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鎮南的氣色不太好,不僅僅因爲戰事吃緊,犧牲太多。畢竟,他年紀大了,連日的操勞,讓他不堪重負。幸虧蔣亞楠已經成爲了一個合格的将領,鍾鳴的實力很不錯。有這兩個左膀右臂,再加上小磊、鄒雲峰和蘿莉三個心腹,才沒能把他累趴下。
手裏拿着一份戰損報告,武鎮南歎氣,“到處都缺兵少将,營的标配是五百人,可一營隻有200多人。二營三營也短缺的夠嗆,後勤更是跟不上……物資也是嚴重不足。”
崔天浩拽了一下軍裝的下擺,笑道,“整個新北縣那麽多人,就招募不到新兵?貴團打仗不行,招兵也不行?”
武鎮南哼了一聲,“崔參謀大才,武某實在是無能爲力。既然崔參謀來了,那招兵的事情,就辛苦您幫下忙?”見崔天浩臉色要變,武鎮南緊接着說道,“實在是沒辦法。上頭派崔參謀來督戰,肯定是信得過崔參謀的能力的。我這邊實在沒什麽能人啊。唉……我被免職甚至上軍法庭都無所謂,畢竟年紀大了,好死賴活都無所謂了。我就是擔心連累了崔參謀啊。崔參謀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可不能毀在我手裏啊。”
崔天浩盯着武鎮南的眼睛,片刻,哈哈一笑,“行吧,隻要你能堵住江州的破日軍,兵源問題,我給你解決!”
破日軍,地球軍隊的另一股勢力。雖然沒有反抗軍起事早,但發展很好。現如今,光明星人以澳洲爲中心,勢力在不斷縮小,剩下的地球上各大勢力,也開始了明争暗鬥。雖然還沒有爆發大規模沖突,但相互間利用各種伎倆蠶食邊境的行爲,時有發生。
崔天浩走了,一個人在自己的臨時辦公室裏憋了一整天,第二天一大早,崔天浩就帶着自己的衛兵隊出發了。
一直來到一家小區住宅的門口,崔天浩親自敲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個蓬頭垢面穿着睡衣的十八九歲的青年。“你們是……”看到全副武裝的軍人,青年眼神中閃過一絲懼色。
崔天浩一臉笑意,“請問,你是在戰争論壇中昵稱爲‘屠戮中原’的黃先生嗎?”
那青年一愣,腦海中迅速回憶着自己在論壇中說過的所有的話,确定自己沒有說過任何對反抗軍不利的話,才點頭道,“是。”
崔天浩笑着遞給青年一份文件,“麻煩您簽個字。”
青年茫然接過文件,大概看了一眼,大驚失色,“這個……怎麽……”
崔天浩道,“我們看到了您在論壇中發布的帖子,您說爲了打擊光明星人,願意捐出全部家當。您的偉大情操,我們十分感動,所以親自上門服務。您隻需要簽個字,您的财産,就會如願捐出了。”
青年臉都黑了,可卻不敢發火,努力滿臉堆笑,道,“哈哈,這個……領導,我那是……”
崔天浩的臉也黑了,給了身邊的衛兵隊長一個不善的眼神……
……
“疾風部隊論壇的‘橫掃千軍’是吧?我們看到了你願意爲驅趕光明星人、守護地球而犧牲生命的宣言。這是士兵證……”
“‘破虜’先生,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經成爲了反抗軍122團鍵盤營的士兵……”
“‘先鋒官’先生,你好。你在論壇中發布的關于連排位單位遊擊擴散的建議,我們已經看了,我們認爲很好。現在正式任命你爲122團鍵盤營直屬遊擊隊隊長……”
……
數日後。
崔天浩丢給武鎮南一份文件,“一共募集現金一千兩百萬,物資若幹。鍵盤營總計招募士兵三千五百六十八人。不要再跟我抱怨兵員和物資問題了!”
武鎮南有些哭笑不得。
這些天崔天浩幹的事情,他自然很清楚。
看着文件上很有些“吓人”的數據,武鎮南道,“這些人,真的能打仗嗎?我可是聽說,你在招兵的時候,有個家夥,吓得都尿褲子了。”
崔天浩笑道,“何必挑三揀四?就算戰鬥力不怎麽樣……可是,即便是三千五百頭豬,也夠破日軍喝一壺的。”
武鎮南苦笑,“這……好吧,人多,看起來總是吓人的。可問題是,我手底下,隻有不足一千人,怕是管不住這三千多人。萬一有人鬧事兒……”
“可能嗎?”崔天浩冷笑着看着武鎮南,“你真的以爲鍵盤俠有種亂來?”
武鎮南一時無言以對。
他不得不承認,鍵盤上、遊戲裏口出狂言之輩,大多都是酒囊飯袋,不會有膽量亂來。
……
破日軍、反抗軍、歐洲戰線、合衆部隊……
有善戰的軍人,還有烏合之衆。
可壓倒性的數量,還是逼迫的光明星人舉步維艱,戰線一再縮小。
隸屬于破日軍參謀部的張教授更是信心十足的斷言:“如果光明星人不舉手投降,必然會陷入人民戰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大好形勢之下,地球人也都興奮不已。但網絡上,卻不見什麽特别歡騰的征兆。崔天浩辦出來的好事兒,一下子讓整個網絡都安靜了不少。網民們,少了一分張狂,多了一分謙遜。縱觀整個網絡,大多是這樣的評論:
“果然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地球人的驕傲,換做是我,肯定吓尿了。”
“張教授很有遠見,我等鼠目寸光之輩遠遠不及。”
“正義終将戰勝邪惡!地球人萬歲!”
……
關中戰火連天,世外極樂淨土。
遙遠的西伯利亞冰天雪地之中,五個做工精緻的冰屋,圍攏在一起,外圍還有凍得僵硬的木樁圍成的栅欄。
席琳從一個小冰屋裏鑽出來,沖着不遠處正在給打到的魚開膛破肚的趙顔喊道,“姐!沒有熱水了啊,你要洗澡先燒水啊!”
“嗯。”趙顔答應了一聲,把魚腹中的魚籽掏出來,放進一個陶盆中。白青楓喜歡吃這個,用雞蛋和油炒一下,味道确實不錯。
風雪中,白青楓扛着一頭角鹿的死屍回來了。一直來到趙顔身邊,把角鹿丢下,白青楓蹲下來,笑道,“你猜席歡那小賤人在幹嘛?”
趙顔笑問,“你遇到她了?”
“嗯。”白青楓道,“她一直都在附近。”說着,白青楓凝眉道,“這個變态!心理肯定有問題。我看到她不知道從哪抓了個人,把那人吊在樹上,正在研究‘千刀萬剮’……”
趙顔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歎氣道,“最近南面的戰況如何了?”
“依然慘烈。”白青楓道,“還得再等一等。”
趙顔凝眉道,“午夜的辦法……真的好用?”
“試試看吧。”白青楓道,“我不确定。不過,我覺得,午夜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席歡的本體,一定會對冥有影響!”
可惜午夜并不知道武鎮南把席歡的本體藏在哪裏了,所以上次來的時候并沒有帶過來。而現在,往南的路線上,到處都是戰火。想要帶着席歡的身體平安回來,并不容易。
更何況……
午夜說,現在光明星人自顧不暇,不會派出督軍尋找席歡,但還是有人不消停。
曾經的死衛統領紅月,悍兵之王秦烈,還在尋找席歡。
“還有個事情。”趙顔眼神中多了一絲擔憂。“上次席歡來找麻煩的時候……唉,我發現,她看着丫丫的眼神……很……很不善啊。”
白青楓嘴角一抽,道,“她該不會想……”
趙顔一臉苦澀,“現在的她,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的。”
白青楓漠然,點頭。
趙顔道,“啧……不行……我就冒險回去一趟吧。你發現沒有?最近,席歡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這幾次她來的時候,縱然每次都是正午,我依然察覺到了殺氣。”
白青楓沉吟道,“但她應該還有一絲理性,而且對我們還是有些感情的。所以,每次來的時候,都是正午,而且也不會待上太久。”
趙顔歎氣道,“不能存心僥幸啊。”
白青楓點頭道,“是,嗯……還是我去吧。你留下來,照顧丫丫。畢竟,你是她老婆,她對你,感情更深。你如果走了,萬一她哪天心情不好,搞不好會殺了我和丫丫。”
……
非洲。
漫無邊際的荒漠之中,人煙絕迹。
午夜坐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個僧人在打坐似的。
冬葉遠遠的看着,沒有靠近去打擾。
一直過了很久,午夜睜開眼,漠然歎氣。
冬葉這才走過來,依偎在午夜身邊,攥着他的手。
午夜苦笑,“那種念頭,越來越嚴重了。”
冬葉凝眉,看着午夜,道,“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午夜搖頭道,“我心裏有數。”
“沒有辦法嗎?”
“或許有,但我不清楚。”午夜道。
“要不要找席歡商量一下?她雖然……雖然沒什麽人性了,但一定比你更了解。”冬葉道。
午夜痛苦的搖頭,“不行!我不能離開這裏。”說着,看向冬葉,“你……也該走了。”
冬葉讪笑,“走……又能去哪?世界已經亂了套,到處都是打打殺殺。與其死在别人手裏,不如你殺了我吧。”
午夜抱着冬葉的腦袋,低頭輕輕一吻,道,“不該心存僥幸的。冥……席歡有本體壓制,她可以長時間保持一絲理性。我……我做不到的。”
冬葉凝眉不語。
午夜又道,“走吧,你也是能源體,在我身邊……對你不好,對我,也不好。走吧,去哪都好。”午夜眼睛濕了,一滴淚,順着臉頰落下來,輕聲說,“謝謝你。”
“你……是要學暮那樣嗎?”冬葉問。
午夜緩緩搖頭,“現在……已經不行了。”想起暮,午夜又道,“他是對的。”
“不要!”
“我不是說他自殺是對的。”午夜道,“他之前跟我說過一件事……”
……
新北縣。
作爲122團的一營營長,江東流很忙。以前那半個營的人,還好管理一些。現在多了太多“鍵盤俠”,江東流很煩。
這些“俠肝義膽”、“爲國爲民”的勇士,放眼看去,江東流覺得用“酒囊飯袋”來形容,兼職就是過分的誇贊!
隻是讓他們去負責邊境對破日軍的巡邏,隻是遇到了一個破日軍的小分隊,鍵盤營裏那些口口聲聲願意獻出生命的勇士中,竟然有人被吓得拉了一褲裆的屎!
“拉了一褲裆的屎!”江東流端着飯碗,咬着牙,想笑,想哭,一臉嫌棄!
娜娜苦笑,“惡心不惡心,你說了幾遍了,還說,趕緊吃飯。”
江東流啐了一口,吃一口飯,又道,“鍵盤營的一個排長,竟然還是熟人。以前在遊戲裏,我在野外刷錢的時候,總會碰到那混蛋。當初的他,可是異常骁勇,毫不怕死。好多次都把我煩的不行,不管我殺他幾次,他都會複活了再來,非要把我殺死才甘心。又一次,我跟好幾個隊友在一起,他也敢偷襲我。真是勇猛的很。可現在……哈哈……現實裏,不能複活!哈哈哈!”
“行了,這種破事兒,你說過了。”
“啊?我跟你說過?”
“嗯,說過兩遍。”
“哦,原來跟你說過一次。”
“算上這次,三遍了。”
江東流有些尴尬,讪笑,沉默了片刻,又道,“武團長,可能要退役了。”
娜娜一愣。
江東流道,“他的身體不行了。我聽說,他已經遞交了退役申請,最近些天,可能就會通過了。”
“沙場老将,上頭會舍得放棄?”
“總不能讓他老死在戰場上吧?”江東流道,“唉,其實我也想退役。這破仗打的,狗屎一樣!外星人還沒打跑,自己人先狗咬狗了!換我說,誰他媽的坐天下,跟我有個屁的關系。都他娘的狗雜碎!就算是外星人一統天下那些年,地球人不也沒被虐待?”
娜娜知道江東流的心情不好,這個狹隘的民族主義者,怎麽可能那麽看得開。笑着解開了自己的衣服,娜娜說道,“來吧,想點兒别的。”
江東流愣了一下,哈哈一笑,直接把手裏的碗筷放在了桌上。
……
數日後。
武鎮南換上了一身樸素的衣衫,提着一個鳥籠,在公園裏溜達。
叽叽喳喳的鳥叫聲,擾的武鎮南直皺眉。
亞楠說老年人就是遛鳥養花打麻将,日子才會充實。
武鎮南有些嫌棄。
養花太費事兒,打麻将太累,養鳥——真心沒什麽興趣。
幾十年沙場征伐,忽然間閑了下來,竟然是有些不習慣。許多個午夜夢回,甚至還在想自己是不是耽誤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呢?
對于一個垂垂老矣的糟老頭子而言,今天要吃什麽,才是重要的事情。
“聽着像是畫眉。”一個聲音,在武鎮南背後響起。
武鎮南一愣,回頭,看到了趙顔。
趙顔笑着,“武隊,我來帶走席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