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你苦苦追尋不可得,然而,某時某刻,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翠花早已不再是那隻野性十足的貓兒,她在兩華寺悟道,受佛頭指點,學着做人,開啓了生命的進化。于是她返回故鄉,并不意味着她會成爲一隻貓,隐居在深山老林。
大隐隐于市,她留在了鎮子裏,做一個普通人。
李羨魚早該想到,與自己一樣,那座小廟,那座山,對翠花來說同樣是一段不願回首的往事。
翠花整個人一下子僵在那裏,雙眼倒映着他的身影,腦子裏也隻有他的身影。
這段時間倒是經常夢到這個命薄的家夥,然後在深夜裏醒來,便再難睡着,一個人坐在窗邊枯坐發呆,到天明。
“可我也不至于大白天的産生幻覺吧.....莫不是還在夢裏?”翠花小聲嘀咕。
她的模樣又蠢又有趣,李羨魚心裏泛起溫柔,張開雙臂:“不是做夢,是我,我複活了。”
頓了頓,補充道:“剛複活,立刻就來找你了。”
她兀自僵在那兒,膽小,屏着呼吸,生怕一呵氣便把他吹跑了。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戳了一下,再戳一下,然後摸住了他的臉,感受到皮膚的溫度和柔軟。
察覺到她眼神和面部表情開始變化,李羨魚知道,一場嘤嘤痛哭在所難免,他隻要張開懷抱,送出寬厚的肩膀即可:“翠花,我.....”
人影一晃,迎接他的卻不是翠花豐滿身段的投懷送抱,而是一隻大貓的突臉。
“你是誰,你有什麽目的,你僞裝成他想幹什麽。”
每問一句,招子就在臉上撓一下。
“我是李羨魚啊。”
“胡說。”
撕拉....一爪子呼上去。
“我真的是我自己,我複活了。”
“胡說。”又一爪子。
便利店的監控裏清晰的拍下此時的畫面,李羨魚抱頭鼠竄,翠花有時糊在他臉上瘋狂打王八拳。有時是被他拍飛出去,她便豎起尾巴進擊,躍起,揮舞爪子在他身上留下爪痕。
翠花宛如敏捷的刺客,時而突臉,時而遊走,時而偷襲。
李羨魚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麽莽,祖奶奶好歹給了他說話的機會,翠花不是,她太野了,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
打心眼裏認定李羨魚是假的。
李羨魚試圖制止她,愕然發現自己速度竟然跟不上,貓形狀态的翠花神出鬼沒,滑不留手,而且她的實力比當初剛下山時,強大太多太多。
人怎麽可能徒手抓住貓,李羨魚又不好真的對她全力出手。
不過很快,雷霆戰姬和祖奶奶趕到了,她倆在車上察覺到氣機波動,便立刻趕來查看情況。
“嗯?”翠花進擊的步伐猛的頓住,四肢在光滑的瓷磚滑行,一直滑到李羨魚腳邊,她歪着頭,懵逼似的看着進店的雷霆戰姬和祖奶奶。
“你在幹什麽?”祖奶奶大怒。
李羨魚老慘了,背靠着牆壁,身上的外套,裏面的内衫都成了片縷挂在身上,裸露出來的胸膛、腰、小腹等部位布滿鮮血淋漓的爪痕。
最慘的還是他的臉,别說親媽認不出來,祖奶奶都差點認不出來。
祖奶奶憤怒是有道理的,我都沒這麽打過他。
于是,翠花的表情又有了新變化,從憤怒和敵意轉化爲激動狂喜,最後喜極而泣,撲過來,跳上李羨魚的肩膀,狂舔他的臉:“你還活着,你還活着....”
一邊說,一邊發出“喵喵喵”的尖銳叫聲。
她那雙琥珀色的豎瞳蓄滿了眼淚,肉呼呼的墊子壓在身上,伸出一隻前爪,輕輕摸着李羨魚的臉頰。
雷霆戰姬本來不願意自己男朋友被雌貓這般占便宜的,但見翠花情緒波動這麽大,想想她的往事,算了算了,一隻貓而已,怪可憐的,不跟她計較。
便利店的玻璃門關上,卷簾門也關了,翠花蹲在收銀台上,聽着李羨魚講述這段時間的經曆。
一連串的重點、秘辛她全部忽略,前爪“啪啪”拍打櫃台,氣道:“所以我是最後一個是嗎,你這個奴才半點自覺都沒有。”
這才是重點。
“你才沒有自覺,瞧你把我曾孫撓成什麽樣。”祖奶奶在一邊呵斥。
翠花自知理虧,腦袋四十五度角瞥向一邊,“哼”一聲。
竟一點都不知錯。
“哼什麽?”祖奶奶眉頭一挑。
“哼。”
“再哼試試。”
“哼。”
“說說你吧,怎麽跑這裏來當店員了。”李羨魚擺擺手,制止馬上就要升級的口角。
雷霆戰姬好不失望。
“我肯定不回山啊,我修行到了緊要關頭,要學着做人嘛,那我除了打架、抓老鼠之外也不會做什麽了,又沒上過學。”翠花無奈道:“隻好把便利店買下來了。”
“買,買下來?”
“我把我心愛的貓窩給賣了。”翠花轉身的同時用尾巴護住自己羞答答的地方,她貓形狀态是慣常如此,尾巴代替褲子。爪子拉開抽屜,從裏面銜出李羨魚的皮夾子:“你的皮夾子裏剛好還有錢,我就把便利店盤下來了。”
祖奶奶和雷霆戰姬同時露出肉疼的表情。
曾孫的錢都是我的。
男朋友的錢是要給我還賬單的。
李羨魚恍然大悟,原來他原先那隻皮夾子在翠花身上,還以爲遺落在萬神宮了。
李羨魚進洗手間洗澡、換衣服的時候,翠花開門進來,“毛巾忘記拿進去了。”
李羨魚心說幸好我剛剛收拾東西離開寶澤,洗漱用具,毛巾浴巾皮夾子裏一應俱全。否則我被人偷窺去了。
此時翠花已經化作人形,她有些心虛的撫摸着李羨魚肌肉飽滿的胸膛:“自愈異能真好,不然你這個讨厭嫌的奴才就毀容了。”
“毀容?”李羨魚有些意外:“在你眼裏,我祖奶奶和如花應該沒啥區别,我毀不毀容,有何區别?”
“瞎說,我還是能看出你很帥的。”翠花不滿的敲了敲他腦袋:“我忘記我年齡了?”
“哦哦。”李羨魚恍然。
在年輕的異類眼裏,人類是沒區别的,臉盲嘛,正常現象。就像人類不會覺得母豬長的有多清秀,哪怕它在豬裏算是絕色美人....
翠花是近一甲子的高齡,早早的便混迹在人類社會,所以早已有了與人類相同的審美。
倒是寡人這個後宮之主疏忽了。
李羨魚想着想着,忽然發現翠花撫摸他的手忽然變的輕柔。
“哈,你也是兩個月沒見我,就覺得我特别清秀了嗎。”李羨魚自豪的挺了挺胸肌。
“對了,你的便利店呢。”
“關了吧,留着當退路。”
李羨魚到底是與異類相處的太少,不夠敏銳,若換一個豢養異類的血裔大族子弟,此時便該看出翠花**了。
在人類的操作裏,他這波注孤生的表現注定沒有後續,但翠花是異類,異類沒那麽矯情,在縣城的小酒店裏,過了淩晨,翠花敲開了李羨魚的門。
她身上披着絲綢睡裙,裙擺飄蕩,趕在李羨魚問話前,掀開被子,鑽了進來。
“???”
李羨魚驚了一下,一時間竟不敢說話。
翠花與他臉貼着臉,神采奕奕,又帶了點羞澀和躍躍欲試......
“!!!”
非得符号才能表達他的心情了。
“不是,你啥意思啊。”
“生小貓呀,”翠花解釋道:“你難道不是早就惦記我美色了嗎?我現在想了想,你好不容易活回來,身爲主人我自是要慰問你的。”
“你慰問仆人的身份可真秀....”
“哪那麽多廢話,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不就好咯。”翠花說:“我應該可以生一窩小貓的。”
“不不不,我們生不了小貓的。”李羨魚不得不給她解釋生殖隔離這回事。“而且你是佛門弟子,你在修煉佛法,破戒真的沒問題嗎,不會影響到修行吧?”
“俗家弟子又不需要戒色。”翠花緊緊抱着李羨魚。
“我,我還沒準備好。”李羨魚說出了讓他感覺羞愧的話,這話适合李倩予說,但不适合他李羨魚說。
可他真的沒準備好,翠花是隻貓啊。
“有件事我得跟你交代一下,”李羨魚說:“戰姬是我女朋友。”
翠花皺了皺眉:“你倆幹過那種狗屁倒竈天理不容的事了?”
“你給我解釋一下“狗屁倒竈天理不容”的事是什麽事。”
“哎呀,無所謂啦,我不在乎的。”翠花倒是看的很開。
“你這話讓我感覺不對啊,”李羨魚用力推開她:“說,你以前是不是也經常生小貓。”
“沒有。”
“你是貓,我才不信。”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師父收養了,日日聽經誦佛,氣機伐髓,長大後覺醒,便跟着師父修佛法。”翠花皺了皺鼻子,不悅道:“不要把我和那些野蠻的異類比較。”
大家都是異類,翠花自持出身名門,與那些妖豔jian貨是不一樣的。
解釋完,見李羨魚還在猶豫,翠花生氣了,咬着鮮紅唇瓣,一邊委屈一邊瞪眼:“你是不是讨厭我。”
秀美英氣的俏臉近在咫尺,翠花除了性格傲嬌一些,各方面都無可挑剔,對他又死心塌地。李羨魚心裏冒出大膽的念頭,心說要不順勢而爲吧。
“翠花你别這樣,真的,你要克制,我不是那樣的人。”突然間,李羨魚的态度忽然一百三十度轉彎。
翠花:“???”
李羨魚剛才想到一件事,小酒店隔音效果差,打個呼噜隔壁估計都能聽見。
想到小酒店隔音效果差,他又想到另一件更恐怖的事。
以祖奶奶和戰姬的耳力,翠花敲開他房門的時候,她倆可能就聽見了吧。
一想到這裏,他決定遵從心的意志。
“我們李家是名門望族,家學淵源,我豈能與你做這等事。”一邊義正言辭的說着,一邊給翠花狂打眼色:“而且我有戰姬了,我這人最是專一。”
專一不假,男人都很專一,專一的男人永遠隻喜歡年輕貌美的姑娘。
翠花看懂了他的顧慮,眉頭豎起來,并不打算配合李羨魚演戲。
李羨魚雙手合十,臉色哀求。
翠花最在意自己的仆人了,見仆人苦苦哀求,心一軟,配合着說:“好吧,那就下次吧。”
“沒有下次。”李羨魚連忙說。
此時的門外,左邊站着祖奶奶,右邊站着雷霆戰姬。
祖奶奶臉色嚴肅冷酷,戰姬手裏握着一把短刀。
聽到李羨魚的話,戰姬默默收起了短刀,祖奶奶微微點頭,雖然是個小畜生,但底線還在,不算辱沒了李家門風。
......
第二天早上,李羨魚若無其事的起床,退房,帶着後宮團出去吃早餐,發現祖奶奶和雷霆戰姬都不理他了,擺着一張臭臉。
小畜生便心知昨晚在鬼門關裏溜了一圈。
要是幾個月前的我,此時已經萬劫不複。幸好我這幾個月曆經風浪,早已不是江湖菜鳥,事事堤防,時時警惕。
李羨魚喝着白粥,心有餘悸的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贊。
所以說男人需要鍛煉啊,隻有老司機才能連續過彎,四平八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