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晝夜的雪，已然成災。
縣政部門在雪停之後，一大早就開始組織人力清理積雪。
滿大街的清潔車輛和清潔工，還有爲數衆多的街道辦的工作人員，再加上一些即便道路難行也必須出門的車輛和行人，使得整個北縣市郊都顯得極爲擁擠。
擁堵的車龍緩緩而行。
席歡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不停的捏着眼角，聽着冬葉說話，時不時的偷偷看看她。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兒，冷靜而略帶羞澀的神情，讓人想入非非卻又不忍亵渎。
“就是這樣了。”冬葉呼出一口氣，視線看着前方的車尾。
席歡使勁揉了一下臉，感覺自己好像還處在夢中似的。冬葉的話，讓他不敢相信。
冬葉說她是超級戰士，在北縣執行一個秘密任務。
冬葉說超級戰士是不允許對任何人産生感情的，因爲這樣很可能會影響自己的工作。超級戰士所接觸的都是極爲危險的對手，被超級戰士喜歡上的人，是會有極大的危險的。
冬葉說她第一眼看到席歡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但因爲自己身份的特殊性，所以不敢也不能表白，甚至不能對席歡表示出任何好感。
席歡覺得有點兒扯淡。
見過冬葉的實力，席歡覺得冬葉是注射過藥劑的超級戰士，這一點應該不用去懷疑。自己這麽英俊不凡、氣質不俗的男人，被她喜歡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吧，可能有些自我感覺良好了，但男女之間的感情不就是這麽回事兒嗎？紅豆也許比綠豆更優秀，但王八是看不上紅豆的……
這個比方是有點兒不合适，但道理上是沒錯的。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席歡雖然自我感覺良好，但他确信，自己應該沒有那麽大的魅力，會讓一個女孩兒爲了得到自己而不擇手段……
可是，如果不是冬葉說的那樣，她又爲什麽要對自己做出那麽過分的事情呢？
席歡想不通，路上擁堵不堪，到《捍衛者》工作室，足足花費了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這麽長的時間裏，席歡依然沒有想通。
下了車，看着車裏的冬葉，席歡一時無言。
冬葉微微笑着，一臉柔情的看着席歡，“少抽點兒煙，多喝點兒水。”
席歡擠出一絲笑容，張了張嘴，卻又發現，自己好像什麽也不想說。
“我走了。”冬葉有些依依不舍的說道。
席歡遲疑了一下，“哦。”
冬葉歎一口氣，眼神中盡是哀傷，發動車子，原路返回。
席歡看着冬葉的車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擡手拍了拍腦門，轉身上樓。
冬葉将車交給方龍派來的一個特工，又上了淩薇的車。淩薇開着車，來到《捍衛者》樓下的街邊停車位上。看了看《捍衛者》大樓方向，問，“他信了？”
冬葉搖頭，“不重要。”
确實不重要。
淩薇看向冬葉，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臉上現出笑意，看到冬葉冰冷的眼神，淩薇趕緊收斂了笑容。稍微遲疑，還是忍不住說道，“說起來，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
“就K78的各種副作用而言，你的，應該還算是好的，至少跟我相比。我一旦發作，被抹了脖子，都還在做春秋大夢呢。”
冬葉苦笑，看了看淩薇胸口，又看了看她的腳。“傷勢如何？”
“無妨。”淩薇慘然一笑，神情間有些落寞。“JK……沒想到，竟然死了。”
“确定了？”
淩薇道，“方龍已經發現了JK的屍體，整個人都……”淩薇有些不忍，微微閉眼，“唉……也許，有一天，我們也會……”
冬葉凝眉。
“常從河邊過，哪有不濕鞋。”淩薇道，“就像……就像那些漫威英雄，再強大的英雄，也有英雄遲暮、橫死的一天。”
忽然想起當初加入超級戰士組織的誓言。
那個時候，宣誓的時候，淩薇總感覺誓言很逗，很蠢，很裝。那個時候，她并沒有意識到，在宣誓的那一刻，自己就再也不屬于自己了。
爲了全人類……
沉重的責任，會犧牲掉自己的一切，包括一場簡簡單單的戀愛，甚至是一頓溫馨的家常飯菜……
冬葉仰靠在靠背上，微微閉着眼睛。
她知道，淩薇羨慕的，又何止是自己的副作用？多年戰友，她很了解淩薇。這個曾經号稱“浪子”的男人，這個現在依然有些猥瑣有些不正經的女孩兒，其實是個很在意感情的人。
沉默了許久，冬葉說，“閃電快來了。”
淩薇凝眉，“一個人？”
“你知道的，他和西施的感情……上峰依然不放心，沒有讓他們一起來執行任務。”冬葉道，“西施……去了澳洲。”
淩薇神色一變，“關羽已經在澳洲受了傷，再派西施過去送死嗎？”
冬葉道，“這一次……是聯合國‘星戰聯盟’組織的。世界各國的超級戰士，都有參與。”
淩薇讪笑，“聯合國是打算撮合一下？各懷鬼胎的一群人，在一起能有什麽效率？我敢肯定，這麽多超級戰士在一起，爲了各自國家的利益，反而會成爲一群烏合之衆。”
冬葉微微一笑，點點頭，又道，“那是因爲頭頂的屠刀，還未落下。共同的敵人，還沒有再一次發難。”
不遠處，一輛車停在了對面的路邊。蘿莉殺和趙顔一起下車，蘿莉殺跑到趙顔身邊，牽着她的手，朝着《捍衛者》工作室的大門走去。
冬葉遠遠的看着，看着趙顔的背影，神情複雜。
淩薇偷偷的看看冬葉，眼神一樣複雜。
……
“人的痛苦隻能在生活和勞動中慢慢消磨掉。勞動，在這樣的時候不僅僅是生活的要求，而且是自身的需要。沒有什麽是靈丹妙藥比得上勞動更能醫治人的精神創傷了。”這句話是孫少平說的，一個舍棄了美好生活，偏偏要選擇當礦工的蠢貨。
至少，第一次看《平凡的世界》時，席歡是這種想法，那個時候，席歡還是個孩子。時隔多年之後，席歡忽然驚訝的發現，孫少平真的是個智者。
繁重的工作，真的可以讓人忽略精神的創傷。
打造裝備，訓練隊友，沒日沒夜的訓練，不去想任何讓人頭痛的事情。自欺欺人一般的活着，把自己當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很累，很好。
夜深人靜，月色晴朗。
雪後難得的好天。
十二點了。
席歡還在遊戲中操縱着“不離”——破軍的新名字。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新的名字，新的裝備。
蔣亞楠和蘿莉殺一緻認爲“不離”這個名字很垃圾，就像“不離”的新裝備一樣。
新裝備是一把寬大的星鋼樸刀，濃郁的古宋風格。
相對于之前的十字鎬，樸刀的變化和功用自然少了很多，蔣亞楠認爲，這把樸刀，反而不如十字鎬實用。席歡卻說，“實力足夠，隻需要簡單、粗暴。”
刀，就是簡單粗暴的代名詞。
注射了第四種藥劑K78之後，席歡覺得自己的個人實力已經足夠強悍了。
訓練場裏，飛來飛去的訓練假人，不斷的從各個角度發動着各種各樣的攻擊，場中，不離揮刀禦敵，動作娴熟。
百十個假人被斬殺之後，不離收了刀，看看時間不早，便直接下線。
摘掉頭盔，看到桌邊放着的一杯熱水，席歡微微一怔。
茶杯裏，放着自己最喜歡的烏龍茶葉。
席歡端起茶杯，喝一口濃香的茶水，起身，推門進了房間，看着躺在床上玩手機的趙顔，微微一笑，“如果順利的話，拿下守望堡，應該不會耽誤年假，到時候，咱們出去旅遊吧？”
趙顔道，“不要了吧，旅遊很費錢的。不如去江州看看吧，小鄧老家在那裏，那裏有個孔廟，售票的是她姨媽。不用花錢就進去了。還有好多景點，也不要錢，很不錯的。”
江州是北縣的臨縣，距離不算遠。景點确實不少，可都屬于在建中，還都沒有正式建成，肯定是不要錢的。
席歡道，“那小地方，能有啥看頭。”
“就是随便玩玩，看景不如聽景。”趙顔笑道，“省着點兒買房子吧。”
席歡張了張嘴，頓了頓，道，“好吧，就去江州。早聽說江州搞什麽古城開發，還沒去看過。”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裏，席歡抱着趙顔，莫名又想起了冬葉，想起了冬葉凝脂般的肌膚和天使般的臉蛋兒。
趙顔的肌膚，遠不如冬葉，略微有些黑，也有些粗糙。臉蛋兒自不必說，冬葉可以甩趙顔幾條街。
席歡摩挲着趙顔的肩膀，微微笑着在趙顔額頭一吻，輕聲說，“媳婦今天這麽漂亮。”
趙顔忍着笑，說道，“你就氣我吧。要說漂亮，莉莉、小楠、小薇，還有小薇那個叫冬葉的朋友，甚至是小白，哪個不比我漂亮。”
“在我眼裏，你就是最漂亮的。”席歡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啊。”
趙顔道，“東施的錯不在于醜，而在于效颦。醜人的錯也不在于醜，而在于多作怪。我就是你的醜媳婦，不是你的西施。”
……
臨近春節，趙顔反而忙了起來，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要加班到晚上十點。
寒風刺骨的冷冬，每個晚上，席歡都會丢下正在進行的訓練，騎上電車，去接趙顔。趙顔說一路上都是路燈，行人也很多，不會有危險，還說自己長得醜，能瞎跑壞人。所以不用席歡每天晚上去接。
席歡卻堅持，說是每天訓練十來個小時，也需要到外面透透氣。
趙顔懷疑席歡是不是幹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這麽做是在“贖罪”。
席歡予以堅決否認，并且很明确的表示，就算是贖罪，他也不會承認。
“混蛋大叔一定是幹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蘿莉殺十分肯定的警告趙顔，“顔姐，你想啊。一個平時都懶得出門、從來不自己洗衣服的家夥，忽然變得勤快體貼了，這不正常！”
趙顔卻摸摸蘿莉殺的腦袋，笑道，“小腦瓜整天瞎想，趕緊去訓練吧。”
“累了，我要休息會兒。”蘿莉殺趴在趙顔的床上，不肯走。一隻手撿起床單上的一根短發，“咦，這是大叔的頭發吧。”
趙顔看了一眼，道，“是啊，他的頭發好，又黑又粗，不像我的。”
“嘻嘻，可惜了，真是頭發。”蘿莉殺撚着手裏的短發，道，“顔姐，春節去哪玩？”
“江州，你去嗎？”
“那裏有啥好玩的啊，跟我去省會吧，我帶你們去玩，吃喝玩樂，都是我消費，好不好？”蘿莉殺說着，不等趙顔回話，忽然又道，“這頭發……我聽人說，頭發又粗又硬的人，心特别狠。”
趙顔笑道，“聽誰瞎說的？”
“真的。”蘿莉殺爬起來，蹬掉了鞋子，湊到趙顔身邊，鑽進了被窩裏，“姐，看啥呢？”
趙顔推了推蘿莉殺，“外衣也不脫，髒不髒。”
“欸，幹嘛要人家脫衣服，你有什麽想法？”
趙顔笑着搖搖頭，繼續看手機。蘿莉殺看過來，發現趙顔正在看美團。
趙顔說，“明天是你大叔的生日，我在想着跟他一起去吃什麽比較好。”
“北縣能有什麽好吃的，去省會吧，一趟高鐵，很快就到了。省會有個BX，環境和菜品都很好的。”
趙顔搜索了一下，嘴角一抽，“人均五百九十九？太貴了。”
“我請你們。”蘿莉殺道。
“你也跟着湊熱鬧啊？”趙顔道，“不要做電燈……”說着，趙顔笑着隔着被子打了蘿莉殺一下，“别碰我，癢死了。”
“嘻嘻……”蘿莉殺笑着翻身，騎在了趙顔身上，“來，小妞，給大爺笑一個。”說着，伸手去捏趙顔的下巴。
趙顔笑着打開蘿莉殺的手，“别把我手機碰掉了。蓋好被子，冷死了。”
蘿莉殺裹着被子，趴在趙顔身上，笑嘻嘻的沖着趙顔的脖子吹氣。
趙顔終于放下手機，朝着蘿莉殺的腋下抓去，兩個女孩兒，大叫大鬧起來。
……
訓練，是一件很繁重而無聊的事情。·
鄒雲峰等人還在訓練，破軍——不離則騎上已經修好的藍魔，準備去一趟集市。準備攻打守望堡了，一些必要的諸如手雷、偵查守衛、煙霧彈之類的消耗品，也是必須有的。
剛剛騎上藍魔，卻發現雪球上線了。
上次雪球就是從《捍衛者》基地下線，上線自然也是直接出現在了這裏。
“正好，跟我去趟集市。”不離笑道。
雪球答應了一聲，朝着不離走來。剛走了兩步，忽然停下，眉頭一簇，道，“不行，我得下了。”
“什麽玩意兒？你這不剛上？”
雪球臉色有些尴尬，“剛發現，月事來了。”
不離嘴角一抽，“那有什麽？又不礙事。”
“我是說遊戲裏的角色。”雪球苦笑，“我沒帶那東西，到時候一屁股血，就尴尬了。”
“啊？”
“下了下了。”雪球說着，準備下線。
不離張了張嘴，忽然感覺有些不安。推己及人，自己好像也沒帶什麽東西……
萬一……
“咳咳，先别下。”不離的思維有些跳脫，“那個……你覺得我的新名字如何？”
“什麽？”
“不離。”
“差不離吧。”
“……”