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香氣四溢。
鍾鳴嗅着香氣,打開紅酒,看了一眼在廚房裏忙碌的席歡的背影,心裏充斥着幸福感和遺憾。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最近總是想起這句詩來。
鍾鳴心下唏噓,唐人張籍喜歡上了有夫之婦,雖然遺憾,可那婦人好歹還“雙淚垂”了。自己的境遇,大概更凄慘。鍾鳴覺得,指望席歡“雙淚垂”,基本就是癡心妄想。
席歡端着兩盤菜過來,鍾鳴慌忙起身,去廚房裏端剩下的菜。
四個小菜擺好,客廳裏也充斥着菜香。
席歡頗爲滿意的笑了笑,看了一眼鍾鳴倒好的紅酒,端起來抿了一口,道,“味道不錯啊。”
“那是。”鍾鳴沒有在原來的位子上坐下,反而坐在了席歡旁邊。“哎對了,不是還有條魚嗎?”
“夠吃了。”席歡道,“做完了也吃不了。”
鍾鳴看着正在吃飯的席歡,微微一笑,道,“喜歡這個菜?下次我多買點兒。”
席歡看了鍾鳴一眼,心說“還下次?”,口中卻道,“有件事跟你說下,萬和家園那個房子,我不租了。你租給别人吧。”
“怎麽了?”鍾鳴道,“住不習慣嗎?”
“不需要了。”确實是不需要了,既然白青楓是暗卒,能力不俗,自保足夠,自己就沒必要再多花錢租房了,住在她那裏,可以省不少錢。“住了幾天,算計一下,該多少錢。”說着,席歡把那裏的鑰匙掏出來,放在了鍾鳴面前。
鍾鳴微微蹙眉,看着滿桌的菜,卻沒有胃口吃。
之前在外面租房子,應該是夫妻之間發生了什麽矛盾吧。現在不租了,是不是說明兩口子和好了?
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一個人過得幸福?
鍾鳴沒這麽高端的情操。
曾幾何時,他不止一次的惡意的期盼着席歡跟她老公鬧掰,然後跑到自己這裏來哭訴。甚至屆時抱着席歡的自己,該說什麽台詞,他都想過好多遍。鍾鳴覺得慚愧,但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一直期盼着席歡的日子不好過。
“不用了,我也不差那點兒錢。”把鑰匙重新推給席歡,鍾鳴道,“之前那租戶,是我爸的一個朋友的朋友,礙着面子,租給他了。你不住的話,房子也是閑着。你知道的,房子啊,就怕放。還有那些電器,長久不用,很容易放壞的。你就當幫我個忙,幫我照看家電和房子好了。”
席歡笑着搖頭,“謝謝你的好意……”猶豫了一下,席歡繼續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你知道的,我結婚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見鍾鳴要開口說話,席歡又補充道,“另外!強調一點,我最痛恨搞婚外情的人,所以我自己絕對不會有婚外情的!”
鍾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倒上一杯,歎氣道,“不做情人,隻做朋友好不好?”
席歡一愣,有些惆怅。“何必呢?何必這樣……”
“卑微是嗎?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是這樣卑微啊。”鍾鳴忽然笑了,笑的很凄慘。他看着席歡,直到看的席歡低下頭,才搖搖頭,道,“越看越喜歡。”
席歡有些無語,看向鍾鳴,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喝一口酒,終究還是忍不住。“我就奇了怪了。你這種年少多金的帥哥,難道就沒有好女孩兒追求嗎?有必要這麽……這麽低三下四的……追我一個有婦之夫?”
“那叫‘有夫之婦’!”鍾鳴糾正了席歡的錯誤,又道,“不是我吹牛,隻要我振臂一呼,有的是女人願意嫁給我。可那又如何呢?那些庸脂俗粉,我不喜歡。”見席歡要開口說話,鍾鳴直接道,“是不是很好奇?好奇我爲什麽喜歡你?”
席歡閉了嘴巴,繼續吃飯。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打交道嗎?你買不起我的東西,就下黑手搶劫我……”鍾鳴開始陷入“美好”的回憶,“我們一起在沼澤裏厮殺……一起探索蟲王副本……你是那樣堅強,沒有絲毫女孩子的柔弱……從來不會矯揉造作,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直接拒絕……”
“主要是漂亮,對吧?”席歡陰陽怪氣的說道。“如果我是個醜八怪,那所有的優點,也隻配做朋友了。”
鍾鳴被席歡一句話從美好的回憶中拉回來,看着席歡,鍾鳴忍不住笑,“哎說真的,其實你長得也就那麽回事兒。”
“嘿!我……好吧。”
“我不在乎長相,隻要别醜的出不了門就行。”鍾鳴開玩笑道,“你不用自卑。”
席歡耷拉着眼皮,不理會鍾鳴的屁話。
她覺得鍾鳴就是在放屁。
自己的長相,謙虛了說,那也是個美女好不好!
什麽叫“就那麽回事兒”?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一個“大男人”,糾結于自己變身後算不算美女的問題,似乎有些不合适。雖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嗐!
自己今天過來是跟鍾鳴說正事兒的!
怎麽扯來扯去,淨扯淡了?!
席歡清了清嗓子,道,“行啦,别胡扯了。說正事兒,你到底要不要幫我們戰隊啊?”
鍾鳴喝一口酒,道,“你同意了?”
這個問題,席歡很認真的想過。
一個擁抱而已。
就算是感謝鍾鳴的這份情誼吧。
席歡道,“是。”
鍾鳴大喜,站了起來,展開了雙臂。
席歡略一遲疑,也站了起來,面對着鍾鳴。
鍾鳴上前一步,抱住了席歡。
席歡挑着眉頭,咧嘴道,“輕點兒!勒死我了!”
鍾鳴笑道,“有沒有感受到我的心跳?”
席歡張了張嘴,忽然一愣。鍾鳴的心跳她是沒感受到,鍾鳴的流氓,她是感受真切。試圖掙脫,卻被鍾鳴抱得很緊,根本掙脫不了。“行了啊!”席歡的語氣有些不善,“過了啊!”
鍾鳴聽出了席歡語氣裏的厭煩,趕緊放開了她。
席歡呼出一口氣,瞪着鍾鳴,道,“明天記得去幫忙。”說罷,轉身就走。
“哎?你去哪?”
“走了。”
砰——
房門被席歡帶上。
……
開着車,行駛在夜色中。
席歡有些氣鼓鼓的。
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自從變身以來,自己還是第一次被男人擁抱……
席歡忽然嗤的一聲笑了。
鍾鳴幫了自己那麽多次,金錢、時間、精力,付出了那麽多,最後隻是換了一個擁抱,自己竟然覺得便宜他了……
好像有點兒不講理啊。
小女人的心态,真是要不得。
手機響了,是白青楓打來的。
“你在哪呢?大晚上的,别在外面瞎晃!”
“知道了。”席歡回道,“路上了,很快就到你那了。”說到此,席歡開玩笑道,“洗白白等我回家哈。”
白青楓啐了一口,道,“小心被人劫色!”
席歡大笑了一聲,挂了電話。
看一眼周圍漆黑的夜,席歡心裏還真有些發憷。
即便最近沒有那些離奇的傳聞,自己一個毫無“超能力”的普通的漂亮女孩兒,獨自一人在大街上,确實有些不安的感覺啊。
正想把手機放下,席歡忽然愣了一下。猛然轉臉,驚得踩油門的腳狠狠的踩了下去。
副駕駛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坐了一個人!
一個漂亮的近乎妖豔的男人!
男人嘴角帶着笑,眯着眼睛看着席歡。
砰!——
車撞在了路邊的一個廣告牌上。
沒有系安全帶習慣的席歡直接被慣了出去,撞碎了擋風玻璃,滾過在地上。
腦子有些發懵,熱乎乎的,似乎有血滲出來。
席歡趴在地上,咬着牙,看着血水順着臉頰落下來,滴在地上。
那妖豔男子,蹲在席歡身邊,看着她,微微笑了。“我是真的很好奇,就憑你,是怎麽殺了她的?”
席歡腦子裏嗡嗡的響,不明白男子話裏的意思,努力擡起頭,正想爬起來,脖子忽然被掐住。
那男子掐着席歡的脖子,把她提了起來。
空曠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已是深夜,見不到一個人影。更何況最近謠言四起,沒有人敢在夜的晚上外出。
風吹動男子額前劉海,黑夜裏漆黑的眼眸,深邃如無底的深淵。
“你……你是誰?!”席歡問出了問題,忽然感覺到脖子上有些刺骨的疼痛,“嘶……你……幹什麽!”
她的身上,咔咔的似乎有電流在湧動。整個人,觸電般的哆嗦起來。
一直過了好大一會兒,直到席歡昏死過去,男子才擰着眉頭,一臉失望的松開了手。
席歡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看着席歡,男子沉吟良久,轉身離開,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寂靜的夜,風卷塵埃。
漫天星辰,卻又黯淡無光。
一直過了很久,席歡的手指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悶哼,緩緩醒轉過來。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席歡翻身,仰躺在地上。
男子已經不在,傷口也已經愈合。
滿臉的血,已經變涼。
席歡想爬起來,渾身卻軟弱無力。
努力了好幾次,終究沒有成功。
最終,隻能掏出手機,撥通了白青楓的号碼。
……
白青楓拿着一條熱毛巾,擦拭掉席歡臉上的血,看着她蒼白的臉色,神情凝重。“你殺過誰?”
席歡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白青楓道,“或許是你不知道?那個男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找到你,還說你殺了某個人。”
席歡感覺很累,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再說吧,我……很累,想休息會兒。”
白青楓坐在一旁,看着席歡,一臉的擔憂。
席歡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沒事兒,就是感覺很困。”
白青楓道,“自從變身以來,你似乎一直都很有精神……怎麽……忽然會困?”看到席歡微微閉眼,白青楓道,“我有個不好的想法。”
席歡苦笑,“什麽?”
“你睡着之後,還會醒來嗎?”
席歡微微蹙眉,道,“可是……真的很困啊。”
白青楓有些不知所措。
正常而言,困了就睡,再合理不過了。
然而,白青楓總覺得有些不太好。
畢竟席歡自從變身之後,基本可以說是從來沒有睡過覺的。
爲什麽忽然會想睡覺?
席歡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顯然已經陷入沉睡。
白青楓呆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席歡睡着之後,左倩會出現。那左倩睡着之後呢?
白青楓掏出手機,想要撥通男人的席歡用的手機号,隻是卻又停在了通話鍵上。
貿然驚醒睡夢中的席歡,會是好事兒嗎?
……
白青楓一夜未睡,也沒敢貿然嘗試任何行爲。
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眼看着席歡消失,白青楓豁然起身,直奔平安小區。
趙顔打開門,嘴巴裏還咬着牙刷。“小楓,這麽早。”
白青楓笑了笑,“席歡呢?”
“還在睡覺呢。”趙顔說着,讓白青楓進來,又進了衛生間,漱了口,沖着卧室喊道,“老公!老公!小楓來了!”
沒有人回應。
趙顔笑道,“豬一樣。”說着,洗了一把臉,進了卧室。推着席歡,道,“老公,起床啦。”
這個時候,白青楓也進來了。
席歡的眉頭皺了一下,腦袋也晃了晃,卻沒有醒來。
“喂!老公!”趙顔笑着捏住了席歡的鼻子。“起床啦!”
席歡的臉憋得通紅,終于張開嘴呼吸。眼皮顫動了兩下,想睜開,卻依舊閉着。
白青楓的心沉到了谷底。
席歡,到底還是出事了。
趙顔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她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兩人又喊了一陣兒,席歡卻總也醒不過來。
白青楓道,“送醫院吧!”
“嗯!”趙顔答應了一聲,直接掀起被子,要背席歡出門。
白青楓道,“我來。”
“不用。”
“我來!”白青楓推開趙顔,輕松背起席歡下樓。
把席歡放在後座上,趙顔抱着席歡的上身,看了白青楓一眼,道,“不要慌,注意安全。”
“嗯。”白青楓通過倒視鏡看了看趙顔。
趙顔緊緊抱着席歡,臉上卻平靜如常。趙顔輕聲說,“沒事兒的,他的身體一直很好。”
白青楓道,“對,會沒事的。”
趙顔想了想,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趙豐收的電話。
帶着席歡到了北縣醫院,送進了急診室。
白青楓撥通了父親的電話,托他找一找醫院裏的熟人。
趙顔坐在急診室外面,手指攪在一起,緊緊咬着嘴唇,一言不發。
一個小時後,趙豐收風風火火的趕來了。
“咋樣咋樣!”看到女兒,趙豐收急切的問。
“在檢查,沒事兒的。”趙顔擠出一絲笑容,“媽呢?”
“在家看着丫丫呢。”趙豐收看了一眼急診室的房門,“多久了?怎麽還沒出來?”
趙顔道,“不要急,等等看。”
又過了十來分鍾,急診室的房門打開,依舊沉睡不醒的席歡,被推出來。
“似乎隻是睡着了,爲什麽醒不來,查不出原因。”醫生道,“縣醫院設備不足,建議轉院。”
推車上,席歡的眼睑顫動着。
爲什麽?
席歡掙紮着,努力想睜開眼,卻根本做不到。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了什麽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