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鄉村,在這一種凄冷陰悚的甯靜。
偶爾傳來幾聲狗吠,驚不破這濃郁的黑暗,卻驚顫了人心。以往時候,這條狗,總會莫名的叫上幾聲,然後也便安靜了。今天卻有些詭異,竟然不停的狂吠起來。
主人心驚肉跳,卻不敢出來看看,隻敢朝着狗窩方向看上一眼。
黑壓壓的,什麽也看不見。
狗不停的叫着,叫醒了村落裏的村民。
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的,緊閉着房門,不敢踏出房門一步。
縱然那種可以窺測漩渦的眼鏡已經問世,卻也并非所有人都買得起、買得到。沒有眼鏡,也便沒有人敢在黑暗中穿行。
村民們幾乎可以肯定,那隻狂吠的狗,一定是看到了什麽。
于是,所有人都害爬起來。
狗窩不遠處的院牆外,席歡掏了一下耳朵,有些厭煩的朝着犬吠處看了看,問白青楓,“炖狗肉,喜歡嗎?”
白青楓道,“吃多了上火。”
“唉,我現在是一點兒火也沒有。”席歡想到了那個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名字的魅影對自己的折磨。跟着白青楓朝着秦烈老宅的堂屋走去。邊走邊環顧四周。
雖然很久沒有住人了,但這裏顯然有人在收拾,整個院落顯得幹淨整潔,一顆雜草都不見。
老宅裏轉悠一圈兒,也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白青楓道,“過去這麽多年了,怕是有什麽痕迹也找不到了。”
席歡走出房間,在屋外牆壁邊站着,輕聲一笑,道,“痕迹這東西,找不到,有時候也等于是找到了。”說着,席歡緩緩前行,在牆壁前,一直走到房屋拐角。之後來到西屋門口。房門邊挂着一個牌子,說明以前秦烈小時候,曾經在這裏居住。
裏面擺着一張小床,一張書桌,書桌上,還擺着一些多年前的老舊款式的玩具。
席歡在裏面轉了一圈兒,之後對白青楓道,“走吧。”
白青楓跟席歡搭檔多年,聽她這麽說,直接道,“看出來什麽就說,别賣關子了。”
席歡笑了笑,說道,“你發現沒有?這裏的牆壁上,都很幹淨,沒有任何塗鴉。房間裏的書桌上沒有任何刻字之類,玩具雖然老舊,但明顯沒有什麽把玩的痕迹。你覺得,這像是一個有孩子的家庭嗎?”
白青楓怔了一下,道,“你是認爲,這裏并不是秦烈的故居……”說到這裏,白青楓忽然擡手,“不對。你是說……秦烈……秦烈今年四十九歲。”
“很有可能是悍兵!”席歡道,“根據現在我們能得知的信息,暗卒需要覺醒,守護者是後來注射藥劑而成,死衛……其實算不上活人。唯有悍兵,在很小的時候,就會覺醒,甚至可以說,悍兵其實在娘胎裏就已經把原本的生命給幹掉了。”
“一個不喜歡玩具,不喜歡塗鴉的孩子……”白青楓贊同席歡的懷疑,但不贊同席歡的肯定态度,“這樣的孩子很少,但也未必沒有。單憑這一點,斷定秦烈是悍兵?另外,根據目前得到的信息,不難看出,悍兵都很年邁啊。六七十歲總是有的。”
席歡搖頭,“外星入侵沒有六七十年,至少目前都這麽認爲。就像悍卒會存在副作用,悍兵是否也會,是否會讓悍兵顯得更加年邁?抑或秦烈比較特殊?就像你并沒有副作用一樣?”
當然一切都隻是猜測和懷疑。
席歡道,“再去秦烈在省會市區的居所查看一下吧。”
白青楓點頭。
兩人剛要離開,黑暗中卻忽然有了一股力量湧動。不等兩人反應過來,一個俊美異常的男人,便突然出現。
男人看着席歡,微微一笑。
席歡卻哆嗦了一下,之後一把抓住了要動手的白青楓。“先走!”席歡道。
白青楓卻沒有動。
男人看向白青楓,冷聲道,“要麽走!要麽死!”
白青楓攥着拳頭,不肯走。
席歡卻推了她一把,“我會聯系你。”
……
北縣。
趙顔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好。
世道太亂,總有太多未知的強悍的敵人,趙顔很擔心席歡會出事。
一直挨到天亮,趙顔推了推席歡,席歡卻沒有醒來。
趙顔心裏咯噔了一下。
平時的席歡,睡覺是很警覺的,随便什麽動作,都可能會驚醒他。若是白天,他是絕對不會睡覺的。
趙顔拿起手機,聯系白青楓。
“沒事兒,不用擔心,我們還在調查,不方便接電話。”聽到趙顔說席歡還沒有醒來,白青楓也是擔憂,不過,她卻還是安撫趙顔道,“天黑之前,我們會聯系你。”
天黑之前……
白青楓無法确定到時候席歡會不會出現,但也隻能這樣先拖着。
挂了電話,看着從深夜中醒來的城市,看着日漸擁堵、繁華的街道,白青楓心中充滿了疑惑。
夜晚的魅影,是不存在的。
那現在的席歡,又會在哪裏?
四下裏看看,白青楓歎氣,朝着秦烈在市區的居所而去。
她的身後,席歡一臉錯愕的看着白青楓的背影,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的頭發亂了,發卡不知道去哪了,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淩亂,兩個膝蓋上,也紅撲撲的。
脖子上,帶着一個黑色的項圈。
項圈連着一根鐵鏈。
鐵鏈的一頭,握在那個男人手中。
男人看着席歡,嘴角帶着笑,“我再說一遍!跪下!給我爬!”說罷,另一隻手裏的皮鞭,狠狠的抽在了席歡的背上。
席歡咬着牙,一聲也不吭,直接跪在地上,緩緩爬行,橫穿馬路。
周圍,人群碌碌。一輛車呼嘯而來,直接朝着席歡和那男人撞去,卻沒能傷及二人分毫。
兩人對于旁人,猶如空氣一般。
看不見,也摸不着。
不遠處,午夜抱着胳膊,愣愣的看着這邊。
直到席歡爬的近了,午夜低頭看看她,又擡頭看向那男人,“适可而止吧。”
男人哼聲一笑,“怎麽?心疼了?”
午夜也跟着哼了一聲,“爲什麽不肯承認?你不舍得殺了她。”
男人怒了,漲紅着臉,“不舍得?哈哈哈!我會不舍得?我隻是不想她死的那麽痛快而已!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她?”說着,他狠狠的拽了一下手中的鐵鏈,竟然直接把席歡甩起來,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午夜冷笑,“是嗎?那你動手啊。”
男人愈發憤怒,再次拽了一下鐵鏈,把席歡狠狠的拉了過來,之後一把掐住席歡的脖子,對着席歡的嘴唇,狠狠的吻了下來。
席歡瞪着眼睛,想要推開男人,手腳卻好似被束縛了一般,根本無法動彈。緊接着,席歡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好似有什麽東西,正在不斷的通過自己的嘴巴往外湧。
開始的時候,她還在努力着想要掙脫,漸漸地,她的手腳垂下來,眼睑也慢慢低垂。
午夜依舊無動于衷,隻是抱着胳膊,看戲一般。
就在席歡的眼睛閉上的那一刻,男人終于放開席歡,輕輕的抱着她,漸漸淚眼婆娑。
午夜歎氣,“算了吧,她,畢竟不是她。”
男人抹了一把眼淚,看着昏迷的席歡,讪讪一笑,“那你還非要當她哥哥?”
午夜沉默了下來。
男人抱着席歡,順着街道緩緩而行。
午夜跟着,一路沉默。
一直來到一處别墅區,進了一套房子裏,男人把席歡放在沙發上,之後倒了一杯水,遞給午夜。
午夜喝一口水,才說話,“一個兄弟死了。”
男人一愣。
魅影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數量并不多,相互之間,會以“兄弟姐妹”相稱。
“死于暗卒、死衛和悍兵聯手,守護者也幫了一些忙。”午夜慘笑。
“黑卡?”男人問。
午夜搖頭,“是黑卡,又不是黑卡。”
男人沉默,等待午夜的解釋。
“經過物之元改良的黑卡。”午夜道,“你小心了,那東西,是魅影的克星。”
男人應了一聲,點頭道,“你也小心。”
……
北縣。
中午時分。
席歡忽然醒來。
一直守在一旁的趙顔,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老公!”
席歡揉了一下額頭,道,“幾點了。”
“中午了。”趙顔道,“怎麽?出事了?”
席歡呼出一口氣,看着屋頂,感覺渾身乏力,懶散的不想動彈。看看外面的天色,席歡道,“沒有,我和小楓在嘗試運用一種力量,似乎沒有成功。”
趙顔凝眉,看着席歡,趴下來,在席歡唇上輕輕一吻,道,“你知道嗎?你撒謊的時候,比說真話的時候更顯得真誠。”
席歡嘴角一抽。
趙顔歎氣,“沒關系,沒事兒了就好。”
……
省會。
傍晚時分。
席歡這邊剛剛出現,正打算找到白青楓,問問她有沒有查到什麽,卻猛然意識到,自己出現的地方,似乎與自己預計的地方不同。
還是那個别墅。
席歡看着面前沙發上坐着的男人,心就揪了一下。
很顯然,自己又落這個男人手裏了。
男人看着席歡,輕聲歎氣,“脫。”
席歡一愣。
男人直接朝着席歡虛空一抓,席歡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飛了過去,直接撲進了男人懷裏。男人一隻手扼住席歡的脖子,吻了下來。另一隻手,鑽進了席歡的衣服裏。
席歡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下意識的抓住了男人的手。
可惜,男人更強。
男人把席歡摁倒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你一定很想殺了我,大概早晚有一天,你會得償所願……”
……
午夜。
白青楓看到忽然出現的席歡,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怎麽現在才來?”說罷,注意到席歡神色異常,白青楓一愣,“怎麽?”
席歡看着白青楓,道,“那個男人,叫暮。将來……幫我殺了他。”
白青楓眉頭緊蹙,鄭重點頭,“好。”
席歡緩了口氣,道,“查到了什麽?”
白青楓拿出了一個被捏扁的易拉罐,遞給席歡。
席歡仔細看了看,道,“捏扁易拉罐不算什麽,留下明顯的指紋的紋路,就不正常了。”想到秦烈可能會是跟自己一樣的超能力者,席歡愈發擔心起來。“這家夥,在北縣到底要折騰什麽?”
秦烈的能力越強,他所折騰的事情,或許也就更嚴重。
……
作爲一個魅影,暮竟然特别喜歡書法。
客廳的沙發背景牆上,那個巨大的正楷書寫的“暮”字,看起來剛勁有力,很有境界。
不過,席歡覺得自己應該也能寫的這麽好。
畢竟,昨天可是跪在茶幾上欣賞這個“暮”字欣賞了很久。
捧着茶杯,喝一口茶,再看那個“暮”字,席歡愣了一下。
她猛然發現,這個字的結構,很色/.情啊。
“怎麽樣?”暮忽然開口問道,“有沒有顔真卿的韻味?”
席歡暗暗的抽了一下嘴角,說道,“還差點兒火候,我建議你去跟他老人家請教一下。”
暮輕聲一笑,“會有那麽一天的。”話音剛落,暮就來到了席歡身側,輕輕的抱着她的肩膀,在她耳朵上親了一口,之後貼着她的耳朵,輕聲說道,“我死那天,你會落淚嗎?”
席歡笑了笑,說,“一定會的,會喜極而泣的。”
暮從席歡手中拿過茶杯,将茶杯放在桌上,“呵,你不是她,但給我的答案,竟然跟她一模一樣。”說着,就趴了下來。
席歡仰躺在沙發上,安靜的看着暮。
暮伸手,捂住了席歡的眼睛,“你的眼睛裏,殺氣太重,影響心情。”
……
北縣。
深夜的街道上。
冬葉坐在車裏,把玩着一個微端登錄系統,眉頭緊蹙,若有所思。
忽然,她轉臉看向副駕駛的位置上。
午夜伸了個懶腰,看着前方,道,“你們的人,都在那個廢棄工廠那邊埋伏,你怎麽還有閑情逸緻在這裏偷懶?”
冬葉呼出一口氣,稍微放松了一些,道,“我在守着一個死衛。”
午夜往車窗外的一棟樓上看了一眼,笑笑,道,“娜娜?”
“嗯。”
午夜呆了呆,又道,“死衛……一群可憐人。”
冬葉笑笑,道,“請指教。”
“一群爲了所謂的偉大,而獻出了靈魂的蠢貨。”午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