭和尚當初進書屋時就對老道開過嘲諷,指明自己和老道不是一路人,因爲在他看來,老道無非是一個混吃混喝的神棍, 而他則是真正有道行的存在。
“嗚嗚…………嗚嗚…………嗚嗚………………”
二樓欄杆邊那一排密密麻麻站着的小姐姐嘴裏一起發出這種呼聲,一時間,一樓的位置竟然掀起了陣陣陰風。
一個和尚,
配合着一群鬼,
這個搭配有點詭異,
但卻實打實地給癞頭和尚增添出了些許主場作戰的感覺。
“活人的事,我不管,但鬼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這和尚,過界了!”
“那就看看,誰死誰活, 真以爲拿個鬼差證就天下無敵了,天下很大,可不僅僅是一個通城!”
癞頭和尚直接撲了上來, 他的個頭并不高,但是大腿很粗, 這種矮腳虎奔跑起來其勢也能如風!
“嗚嗚…………嗚嗚…………嗚嗚…………”
周澤正準備同樣沖過去,
卻在此時從上面一個個小姐姐嘴裏都吐出了一根黑絲,瞬間落了下來,纏繞在了他的盔甲上,而後原本軟綿綿的絲線忽然一起發力,刹那間,周澤就像是被蜘蛛網纏繞住的獵物。
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覺得自己如同深陷泥沼之中,無法自拔。
而癞頭和尚已經接近了,周澤甚至能夠聽到對方掌心符紙内所發出的“滋滋”聲響。
閉上眼,
沒辦法了,
周澤隻能選擇進入那種狀态,
雖然現在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也沒完全複原,但周澤覺得解決面前的麻煩不成問題,大不了再昏迷半個月。
“嗡!”
就在周澤剛剛閉眼的同時,一條長舌頭忽然從二樓位置延伸出來,像是一條皮鞭一樣狠狠地抽了過去。
“啪啪啪啪啪啪……………………”
像是每個小姐姐臉上都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所有纏繞在周澤盔甲上的絲線也應聲而斷,周澤重新恢複了自由。
小蘿莉的身形出現在了二樓位置,手裏拿着一本《三年級數學習題集》。
她居然真的是偷偷找個地方做作業去了!
小蘿莉揉了揉眼,打了個呵欠,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後單手撐在欄杆上,看着下面的周澤,活脫脫的一個熬夜做作業忍不住犯困的小女生,樣子嬌憨可愛。
癞頭和尚來到周澤面前時,周澤雙手指甲直接插了過去。
“噗!”
癞頭和尚雙掌被周澤的十指分别洞穿,
但在頃刻間,
符紙上的電蛇宛若被賦予了生機,直接竄入周澤體内,周澤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一陣麻痹,下意識地跪了下來。
而癞頭和尚哪怕忍着自己雙掌被洞穿,卻依舊保持着站姿,嘴角帶着一抹嘲諷的笑容。
“貧僧就說…………”
下一刻,
周澤擡起頭,十指指甲再度長長。
“噗!”
像是布帛被撕碎的聲音,
癞頭和尚雙掌直接炸裂開,
“啊啊啊啊!!!!”
癞頭和尚慘叫着不停地向後退,失去雙手後的他看起來是那麽的不協調,尤其是那像是冰棍兒一樣的雙臂,顯得很是突兀。
周澤深呼吸了好幾次,
他有些累了,
因爲之前小蘿莉的出手幫助,他還是沒選擇進入那種狀态,能不癱瘓就不癱瘓吧,誰喜歡沒事做玩兒昏迷呢。
有些勉強地站起來,盔甲上面有好多道坑坑窪窪的痕迹,像是經曆過火燒後留下的瘢痕。
老實說,如果不是有這一身的盔甲,就剛剛癞頭和尚的符紙很可能就能讓周澤斃命,那種玩意兒對于鬼物來說真的就是天大的克星。
癞頭和尚雙手負于身後,額頭朝上,居然都這個時候還注意保持着自己的驕傲。
周澤覺得有些奇怪,因爲上次在書店見面時,癞頭和尚雖然在他看來有些中二,但依然有着高僧氣度,怎麽這裏的這位不光是玩兒女人打架時還這麽的蹦蹦跳跳?
這又不是明星喜歡玩兒人設,
這貨前後的人設反差,還真的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嗚嗚嗚………………”
二樓的小姐姐們似乎還想搞事情。
小蘿莉側過頭,嘴巴再度張開;
長舌頭這次毫不留情,直接将她們像是冰糖葫蘆一樣一個接着一個洞穿,而後長蛇在二樓空間飛舞翻滾,
連帶着舌頭上的小姐姐們也一起旋轉、跳躍還都閉着眼。
這模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童心未泯的孩子找到了一個新奇的遊戲,但很快她就玩膩了,直接舌頭一甩,上面的小姐姐們一個個地摔落了下來,砸在了地上,堆疊在一起,像是一張張紙人,又像是一具具被放了氣的充氣娃娃。
長舒一口氣,
小蘿莉吐了吐舌頭,像是有些酸了,而後她拿起自動筆,又翻開了習題集,催促道:
“你繼續,我做作業。”
半個月不見,周澤發現小蘿莉似乎又恢複到了以前的那種冰冷高傲感覺,行事風格也是無拘無束的樣子。
就像是當初她先是在自己書店裏看書,看累了就跑去隔壁把許清朗爹媽的亡魂收走了,擺個poss看着許清朗趴在地上痛哭之後揮揮手又回隔壁看書。
或許,是因爲她的傷勢已經完全恢複了?
但你丫的魂血還在老子手上啊,
你這麽拽讓老子很不爽啊,
到底你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
周澤很想頤氣指使地讓小蘿莉下來戰鬥,但又覺得孩子說要寫作業自己這個當大人的打擾她好像有點不太合适?
癞頭和尚此時也沒閑着,一咬舌尖,吐出一口鮮血,而後嘴裏開始不停地念咒。
一時間,梵音浩蕩,像是後面有一個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一樣,帶着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息。
這光讓周澤有些難受,
很多時候周澤都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個鬼,反而依舊認爲自己是個人,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楚地感知到了人鬼殊途。
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不少東西對鬼物天然就存在克制的。
好在許清朗這個時候也沒閑着,他很幹脆,沒拿符紙也沒拿護心鏡之類的玩意兒,因爲他知道自己的那些東西都是對付鬼物的,同理,和尚的佛光poss再怎麽炫酷,也隻能對周澤有點效果,對許清朗效果并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沒有。
也因此,許清朗用最直接的方法,直接一拳砸過去!
老許是會打架的,雖然長得像女人,但年輕時也當過流氓,如果不是當初被那位警察局長勒令改邪歸正,可能現在還是一個很非主流的流氓,拳腳功夫其實還是不錯的。
癞頭和尚這邊經文還沒念幾句就連續吃了許清朗好幾拳,
這就有些欺負人了,
癞頭和尚修爲确實比許清朗高,但他的很多法門都是去對付妖物和鬼物的,許清朗是人,所以他的畢生所學就成了屠龍技,完全施展不開。
再加上和尚雙手剛剛被周澤撕碎,這會兒更是被許清朗打得連一點脾氣都沒有。
許清朗還越打越過瘾,居然幹脆把和尚掀翻在地上,而後大馬金刀地坐在他身上直接來回地抽。
“啪啪啪啪啪!!!!”
一邊的周澤慢慢地把身上的盔甲收回去,
他記得以前許清朗說過自己打架像是潑婦打架隻知道抓撓,
現在看看許清朗打架的方式,
啧啧。
跟那些小姐姐一樣,癞頭和尚居然被揍得也開始漏氣,
到最後,
抽着抽着,癞頭和尚變成了一張紙人,紙人畫着癞頭和尚的模樣,上面寫着生辰八字還有“貪嗔癡恨愛惡欲”七個字。
小蘿莉從樓上走了下來,看了看地上的紙,道:“這不是那和尚的真身,應該是留下的替身,也真是好方法,把自己身上犯戒的東西留下來,自己隻剩下純潔和佛性。”
周澤點點頭,這樣一來癞頭和尚前後不一的反應就可以說得通了。
隻是,這裏到底又存在着些什麽東西?
或者說……秘密?
周澤往前走,嘗試推開面前的屏風,卻發現屏風是假的,是畫在牆壁上的。
“這裏的空間看似很大,實際上很小很小,包括二樓的房間,門窗都是畫上去的。”小蘿莉說道。
周澤後退了兩步,
然後向前一個沖刺,一腳踹在了屏風上。
“砰!”
屏風碎裂,
甚至是這面牆壁都跟着一起坍塌了下去,
前方,
是一個很幽暗的空間,
有幾十個衣着年紀不同的人正孤獨地站在裏頭,不停地搖晃着,他們是亡魂,也就是周老闆這段時間損失的業績。
而在亡魂的腳下,零零散散地開着幾朵花。
花瓣婀娜,
花蕊誘人,
花香撲鼻,
花枝婷婷。
“這是什麽花,怪好看的,以前沒見過。
今兒不是520麽?
采點回去送人正好,也沒算白來,對吧?”
許清朗指着前面的花問道。
然後他沒得到回應,
扭過頭看向身後,
許清朗發現周澤和小蘿莉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額?怎麽了?”許清朗疑惑地問道。
小蘿莉指了指前面的花,看着許清朗,
開口道:
“花開彼岸本無岸,魂落忘川猶在川,
這是…………彼岸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